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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雕龍 上冊                古龍‧申碎梅著    第一章 夜襲,還是夜探?   五月初一。   夜,無月的夜。   雲急速的飛奔,天空偶而會洩露出稀稀落落的星光。   這樣的夜,誰都知道隨時會有驟雨降下,這樣的夜,有誰還會留在屋外而不在家 中與親友小飲小聚?   有的,在這樣的夜裡,有一個人,不但是不在屋子裡,而且還是伏在屋簷上。   這個人,一身黑色的緊身衣,頭上包著黑布,鼻子以下梆著黑布,只露出鼻孔和 一雙像貓一樣靈活的眼睛。   這隻眼睛正在窺視,窺視著一個人,一個在房裡出神的人。   這個出神的人,雙眼雖然是看著窗外,而且方向正是那黑衣人伏著的方向,但卻 什麼也沒有覺察到。   因為他在沉思,因為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震撼之中。   令他震撼不已的事,就發生在今天晚上,三個時辰以前,那突如其來的變化,是 他做夢也夢不到的事。   他千辛萬苦所追求的事,在這變化中,忽然化為烏有,而且還反其道而行要他將 追求的事全面反轉。   一切真的來得太突然了,難怪他從黃昏一直呆坐到現在,連什麼人來替他點上油 燈也不知道。   他現在身在的房間,是唐家堡的房間,他千辛萬苦的來唐家堡,是要殺他的殺父 仇人,然而,三個時辰前的變化卻出乎意料之外,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他不但不能殺 他的殺父仇人,反而必須要保護他。   這太令他震撼了!   從知道這秘密之後,回到這房裡,他就一直這樣呆坐著,油燈是誰點燃的他一點 也不知道,他只是這樣的坐著,對著花園,整個人都陷在痛苦的深淵之中。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他思索著,他開始對整個事件逐一回想分析……   江湖上幾乎沒有不知道「大風堂」的人。   「大風堂」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幫派,他們的組織龐大而嚴密,勢力遍佈各地,「 大風堂」所訂的宗旨卻非常簡單,簡單得只有四個字:「扶弱鋤強」。   所以「大風堂」不僅令人畏懼,也同樣受人尊敬。   負責執行「大風堂」命令的有三個人:趙簡、司空曉風和上官刃。   而他,趙無忌,正是趙簡獨一無二的兒子。   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正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要討媳婦了,這真是趙家天大的喜事 。   趙府的上上下下,都是充滿了笑容的賀客,趙無忌的臉上,更是充滿了笑容,因 為他即將娶過門的,是以美麗賢淑聞名的衛鳳娘。   然而趙無忌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到拜堂的時候。   在大廳竟看不到他父親,無忌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到書齋裡也沒有看到父親, 他還在笑,因為他實在太高興了。   當他扳開書齋左壁書架旁的扳手,進入密室,看到他父親的身軀時,他臉上的笑 容才開始消失。   因為那身軀,是沒有頭顱的。   知道這密室的,只有四個人,趙無忌之外,就是趙簡、上官刃和司空曉風,因為 這是大風堂處理機密大事的會議室。   那麼,兇手只有兩個人,不是上官刃,就是司空曉風。   然而,會嗎?上官刃、司空曉風、趙簡,這三個親如兄弟的人,怎麼會有人做出 這樣的事?   可是,除了上官刃和司空曉風之外,還會有誰?而嫌疑最大的,是上官刃,因為 那天下午,只有上官刃始終跟趙簡在一起。   而且,自從那天起,上官刃就一直失去了蹤影。   調查的結果,果然是上官刃殺害了趙簡,而且還利用割下來的人頭,做為投靠蜀 中唐門的手段。   蜀中唐門正是大風堂的對頭。   於是,趙無忌不顧一切的離開了趙府,再往四川唐家堡,他必須報殺父之仇。   他拋關未拜堂的妻子,拋開純真的妹妹趙千千,不顧一切反對,心中只有報仇二 個字。   但是,他終於還是明白了一件事:打不過敵人,你就報不了仇。   所以他用盡了一切辦法去學劍,不眠不休的學,連去找他的衛鳳娘,看到他都不 認得他,因為他從一個意氣風襲的少年,已經變成了瘦削、滿臉鬍鬚的憂鬱男子。   他學成了劍術,裝成是一個到處飄泊的殺手,混進了唐家堡。   混入唐家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先殺了唐玉,又在唐缺身邊使盡了計謀,幾 經艱難,才被唐缺確認他的身份:績溪人士,名叫李玉堂。   令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的事,就是績溪人李玉堂明明是假冒的,怎麼唐家堡的 人調查卻確有其人呢?   像這樣的問題,他都沒有仔細推敲,因為就算這是唐家堡故意騙他,或是早已識 破他的身份,他都認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於見到了上官刃。   而且還找到殺上官刃的機會。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當他一劍刺向上官刃的時候,上官刃的女兒上官憐憐卻為 父儀牲,用脖子來擋下這一劍。   這時,無忌記起了一件事,一件他老早就應該記起的事,司空曉風曾經交給他一 隻白玉老虎,要他在殺上官刃之前,必須參透白玉老虎的秘密。   他忘了這件事,他被仇恨一字蒙蔽了。   假如上官憐憐不擋這一劍,他一定已經殺死了上官刃,報了父仇,但假如他真的 這樣做了,他對得起他死去的父親嗎?   原來白玉老虎的秘密就是:趙簡本來就患有不治之疾,再治,也活不過半年,因 此,他,們三個人:趙簡、上官刃、司空曉風,便決定了一個計劃,一個消滅敵人的 計劃。   大風堂最大的敵人是唐門,要消滅唐門的方法,不是強攻,而是智取,有什麼比 派個人進去臥底,而唐門又把這個臥底的人看得很重,更有效的刺探出唐門的秘密?   要找這樣的人,一定要找一個叛徒,一個在大風堂很重要的人,他背叛了大風堂 ,去投靠唐家堡,唐家堡一定會重用這個人,因為這個人知道大風堂的秘密。   假若這個人能帶著趙簡的人頭去投靠,唐家堡的人一定更不會有懷疑之心。   趙簡既然快要死了,何不死得壯烈?   於是一切計劃就訂在無忌成親的大喜吉日那天開始,這個計劃,就叫做白玉老虎 。   這個計劃,他們瞞著趙無忌來進行,這是非常明智的決定,因為當無忌知道父親 被上官刃殺害,一定會衝動,一定會找上官刃報仇。   只要趙無忌有所行動,任何消息都會傳到唐家堡,唐家的人,一定會更信任上官 刃。   苦是苦了趙無忌,但這卻對大風堂有莫大的好處。   當然,有一件事是上官刃他們當初料想不到的,他們認為唐家堡的守衛森嚴,就 算趙無忌想尋仇,也絕對進不了唐家堡。   他們想不到趙無忌卻不但混進唐家堡,反而做了上官刃的總管。   如此一來,整個白玉老虎的計劃就更具危險性,因為上官刃進了唐家堡以後,雖 然很得唐家的人信任,但是,唐家堡的整個情勢,上官刃還沒摸清,而且直到目前為 止,唐家堡的靈魂人物──唐傲,上官刃還沒見過。   並不是唐傲不想見他,而是上官刃還沒帶著趙簡的人頭進來時,唐傲已經離開唐 家堡,據說是到各地去佈署打擊大風堂的計謀。   而現在,趙無忌混了進來,雖然唐家的人對無忌身分進行過多次調查,都被上官 刃從中瞞過唐家堡的人。但是,到底唐家堡的人對趙無忌的身分,是知道而假裝不知 道,還是真的不知道?   為什麼唐缺會安排無忌當上官刃的總管呢?這其中有無陰謀險詐?   假如唐家的人是故意安排,那他們一定會派人暗中監視,如果無忌向上官刃尋仇 ,那就証實這個冒名為李玉堂的人,一定是大風堂的趙無忌了。   而無忌果然在第二天便向上官刃尋仇,但這當中,上官刃卻發覺並沒有人監視他 們,這表示無忌向上官刃尋仇的事,唐家並不知道。   假如唐家的人已經確定了無忌的身份,故意利用他來試探上官刀呢?   現在,無忌應該怎麼做才對?才能避免發生任何差錯?如果上官刃有危機的時候 ,他是該保護他,還是置之不理?   他到底還要不要殺上官刃?不管怎樣,上官刃畢竟是殺他父親的人,以他們三人 這麼親近的關係,就算他父親提出白玉老虎的計劃,上官刃也應該狠得下心下手的。   是大風堂重要,還是手足相聚重要?儘管相聚的時日很短。   但換個角度想,上官刃寧可背負殺友叛幫的罪名,他為的又是什麼?   他應該佩服上官刃,還是該怪他?   他不知道,他長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抬頭望向夜空。   當無忌抬頭的時候,那伏在屋檐上的黑衣人,應該縮身躲開無忌的視線才對,但 他並沒有這麼做,是他有持無恐?是他認為夜色太黑,無忌不到他?還是他故意要讓 無忌看到?   無忌沒有看到他,因為他雖然抬起頭,雙目卻是茫然的。   而那黑衣人卻在此時彈身而起,往無忌右方的花園飄下去,這動作非常令人詫異 ,因為他什麼時候不挑,偏偏選無忌抬頭的時候才落下花園。   那花園的右邊是通向上官刃的臥室,那黑衣人不但選這時現身,他好象故意似用 什麼麼碰斷一根樹枝。   趙無忌如果還不警覺,他就不是,他就不是趙無忌,而是一個不知死了多少次的 死人了。   他立刻有了反應,取劍、滅燈、靠牆而立、側臉向外窺視。   黑衣人要偷襲的目標,顯然是上官刃,而不是趙無忌,他落地之後,人又彈起, 縱往上官刃臥室的右邊窗口。   無忌如脫免般飛撲向黑衣人,他們的距離本來並不近,但那黑衣人的動作卻比無 忌慢,所以黑衣人一跳上窗前走廊時,無忌的劍已刺向他的後背。   奇怪的事發生了。   黑衣人回劍一擋,卻借著無忌劍上前刺的力量,人向左側外方飛身,腳一點欄干 ,人己躍上了屋檐,待無忌站定,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而在雙劍接觸,發出聲響的時候,房內傳出了上官刃的怒叱聲:「什麼人?」   跟著,他也從左邊的窗戶躍出,這使得無忌心中暗自佩服,因為看上官刀和衣散 髮的樣子,顯然已經睡著了。   經歷過一二個時辰前的一場事件,又照顧女兒的傷勢,上官刃一定很累很累,而 在這麼疲勞的狀態,他的反應,他從左邊窗戶躍出的判斷力,招招都顯示出他的經驗 果然不同凡響。   上官刃一出來,只看到無忌一人,便道:「是誰?」   無忌搖頭道:「不知道,一個蒙面的黑衣人,輕功好厲害。」   上官刃道:「進去再說。」   燈已點上,上官刃披上外袍,坐在無忌對面。   無忌顯出思索的樣子,道:「那個人輕功很好。」   上官刃沒有答腔。   無忌又道:「他不應該發出聲響。」   上官刃道:「什麼聲響?」   無忌道:「他落地時,不應該會碰到樹枝,他好像是故意的,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   上官刃道:「為什麼?他不是要襲擊我嗎?」   無忌道:「不對,他的動作雖然是要穿窗而入的樣子,但當我刺向他時,他回劍 一擋,便借我的劍力而走,顯然他的目的下在襲擊你,倒好像是在試探我的反應。」   上官刃道:「誰會這麼做?難道唐家堡有人懷疑你我?」   無忌道:「我是這樣想。」   上官刃道:「何以見得?」   無忌道:「我記得唐缺跟我說過,他說到唐家堡並不難,要到『花園』裡去,卻 非常非常難。」   上官刃道:「花園就是這兒。」   無忌道:「不錯,能到這裡來的人,你是上賓,我是經過調查之後,獲得唐缺的 祖母,也就是老祖宗的允許,才當上了你的總管,才進得來,那表示,剛剛來的人, 一定是唐家的人。」   上官刃道:「照理說,唐家對你我不應再有猶疑,因為有關你的身世,連派去績 溪調查你的人都已經披我收買了,他們對你的身世,根本是不應有懷疑。」   無忌道:「可是剛剛來夜襲的人,很顯然只是來試探的,他試探什麼呢?假如他 們懷疑我是趙無忌,那他們一定知道我來此的目的,是要殺你。」   上官刃道:「假如剛才那人是唐家派來試探的話,他大概想知道,他要襲擊我, 你會不會出手相救,如果你理都不理,表示你就是無忌,如果你來相救,表示你並不 想我死,那麼……」   無忌道:「這表示我是真的李玉堂,不是趙無忌。」   上官刃笑了,他的笑容後,卻藏著一點隱憂,這可是趙無忌看不出來的。   上官刃還擔心什麼呢?             第二章 唐缺和老祖母的對話   唐缺:「報告老祖宗,發現了兩件事。」   老祖宗:「那兩件?」   唐缺:「第一,住進花園以後,李玉堂忽然變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老祖宗:「還有呢?」   唐缺:「他果然出手去救上官刃。」   老祖宗:「哦?」   唐缺:「現在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有疑問了吧?」   老祖宗:「你那麼肯定?」   唐缺:「是呀,他既然不想讓上官刃死,這表示他不會是趙無忌。」   老祖宗:「不想上官刀死,就推論出他不是趙無忌?」   唐缺:「難道還有別的推理?」   老祖宗:「當然有。」   唐缺:「我不懂。」   老祖宗:「也許他不希望上官刃死在別人的手上。」   唐缺:「還有嗎?」   老祖宗道:「也許他不想上官刃死得這麼痛快。」   唐缺:「老祖宗高見。」   老祖宗:「別拍我馬屁,我看你是不太相信我。」   唐缺:「我……老祖宗,我們不是已經派人去績溪查過,証實李玉堂確實是他嗎 ?」   老祖宗:「這是誰說的?」   唐缺:「我們派去的袁三證實的。」   老祖宗:「你知道大風堂裡有多少我們收買過來的人?」   唐缺:「四十七個。」   老祖宗:「我們能收買大風堂的人,大風堂的人難道不會收買我們的人?」   唐缺:「妳是說袁三被他們收買?」   老祖宗:「我沒有說。」   唐缺:「那……」   老祖宗:「我只是說未嘗沒有這個可能。」   唐缺:「可是派袁三去沒有外人知道呀。」   老祖宗:「有。」   唐缺:「誰?」   老祖宗:「上官刃。」   唐缺:「他?他怎麼會呢?他怎麼會替趙無忌隱瞞身份?」   老祖宗:「我們的想法都太單一了,萬一他不是趙無忌呢?」   唐缺:「老祖宗,您把我弄糊塗了。」   老祖宗:「照我們接獲的情報,趙無忌確實要殺上官刃報父仇,對不對?」   唐缺:「是呀。」   老祖宗:「上官刃來投靠我們,為什麼?」   唐缺:「因為他認為大風堂撐不下去,早晚會被我們擊潰,所以殺了趙簡表示誠 心投靠我們。」   老祖宗:「但願真的如此。」   唐缺:「難道還有假不成?」   老祖宗:「任何事都小心一點比較妥當。」   唐缺:「那你剛剛說的……」   老祖宗:「我就怕上官刃別有企圖,那李玉堂是來和他聯合臥底的。」   唐缺:「這怎麼可能?李玉堂是我們派他去做上官刃的總管的。」   老祖宗:「這就是我說的,我們的想法太鑽到一個地方去了,我們只猜想他是趙 無忌,故意派他去伺候上官刃來試探他,而如果他不是趙無忌,而剛好是要來臥底的 ,那我們豈不錯了?」   唐缺:「我不相信上官刃是來臥底的。」   老要不:「我也不相信,但最近發生了一件事,卻使我起了懷疑之心。」   唐缺:「什麼事?」   老祖宗:「袁三失蹤了,他的信是利用鴿子傳了回來,但他的人卻一直沒有回來 。」   唐缺:「哦?」   老祖宗:「所以我對上官刃和李玉堂又開懷疑了。」   唐缺:「對,假如袁三被殺了,最大的嫌疑人是上官刃。」   老祖宗:「不錯,不過,袁三是個好賭之人,也許在路上賭昏了頭也說不定。」   唐缺:「那……」   老祖宗:「所以我決定再等一天,明天,一定有他的消息,不管是他本人回來, 或者是他被殺的消息傳回來。」   唐缺:「老祖宗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老祖宗:「昨天就派了。」   唐缺:「那我們該怎麼對付李玉堂?」   老祖宗:「什麼也不做,等。」   唐缺:「等?等什麼?」   老祖宗:「等一個人。」   唐缺:「一個人?誰?」   老祖宗:「唐傲。」   唐缺:「為什麼要等大哥?」   老祖宗:「因為他的判斷從來沒有出過錯。」   唐缺:「我也沒錯過呀,你為什麼偏要等他?難道也有我做不來的事嗎?」   老祖宗:「去睡吧……」               第三章 衛鳳娘的日記   人生的際遇,實在很奇妙的,衛鳳娘,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對世事無所求,只 希望嫁個多情郎,過平淡的生活便已心滿意足,卻偏偏遭週到那麼悲慘的事,尚未正 式拜堂,無忌的父親便已被殺。   無忌雖然看也不看她一眼,甚至連話也未留下一句,便離開了家去尋仇,但衛鳳 娘卻知道,無忌是愛她的,只有愛得真切的人,才會做出這種行為,她知道無忌不看 她不對她說話的原因,無忌一定怕萬一她會說什麼挽留的話,他一定會留下來。   其實無忌錯了,不管無忌要做什麼,她都一定會支持他的,不過,她一點也沒有 怪無忌,她甚至連怨怪命運不公的意思也沒有,因為她知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求才 能得到,怨怪什麼也沒有用,幸福是不會靠怨怪而獲致的。   所以她就和無忌的妹妹千千去找無忌。   而幸福雖然是要去追求,但並不表示追求了就一定會得到幸福,衛鳳娘就是如此 ,她想不到她的命運會有這麼多的折磨。   循著線索,她和趙千千找到了九華山,在九華山中,她和趙千千失散了,卻遇到 了簫東樓。   簫東樓可以說是一個支離人,因為他的身體必須要靠一個支架,才能撐起來,雖 然如此,他的氣勢卻令人不敢輕視他。   衛鳳娘遇到他的時候,無忌早就跟他學劍,但他卻不把這個消息告訴鳳娘,還跟 鳳娘說,只要她留下,早晚一定會見到無忌。   也就是由於簫東樓所表現出來那種只有皇族貴族才有的氣勢吧,鳳娘居然深深相 信他的話,留在九華山。   鳳娘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她安安心心的留在九華山,什麼也不問。   有時候,她會懷念起家鄉的小菜,只要她開口說出這份思念,晚餐她就可以吃到 她愛吃的小菜,她知道簫東樓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因為他住的山洞,她相信絕不 比皇官差,他暍的酒都是陳年好酒,他的僕人,都是武功高強的,尤其是那個奪命更 夫柳三更,眼睛瞎了,卻比常人厲害上好幾百倍。   她的心中,對這個山洞的人與事,都有根多疑問,但她都不問,她把問題藏在心 裡,寫在日記裡。   寫日記,是她日日不間斷的事。   五月初一。   跟簫東樓離開九華山已經好些日子。   這些日子裡,我心裡還一直忐忑不安的是,那天蕭東樓帶我進入山洞最深處看的 那個人,披頭散髮,瘦到看不到肉的人,那麼沉迷於劍術的那個人,他,就是我日夜 思念的無忌。   這麼多天來,我心中偶爾會浮現這個念頭,但是今天,住進了這家客棧,我為什 麼忽然會後侮?後梅那天沒有叫一聲:無忌!看看他的反應。   唉!無忌,假如那個人是你,我真的是錯過了和你團圓的時機了。   唯一讓我安慰的是,蕭東樓對我說,只要無忌學成了劍,就會和我相會。那麼, 就算那個人真的是無忌,又有什麼關係?我的出現,只會徒然擾亂他學劍的心而已。   唉!最近記的事,為什麼都總是對無忌的思念?   為什麼我對他的思念,愈來愈深呢?   我知道蕭東樓對我很好,不過,他應該知道我的心是屬於無忌的。   我這些日子都跟在蕭東樓身邊,萬一無忌看見,他會怎麼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坦然。   還是寫點今天發生的事吧!   今天來的這個地方真好玩,是坐一種叫「滑竿」來的,「滑竿」就是兩根粗毛竹 ,中間放兩張竹椅,人坐在上面,抬滑竿的人就把我們抬上山坡。   山路那麼難走,抬滑竿的人卻好像走平地一樣,真不簡單。   我知道滑竿是四川境裡的交通工具,這表示我們入蜀了,入蜀幹什麼呢?我不知 道,我只知道四川裡有唐門,上官大叔就在裡面,我也知道,假如無忌學成了劍,也 一定會來唐門復仇。   蕭東樓是來唐門的嗎?看他那副與世無爭以及過著帝王般生活的樣子,他不應該 是來唐門才對。   不過,住進客棧以後,我卻聽到柳三更和一個好胖好胖的人的談話:柳三更:「 我們又來了。」   大胖子:「這次帶來的是什麼?」   柳三更:「一個人。」   大胖子:「人?我們不要。」   柳三更:「這個人也不會給你,只不過讓他亮亮相而已。」   大胖子:「啊?」   柳三更:「你們不是在查一個人的身份嗎?我們帶來的人,只要他一站出來,就 知道你們追查的人的身分了。」   大胖子:「這個人是誰?」   柳三更:「他姓衛。」   大胖子:「很好,我們的東西,今晚就送來。」   柳三更:「不必,地藏菩薩說,等事後再拿。」   大胖子:「很好,很好,哈哈哈……」   柳三更說的那個人姓衛,難道是我?不會吧?我能証明誰的身分?   衛鳳娘當然不知道,那個大胖子就是唐缺,蕭東樓來,是要拿解藥的,自從他受 了暗算之後,他每年都要來,他來拿唐門的解藥,倒不是他自己服用,而是拿去給「 僵屍」。   「僵屍」是一個人,是一個中了毒藥暗算的人,由於他內功深厚,把毒性逼聚在 一起,但每年必須要服用一次唐門獨有的藥。   「僵屍」有一個獨特的本領,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連點人體每一處大小穴道 ,蕭東樓剛好每年需要一次用內力遍點穴道來舒通血脈,所以他每年必來唐門取藥, 再去和「僵屍」約定好的地方交換。   每一次來唐門,蕭東樓都帶奇珍異寶來換藥,這一次,他聽說唐門正在追查裏面 一個人是不是趙無忌,所以他就帶著衛鳳娘來。   有什麼比衛鳳娘一看到趙無忌就顯露的表情更能証明這個人是不是趙無忌的?   這一點,衛鳳娘當然不知道。   她只是繼續記她的日記而已……   今天晚上的晚飯吃得很沉默,不知為了什麼,蕭東樓顯出一副抑鬱的樣子。   嚥下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蕭東樓用他那抑鬱的眼神看著我。   看了好一會才開口道:「無忌已經把劍法學會了。」   我一聽到無忌兩個字,心跳就開始加快,整個人就像沸騰起來一樣,我好想問他 怎麼知道的,無忌現在在那裡,但我知道我如果問,他反而會不回答,他就是那樣一 個充滿了醋勁的人,卻又喜歡表現風度,所以我壓抑住自己,不問任何問題,只是看 著他。   我想大概是我的眼神洩漏出我心中的期待,我看到他顯出不高興的樣子,但那種 不高興的表情,只一閃就隱藏了起來。   然後,他就反問我:「妳怎麼不問我,我是怎麼知道的?」   對於他這個問題,我思索了一會,才這樣對他說道:「我問不問,你都會講的。 」   蕭東樓關心的笑了笑,道:「你能了解我,真好。」   我不敢說什麼話,只是看著他。   他馬上接口道:「因為他早已經離開了九華山。」   我的嘴只張開了一半,他就知道我要問什麼,他道:「不錯,妳在山洞裡看到的 那個人就是他,他來九華山找我,跟我學劍,他知道,他只有學成了超群的絕技,才 能報得了父仇,所以他幾乎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練,妳沒有叫他一聲是對的,不然 ,他的人會崩潰,也許走火入魔變成殘廢也不一定。」   我著實嚇了一跳,好在那天我強忍住沒叫無忌,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我現在才發現,蕭東樓是多麼厲害的一個人。   他喜歡我,卻又故意表示不會用強迫的方式來令我喜歡他,他知道我心中只有一 個無忌,卻用這種方法來害無忌,我恨他。   他仿佛又猜透了我心中想些什麼,所以他又說道:「要喜歡一個人,要得到一個 人,有時候是要用一點手段的,何況,無忌對劍術那麼癡迷,在我的眼裡,他跟個廢 人有什麼兩樣?」   話是說得不錯,但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心愛的人,我是怎麼樣也不會諒解的,不 過,我沒有說出我心中想的,我只是沉默的看著他。   他接著對我說道:「我想不到無忌的天份有這麼高,在我們離開九華山不久,他 就跟著離開,比我預期的日子,起碼早了二個月。」   聽到這裡,我不得不把我心裡的疑問問出來,我問他:「你是故意帶我離開九華 山?怕他學成以後我們會相見?」   他笑了一下,道:「那妳倒把我看低了,我會是這種人嗎?何況當初我不是跟妳 說過,我並不強迫妳跟我同行。」   我又問他:「那你有什麼原因一定要離開九華山?」   他又苦笑了一下,道:「妳知道我全身筋脈,每年都要有人替我打通一次嗎?不 然我就會因氣血不通而致死。」   我說我不知道。   他說道:「整個武林裡,有這個本領在最短時間替我打通筋脈的,只有外號叫僵 屍的人,而他很巧,每年也需要服一劑解毒藥解除身上的毒,解藥只有唐家堡有。」   我忍不住問道:「那也用不著那麼早離開九華山呀,我們不是繞了個大圈子才來 這裡嗎?」   他道:「妳以為我想繞圈子嗎?妳以為我人來了,唐家堡的人就會無條件的把解 藥給我嗎?我繞了那麼大的圈子,是為了找一些名貴的東西來換藥。」   我問他找到了沒有。   他說他找了狠久都找不到合適,最後因為聽到了唐家堡來了一位陌生人,唐家的 人正在設法查明這個陌生人的身份,因為他們懷疑這個人就是無忌。   他對我說:「妳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立刻証明這個人是不是無忌?」 我說:「把上官大叔叫出來認不就可以了嗎?」   他說這也是一個方法,不過,萬一上官刃為了什麼原因不肯指認呢?   這我不懂,他有什麼原因不指証呢?難道他還會念故舊之情?我沒有問這個問題 ,我只問:「那還有什麼方法?」   他說:「妳。」   他指的是我,我嚇了一跳,繼而一想,對,就算無忌看到我,可以裝成是一個陌 生人,但我看到他,一定會顯出震撼之情。   一想到這,我就覺得蕭東樓好卑鄙啊,居然想出這樣的方法來,但我馬上又想到 ,假如他是個卑鄙小人,他大可不對我說,直接把我帶去就好了,他為什麼要對我說 出來呢?   我禁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蕭東樓又是苦笑了一下,他似乎很喜歡苦笑,道:「我怕妳會恨我。」   他盯住我看了很久,又道:「起先想到這個方法來換藥,我只想到自己的生命, 但愈近唐家堡,我愈感到不安。」   我問他為什麼。   他道:「因為這可以說是在利用妳,我怎麼能利用妳呢?我蕭東樓怎麼能做出利 用一個女子的事?」   我對他說:「你不要換藥嗎?」   他道:「當然要。」   我說:「那你還是要利用我。」   他道:「所以我要事先跟妳說,讓妳心裡有個準備,當然我也不敢肯定說那個人 就是趙無忌,如果不是最好,如果是他,我希望妳能壓抑住妳的感情。」   我能壓抑得住嗎?那麼久沒有見面,我的心早就在澎湃洶湧,我如何能壓抑得住 ?   他似乎看出我的感覺,他說:「妳也可以不去。」   我說:「我不去,你不就拿不到藥嗎?」   他倒是根老實,說道:「我當然最希望妳能去,還希望妳能控制妳的感情,演一 下戲給他們看。」   我問他,這不等於欺騙唐家的人?   他道:「事情根難兩全,有時候不用點心機是不成的,不過,我為了求得心安, 為了不使妳事後恨我,我必須再重說一遍,妳可以不去。」   我堅決的說:「我去。」   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說得這麼堅決,是不是他對我太好了,我要求個圖報? 還是什麼原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我的命運要把我推去指認那個人是不是無忌,而那個人的命 運,就取決於我這樣的命運安排了。   啊!命運!你何其不公!你為什麼對我做這樣的安排呢?   天快亮了,我現在才想起,我忘了問蕭東樓什麼時候去面對那個人。   假如那個人真的是無忌,我怎麼辦?我自己也不知道,還是聽天由命吧!               第四章 唐傲的快擇   五月初二。   一大早,唐家堡就熟鬧了起來,老祖宗在天來亮就吩附下去,早飯要一直熱著, 她要和唐傲一起吃。   老祖宗想不到唐傲的腳程那麼快,她以為唐傲最快也要明天才會回到唐家堡。   她想不到的事還有一宗──她想不到早飯還沒弄好,唐傲就已經到了。   所謂到了,只是到唐家堡的大門,而唐家能在江湖屹立不移,自然有其長處,就 拿這件小事來看,唐家堡的厲害就可想而知了。   當唐傲踏入唐家堡大門,消息就已傳到老祖宗耳裡,因為老祖宗早就訂下規矩, 只要有任何狀況發生,不管那個人在做什麼事,都必須要通知到她,所以老祖宗是被 叫醒的。   老祖宗一醒,廚房的大小廚子更不用講,早就在動手做早飯。   唐傲進入唐家花園時,早飯的餐桌早已擺好,他的人一踏進花園左方的「牡丹亭 」 ,就看到老祖宗的笑臉。   他只叫了聲老祖宗早,就坐在老祖宗對面,這時,熱騰騰的油餅剛好端來放在桌 上 。   老祖宗看著風塵僕僕的唐傲,只說了三個字:「先吃吧。」   唐傲也不言語,知道老祖宗的脾氣,她要你先吃,你就一定要吃飽了才說話,不 然,她會不高興,於是,拿起油餅,包上用紅辣椒炒出來的肉絲,一口氣就連吃了八 張油餅,吃得他滿頭都是汗,但卻使疲態消失,露出了精神飽滿的樣子。   老祖宗這時才開口道:「精神不夠,思想就會亂。」   唐傲點頭道:「我知道。」   老祖宗道:「上官刃的事,你一定已經知道了?」   唐傲道:「是的,所以我才星夜趕路回來。」   老祖宗道:「哦?你發現什麼秘密嗎?」   唐傲道:「是,我是已經大致了解大風堂的情形,我在外面已經佈置好,準備端 午節發動第一波攻擊。」   老祖宗道:「這跟你連夜趕路有什麼關係?你明天回來不是一樣嗎?」   唐傲道:「今天已經是初二了,早一天回來,我就可以早點從上官刃那裡印証一 下我們的調查,看大風堂是不是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情形。」   老祖宗道:「早點印証早做安排是對的,和上官刀印証時,可要注意一點。」   唐傲問道:「哦?為什麼?難道老祖宗對他還不信任?」   老祖宗道:「我本來是信任他的,因為他帶了趙簡的人頭來,這點確實表示他很 有誠意來投靠,不過,這幾天發生了一點事。」   唐做道:「什麼事?」   老祖宗便把趙無忌如何來到唐家堡的事,一五一十的對唐傲解說。   唐傲聽完之後,便問道:「袁三有消息沒有?」   老祖宗道:「到現在還沒有,不過去查的人最遲中午會有消息回來。」   唐傲道:「那我晚上再跟上官刃商量。」   老祖宗道:「對,愈小心愈妥當,我們這次一定要一舉而消滅大風堂所有的勢力 ,這樣我們唐家才能在江湖上稱霸。」   唐做道:「妳放心,老祖宗,我一定會完成這個任務的。」   老祖宗道:「我對你有信心,啊,對了,唐缺昨天說,蕭東樓來了。」   唐做道:「他又來拿藥?我看我們乾脆一次都把全部的藥給他好了,我們何必貪 圖他的奇珍異寶?」   老祖宗道:「我倒不是完全貪圖他的東西,你也知道,起先我們要他的東西,是 為了可以賣高價,多些錢,我們就可以多養些人,多一分實力,但後來我忽然有個奇 怪的想法,這想法這次終於實現了。」   唐傲問道:「什麼想法?」   老祖宗道:「蕭東樓是個奇人,他以前那帝玉般的身分和地位,你應該知道吧? 」   唐傲道:「我知道他的來歷。」   老祖宗道:「就是因為他奇,所以我就想,也許有一天,他會帶來一些奇怪的東 西。」   唐傲道:「這次他帶來了奇怪的東西嗎?」   老祖宗道:「是的。」   唐傲道:「什麼東西?」   老祖宗道:「一個人。」   唐傲問道:「一個人?什麼人?」   老祖宗道:「衛鳳娘。」   唐傲道:「趙無忌未拜堂的妻子?」   老祖宗道:「是的。」   唐傲道:「他帶衛鳳娘來的目的是什麼?」   老祖宗道:「他聽說我們正在查證一個人是不是趙無忌,所以就把衛鳳娘帶來了 。」   唐傲微笑道:「這倒是個好方法。」   老祖宗道:「一點也不錯,你要見蕭東樓嗎?」   唐傲道:「好,今天中午,我在怡香樓請他吃飯,只請他一個人。」   老祖宗感到奇怪的道:「只請他一個人?不請衛鳳娘?」   唐傲道:「這件事,我自有安排。」   老祖宗道:「好,一切由你,你還有什麼事要辨的嗎?如果沒有,你最好先去休 息一下。」   唐傲道:「我想請朱先生去替那位李玉堂畫張肖像,請他中午就完成。」   朱先生就是朱子丹,是唐家堡的畫師,最擅長畫人物畫,凡是唐家堡的要人,都 由他畫一幅肯像,掛在唐家堡一個名叫「畫室」的地方。   因為只有要人,才配由朱先生來畫肯像,所以老祖宗禁不住問道:「為什麼要替 他作畫?為什麼不等衛鳳娘見過他以後再畫?」   唐傲道:「老祖宗,我能不能賣個關子,晚上再向妳稟告?」   老祖宗就跟普天下慈祥的祖母一樣,帶點斥責但卻滿含高興的口吻道:「這麼重 要的事,居然還賣關子?不過我相信你一定胸有成竹才這麼做。」   唐傲笑道:「老祖宗最了解我了。」   老祖宗道:「少灌迷湯,去休息吧!」   一覺醒來已近中午,唐傲精神飽滿的前往怡香樓,他剛坐下不久,蕭東樓便在兩 個人抬著擔架之下來到。   客套話講完以後,便是吃飯,他們在飯中談的,都是江湖的典故。   直到飯後用茶,唐傲才拿起身旁掛的一個葫蘆,遞給蕭東樓,並且說道:「這葫 蘆裡的藥量,可以用六十六年。」   蕭東樓知道這就是他要給「僵屍」的解藥,他一聽唐傲這次給他的,竟然是六十 六年的份量,心中大喜,他相信這一定是他帶衛鳳娘來的結果,所以他道:「你準備 什麼時候見衛鳳娘?」   唐傲道:「我不準備見她。」   蕭東樓微感愕然,道:「你不見她,那誰見她?」   唐傲道:「我們唐家堡誰也不見她。」   蕭東樓這次是大感詫異,道:「都不見?為什麼?」   唐傲道:「我認為沒有必要。」   蕭東樓道:「難道你已經查証出那個人不是趙無忌?」   唐傲道:「還沒有。」   蕭東樓道:「那……」   唐傲道:「我只是不想依賴一個女子來查証而已。」   蕭東樓一聽此言,立刻伸出右手,中指指甲貼著拇指向前一彈,他面前的葫蘆便 移向唐傲面前,然後,他才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能接受這個。」   唐傲楞在那裡,看著蕭東樓。   簫東樓對他笑了笑,道:「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生平絕不做無功不受祿的事 。」   唐傲本來有點不知怎麼辦才好的樣,但唐傲畢竟是唐家堡的領導人物,他的腦海 念頭一轉,立即想了一個計謀,便對蕭東樓道:「我希望你接受。」然後,他又把葫 蘆推回蕭東樓面前。   蕭東樓沒有說話,只是用一對眼睛望著唐傲。   唐傲又道:「既然要你接受的方法,是接受你的好意,我決定今天晚上讓那個人 見衛鳳娘。」   蕭東樓微微一笑,拿起葫蘆道:「那就謝了。」   唐傲道:「該謝的人應該是我。」                第五章 肖像之謎   無忌看到唐缺和朱子丹來的時候,唐缺的臉色非常難看,彷彿有人搶走了他的新 婚老婆似的。   也難怪,唐缺一早就起來,滿心以為老祖宗會找他一起共進早餐,聽聽他大哥的 收獲,自己也可以表示一點什麼意見,沒想到老祖宗連叫都沒叫他一聲。   唐缺整個早上已經夠生氣了,他連早餐都沒吃,更讓他氣的事卻在中午以前,他 看見廚師忙著做菜,忍不住問招待的是誰,打聽的結果是蕭東樓,而且菜只準備兩人 份,這表示他哥哥唐傲根本沒有準備要他參加,他氣得整個臉都像一塊掛在菜市場上 的豬肝,更讓他氣的是,老祖宗居然叫他和朱子丹一起去替李玉堂畫肖像,這表示什 麼?這表示他哥哥唐傲已經查證清楚李玉堂不是趙無忌,因為畫肖像表示他將加入唐 家堡,成為唐家堡的要人,這件事,唐傲怎麼能不和他商量一下?   所以當無忌好奇的問唐缺為什麼要替他畫肖像時,唐缺竟然理也不理,只是氣呼 呼的大聲道:「你就畫好了,唐家堡不喜歡人東問西問的。」   無忌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不知在生什麼氣,他這樣回答無忌,無忌也不生氣, 畫就畫吧,反正答案早晚會知道的。   畫完了,他立刻去找上官刃,向上官刃說出這件事,上官刃一聽,高興的一拍無 忌肩頭,道:「恭喜你!」   無忌道:「恭喜我,為什麼?唐家堡難道要拿我的肖像去相親?」   上官刃道:「那當然不是。」   無忌道:「不然,喜從何來?」   上官刀道:「唐家堡一直有個習慣,他們會替上上下下的主要份子畫一張肯像, 擺在一間房裡,讓大家都看得見。」   無忌道:「哦?上官大叔也畫過?」   上官刃道:「不錯,這表示他們已經相信你的假身份,並且要重用你。」   無忌真是高興極了,從上官刃那裡得知唐家的人將要重用他,而現在,唐傲居然 要見他,這實在令他太興奮了。   不過,興奮歸興奮,這些日子裡,他已經學會了不把喜怒的心事形之於色,而且 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他都能保持百分之百的冷靜與機警。   所以當他走近唐傲見他的廳門時,他的人已經冷靜下來,整個人都已像一支拉滿 弦的弓箭,隨時都可發出最大的力量。   無忌一踏入大廳,就看到唐傲,他心中不禁喝了一聲采,從外表看來,唐傲大約 三十來歲,臉上充滿英挺之氣,一雙眼睛彷彿射出充滿了自信的光芒。   唐傲一見到無忌,便道:「李玉堂?」   無忌一抱拳,道:「不錯,績溪李玉堂。」   唐傲道:「歡迎你到唐家堡。」   無忌道:「這是我的榮幸。」   唐傲道:「我們到裡面再談。」   無忌道:「裡面?」   唐傲道:「是的,裡面的房間。」   唐傲伸手做出請的手勢,趙無忌便往前行,唐傲待無忌走出兩步時,隻手一拍, 一個下人便走至廳門,唐傲對那下人吩附道:「去請朱先生到裡面的房間來。」   無忌走到門前停下,唐傲把門推開,無忌踏入一看,整個房裡都懸掛著長幅的肖 像。   唐傲指著這些肯像道:「這些都是我們唐家堡的精英份子。」   無忌看到上官刃的也掛著左邊的牆上。   唐傲又道:「你的肖像在桌上。」   無忌在朱子丹畫完時已經看過,所以他雖然看到桌上有幅畫,但並沒有趨前去再 看。   唐傲卻指著桌旁的椅子道:「請坐。」   無忌坐下,雙眼很自然的看到自己的肯像,很瘦,滿臉鬍根,已不復以前的俊俏 。   唐傲坐在他對面,道:「朱先生的手上工夫不錯吧?」   無忌道:「一流。」   唐傲道:「我們唐家的規矩,只要是精英份子,我們都會替他畫幅肯像,擺放在 這房裡。」   無忌看著他,沒有答腔。   唐傲道:「不過,這次我們替你畫像的原因,卻不一定掛在這裡。」   無忌道:「哦?」他心裡有點納悶,為什麼不一定?他臉上卻沒有表露出狐疑的 表情。   唐傲道:「這是我們唐家堡替人畫肖像以來的第一次。」   無忌笑道:「這應該也是我的榮幸吧?」   唐傲道:「也許,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無忌道:「你會告訴我嗎?」   唐傲道:「當然會。」   這時,朱子丹走了進來,他手上還拿著好幾卷畫幅。   唐傲指著靠牆的大桌子道:「我們到那裡邊看邊談。」   到了大桌前,朱子丹把畫一幅幅攤開來,一張一張依次擺在桌上,一共有五張。   最大一張的人很瘦,愈往右,人像的臉愈胖。   無忌認出來,最右邊的兩張,畫的都是唐缺,唐家堡最胖的人,但左邊三個,輪 廓有點像唐缺,無忌卻不敢肯定是他。   唐傲道:「這五張肖像畫的都是我弟弟唐缺,最左一張大概是十年前,那時他很 瘦,最右一張是一年前,他已經胖成這個樣子了。」   無忌不知道唐做要他看這些肯像的目的為何,但他知道,反正唐傲最後一定會把 謎底揭曉,因此他一點也不急,而且他乾脆閉口不問。   等朱子丹又杷五幅畫像捲起收到一旁,唐做便到原先的桌上,把無忌的肯像拿了 過來,攤平放在大桌上,同時,朱于丹也拿來筆墨和宣紙。   朱子丹把筆墨放在一旁,從一疊宣紙中抽出一張,放在趙無忌的肖像上面。   唐傲對無忌道:「這張宣紙是經過打薄的,可以把底下的畫像透上來。」   朱子丹再拿來兩塊鎮紙,一上一下的壓住宣紙,拿起筆,看著唐傲。   唐傲又對無忌道:「朱先生擅長人物畫,所以對人的觀察非常細微,他現在根據 他的經驗,把你發胖後的臉型畫出來。」   無忌嚇了一跳,心想,把臉型畫出來?假如畫對了,唐傲豈不知道自己就是趙無 忌?不過,可能畫對嗎?   只見朱子丹手上的筆一筆一筆的勾勒出一個輪廓,然後,一個俊逸而富神采的青 年肖像便在宣紙上浮現了出來。   無忌這回確實嚇了一大跳,因為太像他一年前的樣子了,雖然不是全部逼真,但 起碼有七八分。   唐做向無忌問道:「像嗎?」   無忌道:「我怎麼會知道?」   唐傲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無忌道:「我從小就是這麼瘦,我怎麼會知道長胖了會怎樣?」   唐做道:「真的嗎?」   無忌道:「你看我像是這麼俊俏的人嗎?」   唐傲道:「我看很像。」   無忌道:「哦?」   唐傲道:「你跟我來。」   唐傲拿起鎮紙,取下那張剛畫的肖像,領先往客廳走,走到客廳的左方,推開一 扇門,走了進去,裡面是一間都是櫃子的房間。   唐傲邊踏進去,邊道:「這房裡的櫃子,放的也是肖像,不同的是,放的都是與 我們唐家堡為敵的人的肖像。」   無忌沒有說話,他心裡已經有數了,大風堂趙無忌的像一定在裡面,他踏進去, 就看到大櫃子的頂上都貼著白紙黑字的紙條,有飛鳳幫、神龍幫……當然還有大風堂 。   唐傲果然走到貼著大風堂三字的大櫃前,他打開第四個小抽屜,拿出一卷卷軸, 轉身對無忌道:「這是大風堂趙無忌的畫像。」   無忌的臉依舊保持平靜,雖然他的心已經感覺到非常緊張。   只見唐傲解開軸上的紅線,左手手指一鬆,畫就從上往下張開,唐傲就左右手各 拿著一張畫像站著,兩眼緊盯著無忌的臉上變化。   無忌的臉一點變化也沒有,就好像在欣賞著二幅稀鬆平常的畫一樣。   但無忌身後的朱子丹卻驚呼了出來:「一模一樣,你就是趙無忌!」   無忌忽然笑了起來。   唐做道:「你還笑得出來?」   無忌道:「你不覺得根好笑嗎?你不覺得這是很荒唐的事嗎?」   唐傲道:「我不覺得。」   無忌指著朱子丹道:「大風堂的趙無忌畫像,是不是他畫的?」   唐傲道:「不錯。」   無忌道:「所以嘛,你們認定我就是趙無忌,所以他加畫的時候,根容易就會朝 趙無忌前相貌去想,畫出來的,當然會是趙無忌,假如你們認為我是飛鳳幫的胡敦, 我相信他畫出來的,一定是胡敦的樣子,你信不信?」   唐傲道:「我信,不過有一點你錯了。」   無忌道:「那一點?」   唐傲道:「朱先生事先並不知道趙無忌的事,我們只告訴他你是李玉堂,然後要 他根據他的經驗,畫出李玉堂發胖後的樣貌而已。」   無忌不說話了,這還有什麼話說?   唐傲道:「你現在承認你就是趙無忌了嗎?」   無忌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卻反問道:「你既然早就這麼認定,你為什麼不早出 手殺我了?」   唐傲道:「有兩個原因,第一,你一進來,我就感覺到你蓄勢恃發的殺氣,我不 敢保証我一出手就可以擊敗你,就算擊敗你,我如果不能全身而退,這種兩敗俱傷的 事,我唐傲是絕對不做的。」   無忌道:「哦?那第二個原因呢?」   唐傲道:「第二個原因才是真正的原因。」   他停了一下,才接著道:「我從不做偷襲的事,要殺一個人,我一定堂堂正正的 和他決鬥。」   無忌道:「那你是準備跟我決鬥?」   唐傲道:「是的。」   無忌道:「你那麼肯定我就是趙無忌?」   唐傲道:「不管你是不是趙無忌,我都要和你決鬥。」   無忌道:「為什麼?」   唐傲道:「與天下英雄論劍,是我唐傲畢生的願望。」   無忌道:「我配嗎?」   唐傲道:「你當然配,光憑你的膽色就夠了。」   無忌道:「你太抬舉我了。」   唐傲道:「你接受我的挑戰嗎?」   無忌道:「我能拒絕嗎?」   唐傲道:「好,我們一言為定,七月初七午時,泰山頂上。」   無忌道:「好,一言為定。」   唐傲道:「既然我們已約好了,我就要請你保重。」   無忌道:「你這句話我不太懂。」   唐傲道:「為什麼不懂?」   無忌道:「你為什麼要我保重?如果沒有特殊事故,誰不會保重自己?」   唐傲道:「你說得不錯,我就是因為知道將會有特殊情況發生,才叫你保重的。 」   無忌道:「什麼特殊事故?」   唐傲道:「這幾件事,是接二連三發生的,第一件,今天晚上我會讓你見一個人 。」   無忌道:「見一個人?我一定要見嗎?」   唐傲道:「是我答應了別人讓你見那個人的。」   無忌道:「假如我不見了?」   唐做遭:「那也沒關係,是我失信於別人而已,不過,那個人我相信你是一定想 見的。」   無忌也沒問他是什麼人,他知道問也是白問,唐傲一定會賣關子不說,所以他道 :「好,我見。」   唐傲道:「謝謝,第二件事,你見完那個人之後,你就要離開唐家堡,一個人離 開。」   無忌道:「你的意思是,唐家堡已經不歡迎我了?」   唐做道:「不,我們很歡迎你來作客,我是怕你一刻也不願意停留。」   無忌道:「為什麼?」   唐傲道:「因為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你聽了以後,你一定會急得像熱鍋 上的螞蟻。」   無忌道:「再急也沒用,我已經答應你晚上要見一個人,見完以後我才能走,而 且是一個人走。」   唐傲笑道:「你很聰明,能和你一決勝負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無忌道:「現在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我可不樂。」   唐傲道:「所以我才要把一切都弄得很公平,這樣才能正式見個真章。」   無忌沒有說話,他心裡禁不住想,唐家堡一向以暗器、毒藥和陰險聞名江湖,怎 麼會有唐傲這樣光明磊落的人物呢?這其中難道有什麼詐?   當他想著這個問題時,唐傲接下來的話,令他在大吃一驚之外,更讓他懷疑,唐 傲到底是不是唐家堡的大少爺。   唐傲說:「我們近日就要對大風堂展開大攻擊,你會不急著回去嗎?」   唐傲為什麼要把這件事也說出來?尤其是在他一口咬定他就是趙無忌之後?難道 他真的要公平決一死戰?無忌不知道,要証明這個,一定需要時間。   到了這個地步,無忌知道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已經是多餘的,因為正如唐傲所說的 ,一聽到唐家要攻打大風堂,他是非回去不可的,他必須回去和他的兄弟們迎接這一 場生死大戰,到時候,誰都知道他就是趙無忌。   何況,他是不是趙無忌似乎對唐傲來說都不重要,因為唐傲要他離開唐家堡,一 個不再留在唐家堡的人,管他是誰都不會對唐家堡構成威脅了。   所以無忌已經準備要離開了。   唐傲卻伸手一攔,道:「別急,所謂公平,就是我告訴了你這麼多事,你總該回 答我一件吧?」   無忌道:「你問。」   唐傲道:「你為什麼還不下手殺上官刃?」   無忌道:「你人不在唐家堡,但好像什麼事情也知道。」   唐傲道:「唐家堡能在江湖上屹立至今,你以為是玩假的嗎?」   無忌道:「好,我告訴你,我還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你相信嗎?」   唐做道:「我當然相信,上官刃是什麼人物,豈能輕易讓你找到機會?」   無忌道:「不過我要先告訴你,我會不斷的找機會來報仇的。」   唐傲道:「我希望你遝是先用點心在馬上面臨的大戰上,我不希望攻打大風堂有 如切豆腐一樣。」   無忌道:「為什麼?」   唐傲道:「任何事情如果太容易,就不好玩了,太容易的事,只表示你沒有判斷 力,用一把牛刀去殺雞,豈非是最愚蠢不過的事?」   無忌道:「這就是你放我回去的原因?」   唐傲道:「不錯。」   無忌道:「你那麼有必勝的把握?」   唐傲道:「謀定而後動,動必奏功,這是我唐某人的做事原則。」   無忌道:「很好,我喜歡你這樣的人。」   唐傲道:「可惜我們不能成為朋友。」   無忌道:「世間事通常都不能盡如人意,能夠做面對面的敵人,也已經不錯了。 」   唐傲道:「不錯,有些人連想成為敵人都不可能呢!」   無忌道:「我會永遠懷念你這位敵人的。」   唐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無忌道:「這表示我跟你一樣,也具有必勝的信心,打敗了你,我就只剩下對你 的懷念而已。」   唐傲忽然哈哈笑了起來,道:「說得好,你現在願意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無忌道:「去什麼地方?」   唐傲道:「本來我是晚上才要帶你去的,不過,我忽然改變主意,希望你現在就 去。」   無忌道:「你要我現在就去見你說的一個人?」   唐傲道:「不,還是晚上再見。」   無忌道:「那為什麼現在就去?」   唐傲道:「因為我要你在那裡等。」   無忌道:「你這是變相的囚禁嗎?」   唐傲道:「你不敢?」   無忌道:「我為什麼不敢?不過我想知道,你怕我在這段時間裡做出什麼事?」   唐傲道:「不錯,我怕你萬一突然發現了殺上官刃的機會,那可是我們唐家堡的 大損失。」   無忌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第六章 唐傲與上官刃   唐傲的心情真是愉快極了,有什麼比揭穿一個人的身份更愉快的事?   他並不擔心放趙無忌回去會對戰局有什麼影響,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更相信自己 部署的能力。   大風堂已經有四十七個人被他收買了,攻打起來,很多地方都可以說是裡應外合 ,再加上上官刃又了解大風堂的內情,這一戰,他老早就認為是必勝的。   就好像是貓捉耗子一樣,放趙無忌回去,只不過是想增加一點作戰時的樂趣而已 。   不過,他心中已經決定好,他絕不在作戰時殺死趙無忌,因為趙無忌學會了蕭東 樓的劍術,他無論如何也要趙無忌活著和他單打獨鬥一場。   唐傲想像得到趙無忌現在的心情,一定是很徨恐,尤其是見了晚上的人之後,他 內心一定更會不知所措,尤其事後唐傲把那個人留下來,趙無忌的心更是會七上八下 ,不知如何是好。   而分心,正是兵家大忌。   唐傲就是懷著這樣愉快的心情,走向和上官刃約定見面的地方,再轉一個彎就到 了,他忽然站住不動。   因為他的腦海忽然浮起了一個問題。   ──他已經証實了李玉堂就是趙無忌,那麼,上官刃當初為什麼沒有指証?他不 相信上官刃會看不出李玉堂就是趙無忌。   這問題繼之而起,又引發了另一個問題。   ──是誰收買了袁三?或老是誰殺了袁三,把假消息傳回唐家堡?   據老祖宗說,派袁三去調查,只有老祖宗、唐缺和上官刃三個人知道。   ──會是上官刃嗎?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唐傲決定要把這些問題問個明白。   他將自己的思路理好!臉上又恢復笑容的,拐彎,走進約定的地方。   上官刃早已坐在那裡,兩個人客套一番之後,唐傲便採取單刀直入的方式把問題 說出。   唐傲先道:「我已經查出了李玉堂的身份了。」   上官刃微微吃驚道:「哦?」   唐傲道:「他就是大風堂的趙無忌。」   上官刃吃驚的表情已經消失,他平靜的道:「他承認了嗎?」   唐傲道:「他承認了。」   上官刃道:「那你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麼當初不指認他?」   唐傲道:「這是我心中的疑團之一。」   上官刃道:「很簡單,原因有二個,第一個是,我想見識一下唐家堡到底有沒有 這麼大的本領,能夠查出他真正的身份。」   唐傲道:「多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上官刃道:「第二個是我私人的理由,我想看看趙無忌有多大能耐,竟然敢單身 涉險,深入虎穴。」   唐做道:「結果你發現什麼沒有?」   上官刃道:「我發現趙無忌變了根多,他不再輕浮,變得深沉,看到我也假裝不 認識,我知道他在找機會下手報仇,但我怎麼會給他機會?」   唐傾道:「我已經答應他放他回去,你認為我這樣做對不對?」   上官刃道:「你一定已有必勝的把握,才會放他走。」   唐傲道:「我對自己一向充滿信心。」   上官刃道:「有信心,還需要有周詳的計劃。」   唐傲道:「所以我來找你,跟你研究一下我攻打大風堂各個據點的計劃。」   上官刃道:「大風堂據點雖然根多,但主要勢力只有四個,除了我、趙簡、司空 曉風三個城堡之外,就是盤龍谷,你第一個攻擊目標是那裡?」   唐傲道:「盤龍谷。」   上官刃道:「你為什麼選盤龍谷?」   唐傲道:「第一,盤龍谷離我們唐家堡的勢力範圍最近,衝突最多,把盤龍谷的 據點消滅之後,方圓一、二百里都屬於我們,這對我們來說,是最有利的,進,我們 可以直指大風堂核心,退,我們腹地廣,緩衝性就大。」   上官刃道:「很有道理,準備什麼時候進攻?」   唐傲道:「五月初五,端午,盤龍谷的人在慶祝節慶的時候,我們攻其不備。」   上官刃大叫一聲:「好!」   唐傲得意的笑了笑,道:「我想了解一下盤龍谷的情形。」   於是上官刃將他知道盤龍谷的內外情形,一一向唐傲分析解說,唐傲覺得很滿意 ,因為他在盤龍谷裡,收買了七個人,據這七個人提供的情報,和上官刃所說完全吻 合,當然上官刃報告的比他們的詳盡且豐富。   唐傲更相信上官刃是真心投靠的,所以他本來想問一問袁三的日事,便忍住不問 ,因為他不想再懷疑這樣的人。   上官刃心裡卻明白的很,唐傲想利用這問題來試他是否忠誠,他能不一五一十的 詳細解說嗎?而且,他手裡握有一張皇牌,他知道唐家堡在五月初五攻打盤龍谷,只 要他先通知他們戒備,唐家堡並不見得就一定會取得勝利。   問題是,他應該怎樣去通知盤龍谷的人?   盤龍谷的負責人徐弓,和上官刃也是多年之交,但是,徐弓並不知道白玉老虎的 計劃,假如讓徐弓知道這攻打計劃是上官刃通知的,徐弓一定會不相信,反而認為這 是個陰謀。   而且,徐弓有個火爆性子的脾氣,讓他知道了唐家堡進攻的秘密,他一定不會沉 住氣不把話傳下去,這一來,就會讓盤龍谷裡被唐家堡收買的人得知消息走漏,唐傲 一定會懷疑他的。   這確實是一個根棘手的問題。   不過,不管有多棘手,上官刃都必須要讓盤龍谷的人知道,他相信,以盤龍谷的 實力,只要有所準備,唐家堡絕不會輕易攻陷下來。   要反攻回去也容易。   可是,有什麼方法能向盤龍谷示警,而又不讓他的身份會在臥底的人面前洩漏呢 ?   想到這,上官刃禁不住眉頭皺了一下。   這細微而又迅速的動作,唐傲卻已看到。   唐傲問道:「上官先生有什麼煩惱嗎?還是你認為這次行動有什麼不夠周詳的地 方?」   上官刃的反應非常快,他立刻道:「不,我只是有點擔心趙無忌。」   唐傲道:「為什麼擔心他?」   上官刃道:「你告訴了他要對大風堂發動進攻,他這一回去,萬一剛好先到盤龍 谷呢?盤龍谷豈不就會有所防範?」   唐傲道:「上官先生的顧慮很對,不過……」   唐傲說到這裡,臉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到唐傲的笑容,上官刃接口道:「難 道你已有了對付的方法?」   唐做道:「對,今晚,我會對趙無忌玩一點小花樣,他這一回去,絕對不會先去 盤龍谷。」   上官刃道:「哦?你這麼有把握?」   唐傲道:「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對我的計謀,有十成的把握。」   上官刃道:「那我們可要先喝一杯慶功酒了。」   唐傲道:「一點也不錯,唐家堡的百花樓,我相信你一定沒有去過吧?」   上官刃道:「還沒有。」   唐傲道:「那我今晚就請上官先生到百花樓去喝上一杯。」   上官刃道:「好。」   於是,唐傲告辭,他走的時候,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剎那微帶陰險得笑意笑容,這 笑容,由於是剛好背對著上官刃,上官刀一點也沒有覺察到。   上官刃心裡想的,只是如何通知盤龍谷。   他剛剛回答唐傲說擔心無忌,但是他忽然想到可以利用無忌的回去做擋箭牌,把 攻打盤龍谷的消息,做成是無忌通報的。   但唐傲的話卻把他的希望打滅了。   而且,他相信他也不可能有機會在無忌離去之前,再見上他一面。   他應該怎麼辦?   他走近窗前,注視著花園裡盛開的繁花,心中卻不禁亂成了一團。                 第七章 等待   等待的感覺,總是那麼漫長,更何況,無忌等待的地方,又是一個四面密封的石 室。   唐傲帶無忌來的時候,走在陰暗窄長的石板道上,就對無忌說:「這裡看起來像 是個囚室,你敢待在這裡等嗎?」   對無忌來說,還有什麼不敢的,冒生命危險來唐家堡,已經是膽大之極的行為了 ,到小小一個石室,又有何懼?因此無忌笑哼一聲,道:「我沒什麼好怕的。」   唐傲道:「你不怕我把你關在這裡?」   無忌道:「你既然已經查出我的身分,我想離開唐家堡,已經是難如登天的事, 讓我回去,也是你親口說的,現在如果你真的要關我在這裡,我也只能認了。」   唐傲道:「說得好,我告訴你,這裡是我們唐家商量機密大事的地方,四面都是 厚實的石頭,絕對不會有人偷聽到。」   唐傲把無忌帶進石室,石室裡一張石桌,六張石椅,桌上已有人泡好一壺熱騰騰 的茶放在上面。   唐傲對無忌道:「等一下還有人會送晚飯來,你大概吃過飯,那個人就會來跟你 見面,你只要把石門關上,沒有人會來騷擾你們,你們見了面,談多久的話都可以, 不過,記住一點,走的時候你只能一個人走。」   無忌道:「假如我兩個人走呢?」   唐傲道:「我已經吩附下去,一個人走,離開唐家堡都不阻攔,兩個人的話,格 殺勿論,而且不管用什麼方法。」   無忌道:「你要留下的是什麼人?」   唐傲道:「很快你就知道。」   現在,茶已喝光,飯菜酒都剛送來,無忌卻仿佛過了三天三夜似的。   這段時間,他克制自己不要去猜想來的是什麼人,讓自己全心全意去分析唐傲的 行動。   ──唐傲要攻打大風堂了,他會先玫打那一個據點?他用什麼方法來進攻?   無忌設想了好幾種防禦方式,用在不同據點上的各種方式,但他發覺,重點不在 如何防禦,重點是要知道,唐傲會先攻那裡?因為無忌明天離開,最先到達據點的地 方是盤龍谷,但他也可以繞道,差半天時間可以先到上官刃的城堡。   這半天是很要命的時間,因為他如果先去盤龍谷,而唐傲先攻打上官刃的城堡, 現在掌管城堡的郭冠群在事先未及防範,來個措手不及,城堡很有可能非常輕易的被 攻下來。   假如無忌先到城堡,唐傲先攻盤龍谷,後果豈不一樣?而且,上官刃有機會通知 唐傲要攻打的地方裡的人嗎?   令無忌擔心的事還有一樁,他怕等一下來見他的人,會是上官刃。   他擔心唐傲也查出上官刃來投靠唐家堡的真正目的,所以才讓他和上官刃在這裡 見面,然後,唐傲只讓他走,不讓上官刃走。   除此之外,無忌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值得唐傲留在唐家堡。   無忌的心亂成了一團,他懷疑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玩偶,被唐傲玩弄於掌間。   無忌這個時候忽然感到後梅,後悔當年自己沒有好好用功,他太貪玩太貪圖享樂 了,他很後侮,當初為什麼不多用點心思在權謀與戰略上面。   像現在,唐傲把一切都部署好,讓他回大風堂這件事,好像對戰局不會有什麼改 變似的,這就表示唐傲在權謀和戰略方面,一切都比他強。   唐家堡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並不如他當初所想像的容易對付,他忽然發現 他父親的偉大,設計出白玉老虎的計劃來臥底,可是,他又覺得他父親的犧牲是否值 得,因為唐傲實在是個太厲害的人物了,假如他真的查出了上官刃的意圖,或者他有 所懷疑而不信任上官刃,所有的犧牲和計劃,都將化成泡影。   那樣的犧牲,倒不如轟轟烈烈的在戰場上決一死戰來得更有價值。   想到這,無忌竟然覺得有點悲哀。   這時,他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他知道,要來的人終於來了。   等待了不到兩個時辰,無忌就覺得時間根長,對於從早上就開始等待的衛鳳娘來 說,那時間的漫長,恐怕只能用世界彷佛停頓來形容了。   衛鳳娘等候的心情和焦慮,都記錄在她的日記上面。   五月初二。   昨天雖然快天亮才睡,但我竟然連一點睡意也沒有,勉強自己睡一下,也是輾轉 反側。   那遠處傳來一聲聲的雞啼聲,在我聽來,竟然覺得非常討厭,因為這表示一天才 剛開始,而我的心,卻急著要去見那個人,那個很可能就是無忌的人。   三聲雞啼以後,我就決定不再睡了,我起來,走到梳粧檯前,面對著銅鏡。   我開始假想我見到的人就是無忌,我注視著銅鏡,看著自己臉上的反應。   我一再控制自己的感情,讓鏡子裡的我,表情一如平常,我一再的演練,直到我 認為,假如那個人真的是無忌,我的臉色不會改變,就好像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我 才停止。   蕭東樓派人來叫我去吃早餐我也不去,我假裝睡了不理會。   我馬上就後悔了,萬一吃早飯的時候是和那個人一起呢?   我連忙衝出房門,跑到蕭東樓住宿的地方,我敲了一下門,蕭東樓就知道是我, 叫我推門進去。   我看到他,立刻問他什麼時候去見那個人。   蕭東樓用嘲笑的口吻對我說:「瞧妳急成這個樣子,好像那個人一定是趙無忌似 的。」   我沒有理會他對我的嘲笑,我一再的追問他,是什麼時候。   蕭東樓說:「唐傲剛剛派人來通知我,約我中午去吃飯,不過,他只約了我一個 人。」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他也不知道,我要他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定要和唐傲約好, 他說他一定會做的,他端詳了我好一會,問我昨夜是不是沒睡好,我說是,他要我好 好睡一覺。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我整個上午都坐在窗前,有時回想以前和無忌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有時又跑到鏡 子前練習臉部的表情。   愈到中午,我的心就卜卜卜的跳得愈急速,我發現我原來還是這麼緊張,我又開 始擔心了,擔心我到時還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沒有吃午飯,我焦急的等待蕭東樓的回音。 時間過得好慢好慢啊,好在不管多漫長的等待,還是會等到該來的事情。 蕭東樓派人來告訴我,唐傲要我晚上去見那個人。 為什麼要晚上?為什麼還要我等? 這真是很折磨人的事。 下午的等待,比上午還漫長,我想起了要和無忌拜堂的那天下午,怕是好漫長的 一個下午,想起拜堂前發生的慘劇,我禁不住擔心起來,今天的等待,結果難道又會 像那天一樣,會有慘劇發生。 我真是焦急死了。 好不容易黃昏來臨,唐家派了個下人來叫我去,我的心又緊張起來。 下人把我帶到一個房間裡,叫我在房裡等。 又是等。 有人來了,我以為是我要見的人,邞還是那個下人,他踹看飯菜進來。 我一看,只有一副碗筷,為什麼只有一副碗筷?我問下人,下人說他也不知道, 他家主人只吩咐他煓過來,請我在這裡用飯。 用過飯之後呢?是不是馬上就帶我去?下人說他什麼也不知道。 我真是又急又氣,我這個時候怎麼有心情吃飯?不過我沒有叫下人把飯菜端走, 他只是個下人,他一切都只是聽命行事而已,我連責備他的意思也沒有,我還柔聲的 對他說了聲謝謝。 菜很香,很道地的川菜,但我真的一點食慾也沒有。 我在房裡逛過來又逛過去。 忽然,我聽到隔壁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音。 我走到門前,伸手拉開,往隔壁走過去。 走到窗前,我就聽到兩個人在爭吵,一個是我沒有聽到過的聲音,另一個我聽過 。起先我想不起聽過的聲音是誰,但我馬上就記起來了,這個人是大胖子,叫唐缺。 我聽到他們爭吵的事是這樣的: 唐缺:「我主張先政趙家莊。」 另一人:「為什麼?」 唐缺:「趙簡死了,趙無忌又失了蹤,趙家莊一定很亂,先攻趙家莊,一定可以 拿下來,第一戰先勝,而且勝得容易,會提高士氣。」 另一人:「攻別處就攻不下來?我們的士氣還不夠高昂?」 唐缺:「我不是這個意思。」 另一人:「我告訴你,攻趙家莊是沒有用的。」 唐缺:「為什麼沒有用?」 另一人:「趙家莊是屬於大風堂的後方勢力,先政後方,會讓前方的各個據點有 所防備,而且,長途跋涉,我們的人馬會太勞累。」 唐缺:「那你要政那裡?」 另一人:「先政司空曉風的據點,第一路程近,第二,我們那裡收買的人最多, 內應外合,會比趙家莊還容易攻下來。」 他們的對話我不想再多記,反正他們一直在爭論到底要進攻那裡,不管他們先政 那裡,對我來說都是很嚴重的事,因為每一個據點,都是屬於我婆家大風堂的。 他們爭論到最後,唐缺負氣的說了一句:「你是哥哥,我聽妳的。」 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人就是唐傲。 唐傲要攻的,是司空曉風的風堡,時間是五月初五。 我已陘知道伳們的秘密,我趕快走回原來的房間,拿起筷子假裝吃飯,我的心噗 通噗通的跳,還好沒有人立刻進來,不然我的表情一定會洩露我愉聽的秘密。 我大概算一下路程,今天是初二,到風堡起碼要兩天,也就是說,伳們明天一早 出發,初四夜裡就能到達,初五就可以發動攻勢。 我有什麼辦法可以通知到司空大叔?我想到蕭東樓,他是最有辦法的人,我必須 現在就回客棧找他,請他幫我通知司空大叔。 蕭東樓會答應我的請求嗎?我想會的,只要我說話的口氣溫柔一點,他一定會聽 的。 我連忙放下筷子,準備出去,我只走到離房門一半的地方,門就破人推開來。 我嚇了一跳,也嚇得鶩叫了一聲。 推門的人卸對我說對不起,說他應該先敲門才對。 我看看他,他長得很壯實,很高大,很英俊,眉宇之間有一股英氣。 他說他叫唐傲。 我正想開口把我的名字也告訴他,他邽搶看說,他知道我就是趙無忌未過堂的妻 子衛鳳娘。 他又說,他請我來,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是蕭東樓求他的。 我好感潡蕭東樓啊,可是,唐傲後來的話,封讓我整個人都楞住。 他說,蕭東樓本來是要我去證實一下,有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趙無忌,他說現在 已陘不必去證實了,因為那個人已陘在他面前,承認他就是趙無忌。 我急得連忙問他,他對無忌怎樣了。 他笑看說,沒有怎樣,而且還讓我去見他。 噢,他的話好令我感動啊,不過我繼之又想,他讓我見無忌,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 唐傲問我願不願意見無忌。 我當然說願意,然後我馬上問他,讓我和無忌見面有什麼目的。 他很老實,他說是有目的,有條件的。 我問他是什麼條件,他說兒完面之後,他只能讓我們之中一個人離開唐家堡,至 於讓誰走,由我決定。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在找理由殺無忌,他一定認為每一個人都會愛惜自己的生命 ,讓一個人走,又由自己做決定,誰都會選擇自己。 但我卻偏不。 無忌死了,大風堂又被唐家堡消滅了,我活看還有什麼意義? 我死不足惜,讓無忌快快樂樂的活看,我就心安了,而且,我剛剛又倫聽到唐家 堡攻打大風重的秘密,只要我見到無忌,把消息告訴他,他趕到大風堂,與司空大叔 聯手,一定可以打敗唐家堡。 既然讓無忌走有這麼多好處,我怎麼不選擇他走? 所以我對唐傲說,我留下。 唐傲反覆問了我好幾次是不是真的這樣決定,我都說是真的。 然後,他說他帶我去見無忌。 他帶我走出房門,右轉,沿看走廊走了二十五步,左轉,走了十七步,停在一個 花園的涼亭前,他走上涼亭,轉動右邊的一張石椅,涼亭中的石桌便緩緩移開,露出 一個地洞。 他率先走了下去,我跟看走下,一共走了十六級樓梯,右轉,右邊是一條好長好 長的石道,兩旁各插了十二支火把。 我問他無忌是不是被伳關在這裡。 他笑說不是,是無忌自己同意來的,又說這裡不是牢房,是唐家召開機密會議的 地方,他之所以選擇這裡讓我們見面,是表示我們的談話絕不會讓別人倫聽。 他笑說讓別人偷聽自己的情話,是很殺風景的事。 我臉都紅了。 唐傲領著我走到石道盡頭,同左轉,又是一條兩旁插看十二支火把的石道,不過 ,石道的盡頭瑯有一道微開的石門。 唐傲指看石門對我說話:「無忌就在裡面,我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他笑看看了看我,然後轉身離去。 我站著,看看石門,心跳得愈來愈快,我跨出第一步,心跳得更快。 啊,無忌,我馬上就看到你了。 我終於走到石門前面,我用力將石門推開,推門的時候,我腦中忽然浮起一個念 頭,這一進去,唐傲會不會汞遠把我和無忌關在裡面?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因為我馬上告訴自己,我和無忌能永遠關在這裡,那可是 我幾世修來的福氣。 門全部推開了,我以為我會昏倒,卻發現我還是有相當程度的鎮定。 我看到無忌,起先看到的是他的雙眼,我發現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是榜了一楞, 繼之才是興奮,這表示他不知道來的人是我。 唐傲為什麼不告訴他,是要讓他突然興奮嗎?我沒有再想下去,因為我看到無忌 微笑看從石椅上站起,迎面走了過來,他一隻手伸出來,我也伸出我的手,走向他。 他的手接觸我的手的時候,我感到一陣愉悅的顫抖。 嗅,我感到我是多麼的幸福。 無忌牽看我的手,把我拉近他身前,他踹詳了我很久,若得我臉都紅了,才對我 說,我瘦了。 「你也是。」我說。 他輕輕一笑,牽看我的手,把我扶坐在石椅上,然後,伳坐在我對面,他替我斟 了一杯酒,舉起他面前的杯子,看看我。 我舉起杯子,放在肩邊,假如這就是那杯交杯酒,該多好,我淺淺的啜了一口, 放下。 無忌的表情癡癡的,一直看看我,然後他才問我怎麼會來到唐家堡。 我把別後的一切都告訴他,他也把他的事,概略的告訴我。 這時,我才記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我偷聽到唐傲和唐缺的話,我把這件事 和唐傲只准我們之中一個人離開唐家堡的事,一起對無忌說了出來。 無忌聽完,沉思了很久,我看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的內心一定在交戰,在痛苦 。 我安慰他說,我留在唐家堡會平安無事的,因為以唐家堡在江湖上的聲望,他們 怎麼可能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無忌也說我的話很有道理,但他還是有一點擔心,我間擔心什麼。 他說:「我怕唐家堡利用妳做人質,只要我們大風堂打敗了唐家,他們會反過來 利用你來威脅我們。」 我很毅然的對無忌說:「你放心,假如他們要利用我做人質,你就要求他們,先 看到我才做決定。」 無忌問我為什縻。 我說:「到時侯,為了大風堂,為了你。我會犧牲,我不會讓唐家的人得逞,這 樣,你就可以全心全意的放在娥場上,不必再為我操心。」 無忌不說話了,我看到他的眼神很沉痛,他拿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沒有阻止他,只不過在他喝到第三杯的時候,才對他說:「你別忘了,你還要 趕到司空大叔那裡去報信。」 他馬上放下酒杯,滿懷感檄的眼神看看我,我對他笑,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帶看 苦澀。我忍不住自己端起酒杯猛然把酒喝光,因為我忽然想到,這一夜,也許是我和 無忌見面的最後一夜。 無忌似乎感染到我內心的悲痛,他端起酒壺,又把酒杯斟滿。 我知道我不能再表現出悲傷的表情了,我必須以堅強的態度來面對無忌,讓他心 安,讓他一點也不擔心我,這樣,他才能全心全意的去對抗唐家堡。 所以找忽然笑了起來,我儘找些以前的歡樂回憶來和他交談,起先,他都榜楞, 但不久之後,他就和我一樣的,大談往日的快樂事件。 但是,不管多快樂的事,也會有結東的時候,尤其是我們此刻的心情,在講完了 樂事之後,格外的顯得憂傷。 真的,我們的話一停頓下來,整個石室都似乎瀰漫看一股澴濃的憂愁氣氛。 我已硜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再也想不出用什麼方法來讓無忌快樂。 我看無忌的表情,他好像也在想踉我同樣的事,他似乎想找些快樂的話題來讓我 高興 這時,石室內的一支火把忽然熄滅;室內驟然黯淡了下來,這火把,給了我一個 靈感,我立刻對無忌說:「嬁將滅了,天快亮了,這表示新的一天又來了。」 無忌只是嗯的應了一聲。 我忍不住把聲音提高,對無忌道:「這表示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無忌有點茫然的看看我。 我說:「這表示你必須加快膷步才能及時趕到風堡,你知不知道?」 無忌霍然站了起來,然後又頹然坐下,說:「這表示我們必須分手了。」 我的淚已經衝到眼簾,我極力壓抑住,用安慰的口吻對無忌說:「只要有綠,我 相信我們會重聚的。」 我自己也聽出我的聲調,是哽咽的,我不知道無忌的感受是怎樣,因為他這時忽 然又站了起來,背對看我,說:「妳保重了!」 然後,他沒有回頭,他的膷步那麼堅決的,走向石門,伸手把石門打開。 他就那樣筆直的走出去,走出了我的視線。 我的心在狂喊,差點沒衝出喉嚨叫出聲來,我是絕對不能叫他的,我一叫他,我 知道他一定會回頭,一回頭,他一定會看到我悲痛的表情,那後果如何,我想也不敢 去想。 然而他就那樣走了。 他會不會從此走出我的生命裡? 我感到內心一陣絞痛,眼簾一陣溫熱、我再也禁不住我的淚水了。 我趴在石桌上號哭了起來十也不知哭了多久。當我張開眼睛,我看到一雙腳在我 面前不遠。 我心中先是一陣狂喜,哦,無忌,你還是捨不得我的,但我這狂喜一下就消退, 因為我想,無忌是不應該回來的,他不應該為了兒女情長而拋棄大風堂。 我抬頭,還好,不是無忌,是唐傲。 唐傲的表情很尷尬,他想對我笑,可是我那樣的表情,他怎麼笑得出來?可是不 笑,又不是待客之道,所以,他的表情實在很滑稽,不過,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我可 是連一絲絲愉悅之情也沒有。 他用不太好意思的口氣對我說:「我送妳回去。」 我知道,他所謂的回去,是回客棧,絕不會是離開唐家堡,他要把我軟禁起來, 以便需要的時候來利用我。 我跟看他走離石室,踏上涼亭,我發理原來天已亮了。 快到客棧的時候,我忽然想到蕭東樓。 以蕭東樓的武功,能不能打贏唐傲? 我相信假如蕭東樓沒有受傷,不需靠擔架來行動,他一定能打贏唐傲,躲在架子 上,我就不敢肯定了。 不過,打不贏沒關係,只要能設法帶我離開就可以了。 想到這,我忽然發現了新的希望,我已硜不再感到難過,反而有點高興起來。 唐傲站在我的房門,把門推開,對我說:「妳把妳的東西收拾一下吧!」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蕭東樓已經走了,我們在花園那裡另外準備了更舒服的房子讓妳住。」 我一聽蕭東樓已經走了,人就傻住。 我的希望又幻滅了。 我忍不住問唐傲,蕭東樓什麼時候走的。 唐傲說,天還末亮就走了,說是趕去找「僵屍」打通筋脈。 他為什麼不辭而別? 唐傲說他找不到我。 為什麼會找不到我? 唐傲說:「因為我對他說、妳跟趙無忌已經離開了唐家堡。」 我怨聲責問他:「你為什麼要騙他?」 唐傲說:「這樣不是很好嗎?讓他死了這條心,難道妳會跟他?」 我沒有話說了,唐傲說得對,何必再折磨蕭東樓?我的心是絕對只屬於無忌一個 人的,何必讓蕭東樓再受罪? 但是,我邽忽然逞強起來,兇巴巴的對唐傲說:「我高興,我喜歡有人在我身邊 ,不成嗎?」 唐傲忽然笑了起來,他說了一句大出我意料之外的話,他說:「這就好了,我就 怕妳不高興。」 我莫名其妙的看看他,他又說:「其實,讓妳搬到花園裡住,並不是我的意思。 」 是誰的意思? 「是老祖宗的意思。」唐傲說:「其實也不完全是老祖宗的意思,是唐花要老祖 宗這樣做的。」 唐花?唐花是誰? 「唐花是我的表弟。」唐傲說:「他因為生性喜歡拈花惹草,也很少在江湖上走 動,所以妳一定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不過,他前幾天無意中看到妳的畫像,便整個人 癡迷了起來,吵看說非要找到妳不可,剛好你來了,他知道了,便去請求老祖宗把妳 留下,妳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留妳下來的原因了吧!」 我明白,我一切都明白了,我怎麼這麼倒霉? 我默默的收拾行李,又跟唐傲進去花園,這次他帶我到一間佈置得美侖美奐的房 間裡。他叫我休息一下,說等一下唐花會來找我。 我趁此機會,趕快把昨天的事記下,誰知道今天又會發生些什麼事呢? 第八章 徬徨與抉擇 無忌是人,當然有徬徨的時候,尤其是來到這條三叉路,他更是徬徨無比。 走那一條? 左邊通往上官刀的城堡,現在由郭冠群負責。 右邊通往盤龍谷,由徐弓負責鎮守。 一直走就是到司空曉風的風堡去的路。 按道理無忌應該一直走,不過,所謂按道理,按的是誰的道理?是衛鳳娘偷聽得 到的道理,這偷聽來的道理會不會有詐? 無忌要猜的,是唐傲真正要攻打的,是那一處。 按路程的遠近,最近的是盤龍谷,按常理推測,唐傲應該先攻盤龍谷才對,尤其 是無忌已經離開了唐家堡,而唐家堡看起來也一點要出征的氣氛也沒有,假如唐傲要 攻打遠的地方,應該比無忌還早便敵程才對。 當然也有可能唐傲早有安排,唐家堡根本不必有唐家的人出來,就有手下大將會 依令進攻。 不過基本上無忌並不信任唐傲,那有會放人回去,然後才進攻的道理?而且那有 這巧,又讓衛鳳娘聽到攻風堡的消息? 攻風堡很可能是假的,是餌,要騙無忌上釣的餌。 無忌已經決定不去風堡了,那要去哪裡呢? 去盤龍谷?這個最有可能被攻打的地方? 無忌已經把馬頭的方向轉右了,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住,因為他想到上官刃。 不管唐傲攻打那裡,上官刃一定會隨行,他也一定會設法通知被攻打的地方,要 他及時防範,不管多艱難,他相信上官刃都一定會通知到的。 這其中最值得憂慮的一點,就是上官刃通知了以後,只要唐傲在進攻時發現對方 有防範,唐傲一定會懷疑上官刃通風報信,因為再也沒有人會知道唐傲要攻打什麼地 方。如果有人被大風堂收買了,走漏了消息,唐傲也一定會查出來,而除了上官刃之 外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趙無忌。 所以他決定那裡都不去,他選擇失蹤,不讓唐家堡的人知道他在那裡,唐傲就很 有可能會先從他著手來猜想為什麼大風堂的據點會有所防範。 這樣,上官刃就可以避開一切嫌疑。 可是,萬一上官刃都不通風報訊呢? 無忌不擔心這點,因為這是大風堂和唐家堡生死存亡大戰的開踹,上官刃怎麼會 不通風報訊? 他決定不走,他估量一下自己所帶的範糧,大概可以吃五天,所以他下馬,牽著 馬在三叉路口中,往山上走去。 對上官刀來說,他也有徬徨的時候,但都只是很短暫的時間而已,在江湖上,上 官刃除了智慧與武功聞名之外,他的決斷力也是受人稱道的。 所以,到底要不要通知盤龍谷的徐弓,他只思考了一會,便有所決定。 他和唐傲交談的時間是下午,談完時是黃昏,夕陽正西下,他離開花園的住處, 往街鎮走去。 來到一家麵攤子,他坐下,攤子裡有六張方桌,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每桌都 有人,他坐的一桌上也有人。 他叫了一琬牛肉麵,紅饒的,很辣,辣得做一邊吃一邊擦汗。 他吃得很慢,每根麵條都好像要咬碎了才吞下,因此當他吃完麵的時候,其他客 人早已走光,新客人之中也只有他對面桌上生了一個而已。 這個新來的客人,穿了一身灰衣,滿臉鬍子,一副粗豪的樣子,連吃麵的樣子也 是很粗豪,三扒二扒的唏哩嘩啦就把一大碗牛肉麵吃完。 上官刃吃完站起來正想去付賬,看到這灰衣人的吃相,不禁看了看麵攤老板,搖 搖頭笑了笑,然後他走近攤子旁,拿出一錠碎銀子交給老板。 這時,那灰衣人忽然大叫一聲:「糟了!」 上官刀回頭,和老板一起看看他。 只見灰衣人兩隻手在全身上上下下亂抓亂摸,道:「我忘了帶錢。」 上官刀笑道:「你一定是從遠地來的」 灰衣人道:「是呀,我是來做布匹買賣的,住在悅來客棧,我的錢就放在客棧, 不知老板可同意我回去拿?」 老板還末開口,上官刃就道:「不必了,我請你。」說著,又拿了一錠碎銀給老 板。 然後,上官刃走近灰衣人,道:「我看你也別急看回旅館,快端午了,這街上熱 鬧得很,我這銀子你先拿去花,明天你再還我,你就交給這麵攤的老板,我常來。」 他把一個大元寶丟給灰衣人,對老板笑了笑,就離開了。 灰衣人拿看人元寶,笑看間老板:「他真是個大好人,是你們鎮上的大富賈嗎? 」 麵攤老板說:「不,他是我們唐家堡的大貴賓,他的名字,你們做買賣的還是不 要知道的好,免得嚇著了。」 灰衣人轉身點頭,道:「好,不知道也沒關係,頂多明天我回請他一頓就是了。 」 麵攤老板說:「他可不一定來哦。」 灰衣人道:「沒關係,我大不了多放點錢在你這兒就是了。」 麵攤老板道:「你看著辦吧。」 灰衣人舉起手上的元寶,對麵攤老板道:「我可要去花差花差一下囉,明天見, 你運氣真妤,我明天必須再來吃一頓。」 說完,灰衣人就往鬧市的地方走去。 走看走看,他頭也沒回,便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其實,早在他在麵攤子吃麵的 時候,便已感覺到有人盯看他。 唐家對任何陌生人都會注意。 灰衣人早就知道了,假如沒有人跟蹤他,他反而要擔心呢。 所以他故意走到著名的「麗春院」,叫了個姑娘陪他喝酒,過了一個時辰他才出 來,回 到旅館。 在旅館的房裡,他從懷裡掏出碎銀和好幾錠元寶。 原來他是帶著錢的。 他取出上官刃給他的一個,拿看兩邊尖的地方,用力一彎,元寶便裂成兩半,有 一張折得很細的紙條便從裡面跳了出來。 他拿著紙條,也沒打開來看,便走到他的行李箱旁,把一尺見方的行李箱打開, 從行李箱拿出一個小竹籠,他把竹籠打開,裡面赫然是三隻鴿子。 這時,他才把紙條打開,原來紙條一共有三份,都已折好疊在一起。 灰衣人也沒看內容,便把紙條分別綁在三隻鴿子的腳上。 這是他的職業道德,他專門訓練夜間飛行的鴿子,從「白玉老虎」的計劃開始時 ,他使化妝成不同的身份,每隔十大都來這裡一次,每次都依令到麵攤吃麵,這是他 第一次拿到手訊。 他姓易,叫百臉,精通易容之術,他是上官刀的生死之交,今年初就接受上官刃 的託付,帶看分別會飛回盤龍谷、風堡以及上官刃住處的鴿子,經常來唐家堡。 易百臉把紙條綁好,將鴿子放在懷裡,帶看錢走回麵攤。 看到麵攤老板,易百臉就把錢交給他,對他說道:「這錢就麻煩你還給那位替我 付賬的先生。」 麵攤老板滿臉笑容道:「明天還也不晚呀,為什麼要多跑一趟?」他是在替自己 兜生意,客人明天來,便會再吃一頓。 易百臉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了。」 麵攤老板道:「哦!不多住幾天?」他看了看手上的錢,發現多了幾錠碎銀,便 移出來,道:「這太多了。」 易百臉道:「這是給你的,因為要勞煩你嘛!」 老板笑得很開心,道:「那就謝了,你要不要來碗抄手做消夜?我的酸辣抄手是 這裡的一絕呀!」 易百臉道:「好呀。」 吃過抄手,易百臉很開心的離開麵攤,他開心的原因,是發現跟琮他的人已徑走 了,他知道原因,他知道麵攤的老板也是唐家堡監視來客的人,他只是不知道,老板 是用什麼方法通知跟琮他的人,不必再跟琮而已。 對於一個明天一早就離開的人,還有什麼好跟蹤的呢?而且易百臉的表現,又是 那麼不露痕跡。 易百臉在夜色中往旅館的回程路上走,他確定周圍都沒有人了,便從懷裡取出鴿 子,鴿子在懷裡,不但動也不動,而且連叫也沒叫一聲,他往上拋讓鴿子飛,因為往 上拋,鴿子鼓翼會發出聲響,萬一被人聽到了,那就糟了。易百臉自己側耳凝神傾聽 ,才只聽到很輕微的拍羽聲,他滿意的笑了笑,才走回旅館去。 一切都弄得很篤定的唐傲,此刻卻在房裡踱步,似乎顯出徬徨的樣子。 他是有點徬徨,因為他的計劃忽然發生了偏差。 偏差的原因是趙無忌引起的。 下午,探子回報,往盤龍谷的路上,沒有趙無忌的蹤影。 唐傲那時還很高興,因為趙無忌很可能上鉤了,前往風堡。 稍後時間,另一批探子也回報,往上官堡的路上也沒有趙無忌的蹤跡。 唐傲更高興了,因為一切,都會依照他的計劃來進行了。 唐傲本來推斷,用衛鳳娘做餌,趙無忌最有可能上當,因為透過衛鳳娘向趙無忌 講出她偷聽來的消息,趙無忌起先一定會不信,但他一定會繼繽推論,以唐家的智慧 ,使的計謀一定會讓他起疑心,不去風堡,唐家反而攻風堡,所以趙無忌最後還是會 去風堡。 當兩批探子都已探知除了風堡之外,都沒有趙無忌的蹤影,這表示趙無忌一定是 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選擇了風堡。 不過唐傲做事一向都是要有十成十把握才進行的,所以他還是要等,等派往風堡 路上的探子的回報。 探子來了,報告的消息卻令唐傲震撼不已。 風堡的路上也不見趙無忌的蹤影。 趙無忌去了那裡? 唐傲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事前,他做了很多假定,即使趙無忌不上當而往別處,也有探子會說出他的行蹤 ,計劃就可修正進行,但如今,趙無忌忽然失蹤了,這確實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趙無忌走向那一處大風堂的據點,唐傲都並不太在乎,重要的是,他要利 用趙無忌的落腳處,來試探上官刃的忠誠程度。 上官刃已經知道他已攻打盤龍谷,假如趙無忌落足風堡,他就佯攻盤龍谷,實取 的卻是上官堡,佯攻盤龍谷的用意,在試探盤龍谷是否已有準備,如果有,上官刃多 少也脫不了嫌疑,如果沒有,連體龍谷也可輕取下來,上官刃就可以重用。 這是唐傲的如意算盤。 他做夢也想不到,趙無忌會忽然間失去了蹤影,當然,趙無忌這步棋,本來就不 重要,他放無忌回去,只不過想增加一點樂趣而已。 但如今趙無忌的失蹤,卻似乎有點影響大局,起碼也會影響伳對上官刃的判斷, 而對上官刃的忠誠判斷,卻又是那麼的重要。 他只是徬徨了一陣子,還是決定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於是,他吩咐下去,準備快 馬,並傳訊通知所有在大風堂據點外圍部署的人馬,一切依計行事。 不過,唐傲就是唐傲,一切雖然依計而行,他卻在另一方面,先做一個壤的打算 ,這個壤的打算,並不是指攻打大風堂,而是指對付上官刃。 他把唐花叫來,吩咐他進行對衛鳳娘的攻勢。 這些,都是發生在五月初三,黃昏前的事。 五月初三,黃昏,夕陽已西下,天上晚霞正燦爛。 衛鳳娘一覺醒來,就看到窗紙上反映晚霞斑爛的色彩,她有一種舒適愉悅的感覺 自心中升起,的確是這樣的,不管有什麼心事,只要睡看了,又睡得安穩,睡醒的時 候,又看到大自然美麗的彩筆在窗紙上繪下美麗的圖畫,這感覺,無寧說是接近幸福 的感覺了。她從床上坐起,心中想,晚霞這麼好,應該由去看看才是。所以她就推開 了房門。 她楞住。 因為她看到一個人,一個好像笑容早就擺在那裡等地出來看的人。 這個人五官長得很美,只不過帶點脂粉味而已。 衛鳳娘一看到這個人,就想到唐傲說的話,就知道他是什麼人。 他就是唐花,一個很花心的少爺。 唐花的笑容彷彿是天生就那樣子似的,笑看對衛鳳娘說:「我叫唐花。」 衛鳳娘道:「我知道。」 她只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我知道」,便把眼光移開,望向西邊天際逐漸披上灰 色的晚霞。 唐花把頭一移,擋住衛鳳娘的視線,讓衛鳳娘只能看見他的臉,還是那個笑容, 道:「晚霞並不好看。」 衛鳳娘一怔,道:「這麼美的晚霞,怎麼不好看?」 唐花道:「晚霞那有妳美?那有妳來得好看?」 衛鳳娘的臉不禁飛起了一陣紅霞。 唐花竟然癡癡的看看她臉上的紅霞,道:「妳看,妳這個時候更美。」 衛鳳娘臉上的紅霞更紅了。 唐花的笑臉更癡了。 這時,晚霞的色彩己消退,天際變成一片灰黑。 唐花雙手用力拍了一下,兩個丫環便提看燈籠,從走廊的遠角處走了過來。 唐花用戲子唸台詞般的口吻道:「夜已來臨,路已看不清楚,我怕妳不小心跌倒 ,所以喚來兩個丫環為妳引路。」 衛鳳娘想笑。她覺得很滑稽,但她並沒有笑,只是對唐花道:「為什麼要引路? 誰說我要出去的?」 唐花馬上換個姿態,道:「哦,既然妳不出去,那就到妳房裡好了。」他轉頭對 其中一個丫環道:「小蝶,妳進去點嬁。」 小蝶快步進房。 衛鳳娘道:「我不喜歡有人侍候。」 唐花還是那個笑臉,道:「那不成的,佳人身邊而沒有丫環侍候,豈不像有將而 沒有兵,那多無趣!這兩個丫環,一個叫小蝶,一個叫小蝴,蝴蝶的蝴,就是要來侍 候的,妳必須要習慣習慣.才成呀。」 衛鳳娘忽然發現唐花實在太愛講話了,像剛剛那些話,就讓她感到有點討厭,她 本來要板起臉表示不高興的,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臉上便立刻堆起了笑容。 她想到可以利用唐花,假如唐花真的對她癡迷,便.可以找機會利用他來離開唐 家堡。 於是,衛鳳娘笑看說道:「好吧,反正習慣也是慢慢養成的。」 唐花一聽,雙手一拍,高興得大叫道:「這就對了。」 此時,房裡的燈點上,小蝶已回來,站在小蝴旁邊,唐花對她們道:「你們去把 飯菜端到房裡來。」 然後,他轉頭對衛鳳娘說:「我有這個榮幸,能夠跟你在一起共進晚餐嗎?」 衛鳳娘道:「我能拒絕嗎?」 唐花笑了,笑得很開朗,他一沒笑一沒伸手示意請衛鳳娘回房。 這時天已全暗,幾點稀落的星光已在帶點蔚藍色彩的夜空下閃爍看。 飯菜已端來,菜是標準的川菜,紅紅的,透看一股辣味。 唐花對衛鳳娘說:「辣的菜還吃得習慣嗎?」 衛鳳娘道:「可以,我本來就喜歡吃辣。」 唐花道:「辣的東西吃多了,會喉焦舌乾,妳知道最好用什麼酒來下這種辣菜最 好?」 衛鳳娘問道:「用什麼酒?」 唐花道:「冰鎮波斯葡萄酒,妳喝過嗎?」 衛鳳娘搖頭道:「沒有,第一次聽到。」 唐花道:「妳馬上就可以喝到。」 話剛說完,小蝶就捧著一個木盤子來,木盤上放看一個瓶口很大的瓷瓶,瓷瓶裡 有一個小小的窄身的瓷瓶。 唐花道:「大瓶裡放的是冰塊,小瓶裡放的就是從波斯運來的葡萄酒。」 小蝶替二人各倒了一杯。 唐花舉起酒杯,道:「來,我敬妳一杯。」 衛鳳娘淺淺的啜了一口。 唐花問道:「好暍嗎?」 衛鳳娘道:「不錯,甜甜的,帶點酸味,好像吃酸梅的樣子。」 唐花道:「冰涼的感覺,剛好可以去掉妳嘴裡乾辣的氣味,這是我們唐家珍藏的 。」 衛鳳娘笑道:「那可是我的榮幸了。」 唐花道:「只要你喜歡,我們唐家任何的珍藏寶貝,我都可以讓妳享用。」 衛鳳娘道:「真的?」 唐花道:「當然是真的,妳知道我對妳仰慕了多久嗎?」 衛鳳娘沒有回答,低頭吃飯,喝了點酒,她的臉帶點微紅。 唐花看看她,似乎癡了。 衛鳳娘發現他沒有接下去說話,便抬頭看了看他。 唐花也凝視看衛鳳娘,道:「妳好美。」 衛鳳娘笑了,開心的微笑。 唐花又道:「半年多前,我在我們唐家的檔案櫃裡,忽然看到妳的畫像時,我就 視妳為天人,心裡一直想看,假如我有幸看到妳……沒想到,妳的人比畫更妤看千倍 萬倍。」 衛鳳娘覺得有點肉麻,只是她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她另有所圖,所以她依舊保持 笑容,道:「謝謝你的讚美。」 唐花道:「我不是讚美,我是在述說我看到的真相。」 衛鳳娘不說話了,牠的肉麻感也消失了。 她從來沒有聽過有男人用這種方式來說她姜麗,趙無忌更沒有,他是用眼神來表 達他的愛意,而面前這個唐花,卻是直截了當的說出來,說的話有時又那麼有技巧, 這令得衛鳳娘禁不住有一點感動。 唐花又道:「半年多,幾乎是兩百個白天夜晚,我都思念著的畫中人,如今竟然 有幸能同桌共食,妳知道我多開心嗎?來,再喝一杯。」 衛鳳娘忍不住也舉杯一飲而空。 唐花放下酒杯,道:「妳明白我的心意嗎?」 衙鳳娘沒有塔腔,她當然明白,但明白歸明白,別說她的心早已屬於趙無忌,就 算沒有無忌,她又怎麼可能會喜歡唐花這樣的人?而且,她又怎麼能回答這種問題。 唐花又道:「我可以為妳做任何事。」 這句話可是衛鳳娘感興趣的,因為她就是希望唐花會衝動起來,衝動得不顧一切 後果的,把她帶離唐家堡。 所以衛鳳娘這回答腔了,她道:「任何事?」 唐花又堅決的口氣道:「任何事。」 衛鳳娘故意用開玩笑的口吻道:「假如我叫你死呢?」 唐花楞了一楞,道:「那我不會做。」 衛鳳娘道:「為什麼?你不是說可以為我做任何事嗎?」 唐花道:「死不成,因為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妳,見不到妳的事,我是絕對不 肯做的。」 衛鳳娘道:「那你剛才的話豈不是在騙我,哄我?」 唐花道:「不,我應該把我的話修正一下,我可以為妳做任何事,只要我可以常 常和妳在一起。」 衛鳳娘又追問一次:「真的?」 唐花道:「員的。」 衛鳳娘道:「假如有人妨礙了你來看我,或者妨礙我的自由,你會怎麼辦?」 唐花道:「趕走他。」 衛鳳娘道:「趕他不走呢?」 唐花道:「殺了他。」 衛鳳娘道:「假如這個人是你們唐家的人呢?」 唐花洝有回答,他默默的注視著衛鳳娘。 衛鳳娘又問道:「你不敢?」 唐花道:「我沒什麼不敢做的事。」 衛鳳娘道:「那你為什麼不回答?」 唐花道:「為什麼要殺自己的親人呢?」 衛鳳娘道:「是你說殺的。」 唐花道:「我們唐家有誰會妨礙妳的自由?」 衛鳳娘道:「有。」 唐花道:「誰?」 衛鳳娘道:「唐傲。」 唐花道:「大表哥?他怎麼會?」 衛鳳娘道:「怎麼不會?不是他把我留在唐家堡的嗎?」 唐花道:「他是為了我。」 衛鳳娘道:「為了你?」 唐花道:「是呀,他知道我喜歡妳,所以才把妳留下來的。」 衛鳳娘不說話了,因為她知道,其實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唐傲不是對她說過,見 了無忌之後,只能讓一個人離開唐家堡嗎?假如離開的人是她,而不是無忌呢?所以 她知道,這其中必然有詐,不是唐傲騙了唐花,就是唐花在欺騙她。 她沒有把心中的疑問對唐花說,只是問道:「就算他是為了你才把我留下,但是 如果我認為他還是妨礙了我的自由呢?」 唐花道:「妳那一方面感到不自由?」 衛鳳娘道:「我不能離開唐家堡啊。」 唐花道:「誰說的?」 衛鳳娘道:「唐傲。」 唐花道:「不會吧,晚上我去問問他。」 衛鳳娘道:「假如他騙你呢?」 唐花道:「不會的,妳想到那裡,我都會讓妳去。」 衛鳳娘道:「假如唐傲不准呢?」 唐花道:「假如真的不准,我們就偷偷離開這兒。」 衛鳳娘道:「真的?」 唐花道:「只要妳讓我跟在妳身邊,我可以帶妳到任何妳喜歡去的地方。」 衛鳳娘道:「包括回大風堂?」 唐花道:「妳想回大風堂?」 衛鳳娘道:「誰不想回去她從小生長的地方?」 唐花道:「我不希望妳回去。」 衛鳳娘道:「為什麼?你怕?」 唐花道:「我才不怕,大風堂算得了什麼。」 衛鳳娘道:「那你為什麼不希望我回去?」 唐花道:「因為大風堂裡有一個人。」 衛鳳娘道:「妳是說無忌?」 唐花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一副吃醋的樣子,道:「是的,我不希望妳再見到他 。」 衛鳳娘道:﹁我回去並不一定會見到他。」 唐花道:「萬一見到呢?」 衛鳳娘道:「你連這點也不敢賭一睹?」 唐花道:「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徛鳳娘道:「好吧,那我們就不必再說了。」 唐花不再說話,他一個人自斟自酌,一連喝了五杯葡萄酒,然後,站起來,對衛 鳳娘道:「告辭。」說完,他揚了揚頭,同小蝴及小蝶示意,三個人一起離開衛鳳娘 的房間。 衛鳳娘感到惶惑,她一個人坐在窗前,對看夜色出神。 她知道.她今天晚上的表現一點也不好,她不應該那麼迫切的催促唐花回答那些 問題。她應該用柔情來騙取他付出真感情,等他被感情迷惑住,才要求他做一些事, 這才應該是上策的方法。 唐花對她目前的印象,只不過是個人的鍾情,對他而言,還是單方面的,衛鳳娘 一點什麼表示也沒有,他怎麼會輕易答應要求? 此時此夜,衛鳳娘才理清自己的思緒,才找到自己應該走的路,對於該如何做, 才算有了決定性的選擇。 她決定今夜早點入睡,明天以最有精神的面貌,戴上虛情假意的面具,來面對唐 花,來討好唐花。 她懷著抉擇後的一份安然感覺,躺在床上,睡了。 同樣的夜色下,趙無忌卻失眠。 他很想睡,但上官刃到底會不會通知大風堂各個據點堂口,準備迎戰唐家堡這件 事一直在他腦際盤旋。 這是一場賭博,一場關係大風堂前途的賭博。 而這賭博卻必須押在一注未知之上。 趙無忌不了解他的上官大叔,連白玉老虎的計劃他都會不知道,他怎麼能談得上 了解大風堂的創堂人物?就是因為地想到不了解上官刃,他才忽然有了煩惱。 他本來認為上官刃一定會想辦法通知大風堂的事,在此時此夜,忽然感到迷惑起 來,萬一上官刃為了自己安全的顧慮,或者找不到傳遞消息的人來傳消息心他並沒有 通知呢?假如大風堂的兄弟因為這樣而被唐家堡攻個措手不及,那些死傷的兄弟,是 不是該由他負責? 他應該選擇一個地方去通知,這才算是真正的賭,因為就算通知的地方,不是唐 家要攻打的地方:他也只不過是押錯寶而已,本人不會感到遺憾。 但如今地一個人躲在山中,把大風堂兄弟的危機,賭在上官刃的做法上,這或許 是一個錯誤的抉擇。 趙無忌看看夜色,他知道,假如錯了,他也無法挽回了,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陣類似鳥雀拍翼的輕微聲響,他感到有一個東西,正向 他的方向撲來。 他棲身的地方就在一棵大樹頂上,他本能的折斷一枝小樹枝,用動往來物擲去。 他拿捏得很準,一擊就擊中了來物,他聽到來物墜下碰撞樹葉的聲音。 他的人已蓄勢而立,仔細傾聽各方是否還有聲音。 沒有,除了風聲,什麼聲響也沒有。 他動都不動的站了很久,他怕剛才的東西是暗器,是有人向他儉襲而發的暗器, 但一盞茶左右的時間過去了,一切動靜也沒有。 這時他才想到,那可能是一隻飛鳥而已,他飛身往剛才那東西下墜之處撲去,伸 手一拿,人就勢輕輕落地。 拿在手上,他使感覺到那果然是一隻飛鳥,趁看夜色,他看到那是一隻鴿子。 鴿子!他馬上想到信鴿。 會不會是唐家堡傳遞消息的信鴿? 他連忙伸手往鴿腳處一摸,果然有一張小紙綁在鴿腳上。 他從懷中拿出火摺子,打亮,就看亮光把小紙打開,他一打開,心中就叫了聲糟 糕。 他認出那是大風堂傳遞消息的暗號。 其實紙上什麼字也沒有,只不過紙的形狀有點特別而已,那是修剪得像心形的一 張小紙,而這,正是大風堂要告訴自己人,要小心的意思,紙的尺寸很小、表示小心 的時間是在二一兩天之內,假如是十天八大,紙的尺寸就會更大。 他知道這一定是上官刃傳遞的消息。 但現在鴿子已被他射死,怎麼辦? 上官刃只放出一隻鴿子嗎?這鴿子的目的地是什麼地方? 趙無忌開始後悔自己太不小心了,他怎麼沒想到會是鴿子?怎麼會認為是暗器呢 ?後悔已硜沒有用,怎麼補救才是辦法,但,他能夠做什麼補救的辦法呢? 在同樣的夜色下,上官刃倒安穩的睡了,睡前,他去看了一下女兒,女兒為了救 父,被不明究竟的趙無忌刺傷後,便愛得沉默寡言,跟以前生動活潑的值牲,完全不 一樣,她的外傷已逐漸好轉,但內心的憂愁邞似乎日漸加深。 這一點,上官刃並沒有注意,以他的心思,除了女兒的外傷之外,都放在唐家堡 機密的刺探,和防範唐家對大風堂不利上面。 別說他女兒的心思,就連唐傲到底有沒有放無忌走,他都沒有去追問,他不是不 想知道,同甘共苦的兄弟的獨生子,他當然關懷他的安危,但比起大風堂存亡的安危 來說,個人就變得微不足道。 他必須小心的隱藏真實的身份,才能替大風堂出力,能夠將消息傳出去,他已經 覺得心安了。 他有信心,他的訊息一定會傳到大風堂弟兄的手裡。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 上官刃和衛鳳娘已入睡,森林裡的趙無忌猶在後悔與煩惱的時候,唐花正在和唐 傲交換情報。 唐花道:「衛鳳娘確實很想離開唐家堡。」 唐傲道:「你有信心,可以隨她而行嗎?」 唐花道:「有,今晚我用了一招欲擒故縱手法,我相信她明天一定會對我特別好 。」 唐傲道:「你一切要小心,我們的下一步很可能完全要依賴你來進行。」 唐花道:「我知道。」 唐傲站起來,走到一個櫃子前,打開櫃門,從裡面拿出一個錦盒,他把錦盒端回 桌前,放在桌上,對唐花道:「這個交給你,你帶在身邊,隨時都有可能用得上。」 唐花問道:「這是什麼?」 唐傲道:「你打開看看。」 唐花把錦盒打開,小心異其的拿出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條雕得栩栩如生的龍,是用白玉雕成的。 唐花讚嘆道:「好一條玉龍。」 唐傲道:「是用白玉雕的,叫白玉雕龍。」 這條白玉雕龍並不很大,比男人的手掌大一點,龍首昂飛,彷彿要飛日去的樣子 。唐傲伸手從唐花手中拿過雕龍,指看龍嘴,道:「這嘴巴是張開的,裡面雕成半空 ,可以把紙條塞進去。」 唐花道:「我們的計劃就是要利用這條雕龍的嘴巴?」 唐傲笑道:「正確的說,是利用雕空的龍肚。」 唐花道:「為什麼要用這條白玉雕龍?」 唐傲道:「因為這是上官刃送的,上官刃說這是趙簡生前最喜舐的一件玉器。」 唐花道:「我會小心帶看的。」 唐傲道:「假如用得著,你到趙簡的莊子附近,有一間賣文房四寶的店舖,店名 叫『白玉齋』。」 唐花道:「我知道,老板叫白玉奇。」 唐傲道:「對,白玉奇最擅長的是書法,不但字寫得漂亮,而且臨摹別人的字, 一模一樣。」 唐花道:「反正我等你消息,到時候再找他,照你的計劃找他寫字。」 唐傲道:「對,你可以向他表明你的身份。」 唐花道:「他是我們唐家收買的人?」 唐傲道:「每年五千兩銀子。」 唐花道:「那他可以不必開店舖了。」 唐傲道:「假如我們這個白玉雕龍的計劃需要進行,他以後就可以不必再開舖了 。」 唐花道:「為什麼?我們還要給他一大筆錢嗎?」 唐傲道:「不,等他寫完了字,你就殺了他。」 唐花道:「滅口?」 唐傲道:「能收買來的人,用更多的錢一定可以收買回去,這點我們不可不防。 」 唐花道:「很有道理。」 唐傲笑道:「沒有道理的話,我們唐家堡能在江湖立足這麼久嗎?」 唐花也笑了,笑得很得意。 這時,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這麼深的夜晚,居然有人敵門,一定是有緊急的事發生,唐傲一邊叫唐花把白玉 雕龍收起,一邊過去開門。 門外站的是唐缺,唐缺手中拿看一隻鴿子。 關上門,唐傲和唐缺一起走到桌前,唐缺把手中的鴿子遞給唐傲。 鴿子還活看,掙扎看想脫離唐傲的手。 唐傲以手來看鴿子的翅膀,拿到手中,道:「這不是我們的信鴿。」 唐傲道:「是在城外十七里的地方碰上了我們佈置的網,他們用快馬帶回來的。 」 唐傲道:「是那裡的信鴿呢?」 唐缺道:「查不出來,以前沒有看過這類鴿子。」 唐傲道:「不是大風堂的?」 唐缺道:「大風堂不是用這種信鴿。」 唐傲道:「有沒有估量過從那裡飛出,飛往那裡?」 唐缺道:「信鴿專家估計,很可能從唐家堡飛出,飛往那裡就不知道。」 唐傲道:「夜間飛行的信鴿?好厲害的傳遞方式,江湖上有什麼人有這種本領訓 練出這種信鴿來?」 唐缺道:「沒有聽說過,已陘請人去請教百曉生了,大概明天早上會有消息回來 。」 唐傲道:「今天唐家堡有什麼陌生人來過?」 唐缺道:「今天沒有,三天前有。」 唐傲道:「三天前,這個人在這裡待了三天?」 唐缺道:「是一個布商,登記的名字是吳勇,住在悅來客棧,我剛剛岊硜派人去 找他來問話了。」 唐傲在問話的時候,早已從鴿腳下取出一張紙,這時,他正凝視看紙上畫的一個 心形。 唐缺看看他大哥,道:「紙已經查過,是寶之齋的宣紙,任何人都可以買得到。 」 唐傲道:「這個心形是什麼意思?信鴿寄情?」 唐缺道:「不可能曾和思到這個地步,訓練夜間飛行的鴿子來傳遞情意吧?」 唐花插口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我以後也要用這一招來展開追求的攻勢。」 唐傲道:「這個心形,我敢保證一定不是示情的,一定是另有涵意。」 唐花注視看心形看了一下,道:「這個心形並不大,不大就是小,小的心形,會 不會表示小心?」 唐傲道:「很有可能。」 然後,三個人都沉默下來,三個人的心思現在都一致,都想到這隻信鴿是由唐家 堡放由,內容是小心,最有可能的是通知大風堂,小心唐家堡進攻了。 唐缺道:「會是趙無忌嗎?」 唐傲道:「他會帶看信鴿嗎?」 唐缺道:「不然,會是誰?」 唐傲道:「我們等悅來客棧的消息再推論不遲。」 悅來客棧的燈火已黯淡,除了中央大廳一盞油嬁外,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掌櫃的料靠在櫃台後的高背椅上打盹,看樣子是睡熟了。 唐缺派來約兩個人走進悅來客棧,也不理會那掌櫃,逕自便往樓上走,到了二樓 ,往右轉,到了第三間房門前,也不停步敲門,其中一個便舉腳把門踢開,另一個則 飛身而入。他好像對房間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只見他一個飛身使衝進床邊,伸手往床 上的人身上連點,除了踢門聲以外,什麼聲音也沒有,看來,床上的人猶在夢中便已 被點了穴道。點穴的人點完穴之後,伸手將床上人攔腰一孢,往肩上一放,便扛看往 外走。二人以快速的輕功行走,不多久便已回到唐家堡。 唐缺打開門,二人進去,便將點了穴道的人往桌上一放,其中一人道:「吳勇已 捉來了。」 唐缺還沒來得及讚揚他們辦事效率快,人便傻楞在當地,一看,唐傲、唐花和那 二人都楞住。 他們發現,扛回來的吳勇已經死了。 唐缺驚問:「怎麼搞的?」 點穴的又鷘又楞的,一時答不出話來。 另一個踢門的則道:「會不會早就死了?」 唐傲一言不發,走近這個名叫吳勇的屍體前,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道:「不錯, 已經死了有一個時辰以上了。」 這時他們才發覺,屍體早已微微發黑。 唐花撬開屍體的嘴,看了看嘴裡的牙齒,然後道:「牙齒是發黑的。」 唐缺騖道:「中了我們的虎蜂針毒?」 唐傲道:「我們唐家,那些人用虎蜂針?」 唐缺低聲唸了好些人的名字,都搖頭說不可能,因為這些人都已不在唐家堡,被 派到外面去,剩下的就是他們兄弟。 唐傲他們一時之間都納悶了起來。 唐傲沉思了片刻,才對剛才被派去的那兩個人說:「你們去把悅來客棧的掌植押 來。」 兩人應聲而去後,唐傲才對唐缺說:「你去查一查,我們的虎蜂針有沒有誰曾經 失落過。」 唐缺很快就帶看一本本子回來,他翻動看冊頁,巡視看上面的記錄,忽然道:「 有?」 唐傲問道:「誰?」 唐缺道:「李文廷。」 唐傲又間:「什麼時候,在那裡丟的?」 唐缺道:「今年一月,在河南。」 唐傲道:「怎麼丟的?」 唐缺道:「去刺殺易百臉的時候,曾發出兩枚虎蜂針,結果被易百臉用袋子接走 。」 唐傲道:「易百臉?易容大王易百臉?」 唐缺道:「是的,記錄上說,他的易容術之精湛,就好像他隨身帶看一百張臉一 樣。」 唐傲道:「我們為什麼要去刺殺他?」 唐缺道:「我們得到情報,易百臉已經被大風堂收買過去,因為這個人太可怕了 ,所以我們寧願他死,也不希聖他去替大風堂做事。」 唐花道:「是呀,想想看,一個人隨時都有一百張臉,變換就換,誰也認不出他 呀,要去刺探情報,那是多容易的事呀。」 唐傲道:「誰決定要殺他的?」 唐缺道:「你那時候不在,當然是我啦!」 唐傲道:「老祖宗知道嗎?」 唐缺道:「不知道,怎麼?我做錯了嗎?」 唐傲道:「當然,假如你當時徵求老祖宗的意見,她一定會反對。」 唐缺不服氣的道:「她為什麼反對?」 唐傲道:「這種人,應該想辦法再收買過來才是上策,派人去刺殺他是下策,刺 殺不中,更是失策,他現在一定會死心塌地的替大風堂做事。」 唐缺沉默了,因為他大哥這番話,分析得確實很有道理。 唐傲說完,也沒理會唐缺的反應,走近屍體,伸左手將屍體的頭抬起,右手在屍 體後頭摸來摸去。 然後,他忽然緊捏屍體後頸偏左的地方,慢慢的,用力的向頭頂方向撕。 這時,唐缺他們都看出來,這屍體的臉,是戴看一副相當精細的人皮面具。 唐缺的腦海,已升起一個人的名字。 易百臉。 很顯然,這個人是易百臉殺的,殺了之後,戴上他自己製的面具。 唐傲已將整塊人皮面具揭開,屍體的臉整個都是黑色的,怪不得唐傲他們一開始 並沒有看出是中毒死的,原來是隔了一層人皮面具的緣故,臉上才沒有太黑的顏色。 他們三個人看看屍體發怔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帶看悅來客棧的掌櫃回來。 那掌櫃一看到屍體的臉容,自己的臉上馬上變色,露出鷘呆的表情。 唐傲立刻間他:「這個人是誰?」 掌櫃的口齒不清的回答:「他……他……叫李仁宗,可是……」 唐傲道:「可是,你看到他早就離開了客棧,對不對?」 掌櫃的看看唐傲道:「你……你怎麼……知道?」 唐傲冷哼一聲,道:「這還不夠明顯嗎?那個在你客棧登記叫吳勇的人,來唐家 堡的時候就戴看這副面具。」 唐傲揚了揚剛撕下來的人皮面具,又道:「他其實就是易百臉,他來這裡辦完了 事,殺了住在隔壁的這個李仁宗,把自己的皮面套在他臉上,裝成是吳勇死了,自己 就製造李仁宗的面具戴上,離開悅來客棧,離開唐家堡。」 掌植的聽完,嚇得臉無人色,道:「這個人……太……可怕了。」 唐傲轉頭間唐缺:「吳勇到過什麼地方?」 唐缺把知道的情報都說了出來。 唐傲一邊沉思,一邊分析,道:「問題不是出在麵攤子,就是出在麗春院,我懷 疑這隻鴿子。」他指看唐缺拿來的鴿子,道:「是他放出去的。」 唐缺這時正在翻閱那本檔案本,忽然大叫道:「對,易百臉的資料檔案上,記載 看他喜歡飼養鴿子。」 唐傲道:「到過麵攤的人,和易百臉有接觸的,是上官刀,而易百臉在麗春院裡 ,接觸過的人是……」 唐缺接口道:「他叫的是小萍。」 唐傲道:「小萍是我們這裡長大的,不會有嫌疑。」 唐花道:「難道會是上官刃?」 唐缺道:「會嗎?他只不過是給了他一錠銀子而已。」 唐花道:「也許銀子裡有古怪。」 唐傲道:「也許,你去叫……」 他講到這裡忽然停住,看看悅來客棧的掌櫃和那兩個刺客。 唐缺馬上道:「你們回去吧,沒你們的事了。」 三個人立刻離開。 唐傲這才繼續說道:「你去叫娟娟來。」 唐缺問道:「叫娟娟?幹什麼?」 唐傲道:「我要她用美色去刺探上官刀,到底有沒有什麼秘密是我們不知道的。 」 悅來客棧的掌櫃和那兩人分手後,一個人回到客棧,他走到櫃台,回到剛才打盹 的地方,坐下,找出客人登記簿,在吳勇這個名字上面,用毛筆畫了兩個小圈圈。 然從,他離開櫃台,走出客棧,趁夜色離開了唐家堡,離開唐家堡之後,掌櫃的 才伸手到腦後,學庸傲的模樣用力一撕,赫然也是一副人皮面具。 他笑了,冷笑,原來他才是易百臉。 天還末亮的時候,一個蒙面人來到悅來客棧,以奇快的敏捷身手,到達櫃台,翻 開客人 登記簿,瞄了吳勇這個名字一眼,便立刻離開。 這個蒙面人以飛快的輕功奔向唐家花園,他對花園的地形非常熟悉,見他儘往黑 暗的地方躲閃看行走,很快的便進入一間房裡。 進入房裡之後,他把臉上的黑市取下,他,正是上官刃。 上官刃剛解下黑巾,放在桌上,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他起先嚇了一跳,因為 這時天 還未亮,加上他剛從悅來客棧回來,以為是唐家有誰發現他的行蹤。 他本能的拿起黑巾,想找地方收藏起來,但他馬上想到,敲門的人很可能是娟娟 。所以他就問了聲是誰。 門外回答:「是我。」聲音果然是娟娟。 娟娟是上官刃一來唐家堡就認識的姑娘,因為娟娟一直對他非常體貼,所以最近 常常半夜來伳這裡過夜。 知道是娟娟,上官刀就放下心了,他把黑市隨手往懷裡一塞,便去開門。 門一開,娟娟便一頭衝到他懷裡,嚶嚀一聲,臉便往上官刃臉上貼去。 上官刃笑了一笑,伸手便將她抱起,走向床邊把她放在床上。 然後,兩個人便像膠一般的黏在一起……… 天都快亮了,趙無忌還在樹上對看夜空發呆。 他還在徬徨,剛才不小心殺了一隻傳信的鴿子,令他後悔、失神了好一陣子。 他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方法來補救他的錯失,伳已陘想了很久了,這時,他才下了 一個決定。 他決定往盤龍谷去。 到盤龍谷要一天多的路程,兼程趕路也要第二天的清晨才能到,到的時候剛好是 端午。他一想到端午,大家都陶醉在慶典歡愉之中,最易被倫襲,便心急如焚,連忙 跳下樹幹,上馬奔向盤龍谷。 同樣的清晨。 唐傲、唐缺、唐花都還末睡 三個人依舊在房間裡分析看信鴿與易百臉的事。 唐傲看了微露魚肚白的天色 對唐缺道:「我想改變攻擊的計劃。」 唐缺問道:「為什麼?」 唐傲道:「意料不到的事太多,我怕會生變。」 唐缺道:「你想怎麼樣?」 唐傲道:「立刻飛鴿傳書,要三路人馬立刻進攻。」 原來他早已安排好三路人馬在大風堂的三個據點埋伏好,等待唐家的命令進攻, 他本來打算和唐缺一起前往,帶領人馬分別攻打。但他現在忽然改變主意,人不但不 去,反而提早進攻。 他本來放出空氣說端午進攻,其實他是慢慢前往,待踹午後兩天才攻,那時,就 算有人通風訊,端午時大風堂的人準備應戰,但苦苦準備二天都沒有進攻的跡象,不 但會對消息來源懷疑,更會因而鬆懈下來,這個時候進攻是最好的時機。 但他決定改變戰略。 因為他忽然感到一股壓力,這股壓力是趙無忌的突然消失,加上易百臉的出現才 來的。他立刻通知唐缺用飛鴿傳書,傳令埋伏在大風堂三個據點的人收到傳書後立刻 進攻。 不問後果的進攻。 在極度歡愉之後,上官刃睡了,睡得很甜,很沒有戒心。 這樣甜蜜虳睡意,讓清醒看的娟娟,禁不住多看兩眼,她來侍候上官刃是有目的 的,她一直是奉唐缺之命,來觀察上官刀的行動,包括伳在睡覺時的夢話,都要向唐 缺報告。所以她披衣而起,下床,撿起在地上的衣服,上官刀的衣服。 她小心翼翼的摸尋,她摸出了一條黑巾,她知道那是用來蒙臉的。 她摸出了一個細小的錦袋,錦袋幾乎是貼看內衣而縫的,她以前一直沒發現,沒 想到今天被她看到了。 她打開錦袋,裡面有一張摺得很細的紙,紙上什麼字也沒寫,只晝了一個小小的 心形。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她知道這很重要,不重要,上官刀怎麼會放在貼身內衣 的錦袋裡呢? 她把小紙摺回原狀,放回錦袋裡。 她到了梳妝台前,仔細的替自己打扮起來。 她忍不住又回到床邊,凝視看上官刃。 她忽然衝動的伏在上官刃胸前,伸手撫摸看上官刀的臉。 上官刃雙眼依舊閉看,但右手已仲出,輕輕的撫摸看臉上的小手。 這動作,令娟娟有點激動。 畢竟,上官刃是令她得到歡愉的人,以前,她坦率命做過這樣的事,但她從未有 和上官刃在一起那麼快慰過。 上官刀感到娟娟的身體在微微的頭抖,他的手從撫摸變成輕拍,道:「怎麼了? 」 娟娟立刻警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把手一抽,人已站起,道:「沒什麼,我要回去 了。」上官刃並沒有感覺到不對勁,他只是從鼻孔裡發出了「嗯」的一聲,因為娟娟 每次來,都是清晨就離去,這一次,和平常並無不同。 所以他叉女睡了。 娟娟又凝視了上官刃片刻,才轉頭離去。 離開上官刃的房間,她走得很慢,因為她現在要去的地方,正是唐傲和唐缺在談 事情的地方。 她邊走邊想,要不要把剛剛看到的黑巾和紙上的心形,報告給唐傲他們知道? 看到黑巾的時候,她心中已經有數,上官刃昨夜一定偷偷出去過,因為她曾經來 過,那時上官刃並不在。 她到底要不要把她知道的事,全部說給唐傲知道?她主意還沒拿定,人就已來到 了房門前面。 她不能再思考了,因為她沒有時間猶疑,來到了門前,裡面的人一定知道有人到 了門外,假如她猶疑而不敲門,裡面的人一定會起疑心。 所以她的腳步一停在門前,手就立即伸出敲門。 唐缺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 娟娟推門,心裡還在矛盾。 然而,不管地做什麼決定,她的腳步必須跨進房裡,一進房,唐傲他們.一定會 問她有什麼發現的。 第九章 易百臉的真面目 清晨的霧很濃,五丈以外的東西都朦朧不清。 在這樣的天氣下走路,是一件相當吃力而危險的事,尤其走的是山路。 易百臉卻不這樣想,他反而覺得輕鬆而安全。 因為他本來就想儉倫摸摸的離開唐家堡的勢力範圍,愈是沒有人看到他愈好。 而且憑他的功夫,在濃霧下走山路是最安全不過的事了。 所以他輕輕鬆鬆的走在山路上,腳步幾乎帶看跳躍的節拍。 他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在五丈開外的地方,早已有八隻眼睛在盯牢看他。 這八隻眼睛四個人,都是身穿黑色勁裝,一副準備搏鬥的打扮。 他們是早就守候在這其的,每一個夜晚到清晨,他們都守候看,五年了,他們四 個人沒有換過班。 他們是唐家的中堅份子,年齡都比唐傲大。他們是當年跟看唐傲的父親打天下的 功臣,他們都可以不必聽從唐傲的指揮,而屬老祖宗直接管磍。 這五年來,他們是自願守在這裛的。因為五年前,守在這萇的四個人被殺了,沒 有人願意接替。 守這裛的是苦差事,而且又要武功高強,而武功高強的上一輩人物,誰不想享享 晚福? 守在這個離開唐家堡必經的山路,是唐傲的父親當年想出來的高招。 這裡白天是不要人鎮守,需要鎮守的時間是半夜到清晨。因為從唐家堡客棧半夜 離開的人,最遲清晨一定會來到這裛。 半夜離開唐家堡的人,除了有急務在身,剩下的一定是想愉偷離開的人。 什麼人想偷偷離開唐家堡?不是叛徒,一定就是假藉做買賣的身份,其實是來刺 探情報的人。 這種人,唐家堡一定要消滅。 所以就必須有人守在這條必經之路上。 當唐家發現有人半夜離開,或者對某人的身份有所懷疑的時候,便會從唐家堡發 出一枚發紅色光芒的火箭,守候的人一看到那火節,便開始謷戒。 昨天夜裹,唐缺就發出了一枚火箭。 看到了火箭,這四個人就以輪流值夜的方式,盯住了來路。 這四個人是唐傲的父親在川蜀一帶撿回來的孤兒,從小跟唐傲的父親學武,唐傲 的父親分別替四個人取名時都帶木旁,分別是:唐楓、唐梅、唐棉與唐桑。 唐楓年紀最大,用的武器是劍,暗器則是楓果。所謂楓果,就是形似楓槭樹木的 果實,圓圓的帶滿了刺,擊中人身,則刺會刺人肉中,假如被武器阻擋,則會爆裂, 從內中噴出一團毒液。 唐梅用的武器是梅花刀,刀上有五環扣,用力一迫,五環扣會各自飛出,每個扣 上分別有五朵梅花形的淬毒暗器,很具殺傷力。 唐棉用的是一雙肉掌,是改自武當棉裹針的一套掌法。對付普通人時,唐棉用的 是手掌,但對付厲害人物時,便戴上手套,每個指套縫中都餵有唐門毒針,用內力可 迫出手套,飛向敵人,讓敵人防不勝防。可謂名副其實的棉裛針掌法。 唐桑用的是狼牙棒,棒頂都是狼牙毒針,這還不厲害,厲害之處是毒針縫其分別 又藏有桑果般的紅桑針,狼牙毒針和紅桑針都可以隨時飛日傷人。 唐楓他們四個人在這裡已待了五年。五年來,山中濃霧出現的次數,數也數不清 。因此四個人都練得非常好的眼力,可以在浪耘梗罩下,看到十女外的人影。 所以易百臉以跳躍的步法走來時,他們早已看到。 四個人早已分別躲藏在路的兩旁,唐楓與唐棉在路的左方,唐梅和唐桑在右側。 唐楓與唐梅在前面,唐棉和唐桑則在二丈之外。 易百臉退是以輕鬆的心情走著,走過唐楓與唐梅藏身的地方。 洨有動靜。 易百臉繼繢走,走出一丈遠時,唐棉和唐桑霍地跳了出來,把易百臉嚇了一跳。 他立刻停步,腳步往後移,但馬上又停住。因為他聽到身後又有兩個躍在山路的蛙音 。 他沒有回頭,手往腰部一拉,一把軟刀已握在手中。 他也沒哼聲,刀一在手,人就往左邊衝過去。 他往左邊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看到唐桑手上握看狼牙棒,而唐棉則雙手空空。 一衝近唐棉,軟刀打橫一揮,攻向唐棉腰部。 唐棉沒有接易百臉這一招。他只往後退了兩步。 就在唐棉往後退的時候,唐桑向前跨由兩步,狼牙棒往左向右倒出一個回形,擋 住了易百臉所有的去路。 易百臉不得不後退。 後面的唐楓靜立不動,面廣梅的梅花刀則向左右各劈出一刀,發出了「颼颼」的 破空之聲。 易百臉不得不轉身,舉起軟刀迎向來攻的唐梅。 唐楓依舊不動,只是守住路中央。 唐棉和唐桑也不動的站看,守住了去路。 這是他們四個人的默契,不到必要時不圍玟,對方用刀,則由用刀的人來應付。 每一個會武的人,都對自己的功夫有信心。唐梅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並替自己的 刀法取了一個很特別的名字。 古人撰曲,曲牌有叫「梅花三弄」的,唐梅雖然不喜歡樂曲,但也聽過這個名字 ,加上他用的又是梅花刀,暗器也是梅花形,而且方法一共有三十三招,所以就取名 為「梅花三三弄」。 三十三招刀法裡面,最後三招都是一招兩式,其中每一式都是放暗器的招術,取 名為「梅花三三弄」,確是另有深意。 唐梅攻向易百臉的那一刀,便是「梅花三三弄」裡的第二招「梅開二度」,刀鋒 斜斜劈向易百臉腰際。不管劈不劈得中對手,都以最快捷的手法抽刀,又劈向同樣的 方法,所以叫 「梅開二度」。 易百臉的易容術天下無雙,刀法卻也不賴。只見他手中軟刀刀鋒自左快速下移, 「噹」的一聲,擋住了唐梅的第一波政勢。 唐梅立刻抽刀,又是劈向易百臉的腰部。易百臉也很妙,居然也以相同的方法擋 住了來刀。 又是「噹」的一聲,二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雖然只攻出了一招,但高下立判。 唐梅的第二刀,是一抽一劈,刀山刀去的距離很短。而易百臉的一抽一揮,距離 比較長,但所花的時間卻一樣。因為二把刀又在同樣的地方碰在一起。 這表示易百臉的手法比唐梅快。 唐梅心中已有數,所以他發出的第二次攻擊,是「梅花三三弄」裡的第三十一招 ,「踏雪尋梅」。 踏雪,是一件很需要分寸的事,踏得太重了,不小心會陷入雪中抽不出腳,踏得 太輕了,不小心會滑倒在地。因此,該重的時候重,該輕的時候輕,這中間要拿捏得 很精確才成。唐梅的「踏雪尋梅」前半招「踏雪」,刀法是輕靈中透看穩健。刀走輕 盈,隨時激動,觀察對方有破綻或漏洞時,立刻穩健的砍過去。砍不中不要緊,還有 下半招「尋梅」,梅,就是梅花形淬毒暗器,要尋找何時發放的脈絡,除了發放人之 外,連旁觀者都看不出來。因此,「踏雪尋梅」在唐梅手裹,得手率是百分之一百。 任何事都有第一次,失手當然也不例外。 唐梅的「踏雪尋梅」就第一次失手了。 他的「踏雪」踏了很久,但易百臉的軟刀卻綿綿密密的護住全身,一個漏洞也找 不到。 唐梅不得不使用「尋梅」了。 他一運內力,刀上的兩個環扣立刻飛出,環扣內的梅花淬毒暗器也飛離扣子飛匝 。他運用內力時,正是舞起一陣刀影讓對手眼花撩亂之時,因此他心中已暗叫了一聲 「著」,以為一定可以打中易百臉。 但不知何時,易百臉左手上己多了一個布袋,只見他左手連揮四下,所有的暗器 都已到了布袋裡。 唐楓一見勢頭不對,左手一揮,一顆楓果暗器便攻向易百臉的右胸。 他把暗器去向易百臉右胸是有用意的,因為易百臉左手拿袋右手執刀。通常一個 人接暗器的反應,都會舉起最近暗器的物件來擋,假如易百臉舉軟刀來擋,唐楓的暗 器便會爆裂,噴出毒液。 唐楓果然算對了。 易百臉果然舉起軟刀去擋。 眼看易百臉的軟刀馬上就擊中唐楓的楓果。唐楓他們心中己感到一隀興奮,唐梅 臉上更露出了一絲笑意。 易百臉忽然看到唐梅的笑意,手中刀馬上改擋為兜,軟刀明明向前擋,卻硬生生 抽回,運起內力在抽回時兜起一個圓弧再揮出,那楓果被內勁的氣一迫,自快而慢的 隨勁力向下跌落。 易百臉此時左手伸出袋口,一把握住了楓果。 唐梅和唐楓不禁臉色一變。 站在易百臉身後的唐棉和唐桑,一看到唐楓二人的臉色,知道他們的暗器都去了 ,立刻往前一衝,攻向易百臉。 唐棉的肉掌連攻四招,掌風拍拍作響,厲害之至。 唐桑的狼牙棒則劈向易百臉的後頸。 唐楓的劍和唐梅的刀也一起往易百臉身上招呼。 他們四人此時可不管江湖規矩,他們只講求唐門規矩,一個人打不過,兩個人, 兩個人打不過,大家一起上。 四個人猛攻,易百臉只有招架之力。大概招架了半頓飯的光景,易百臉忽然大喝 一聲:「停手」 四個人立刻停住了玟勢,圍視看易百臉。 易百臉自知再打也打不過他們,所以將軟刀垂下,對看唐楓問道:「你們想幹什 麼?」 唐楓答道:「想請你回唐家堡。」 易百臉道:「為什麼?」 唐楓道:「不為什麼,任何在半夜時分離開唐家堡的人,我們都有責任留下他, 把他帶回唐家堡。」 易百臉道:「審問?」 唐楓一笑,道:「那要看你合作的程度了。」 易百臉不再言語,把軟刀繫回腰際,左手一擺姿勢,示意要走。 唐楓他們立刻讓路,易百臉往前行,四個人緊跟在後。 易百臉被押解回唐家堡之時,正是娟娟推門而入的時候。 唐傲和唐缺看看娟娟,唐缺開口問道:「有什麼發現沒有?」 娟娟搖了搖頭,道:「沒有。」 唐花邽插口道:「上官刃身體健壯嗎?」 娟娟答道:「很好,跟年輕人一樣。」 唐花和唐缺一聽,臉上禁不住浮出淡淡的邪笑。唐傲卻表情如一。 唐缺一擺手,道:「你回去休息吧,有什麼動靜再來通知。」 娟娟應了聲是,便轉身往外走。她走得很慢,走到門口拉門時,還猶疑了一下, 但只是停頓了很短暫的時刻,便毅然拉門走了出去。 她是捨不得上官刃,假如她把昨夜發現的情形向唐缺說出,唐缺一定不會放過上 官刃,那麼,她就會失去和上官刃的歡聚機會。 她捨不得情慾的享受,她只好欺騙唐缺了。她卻不知道,易百臉已經被捉回來。 假如易百臉據實說出來唐家堡的目的,她就會為這次欺騙的行為惹來殺身之禍。 這一切,就要看易百臉在面對唐傲時的抉擇了。 娟娟雖然沒有發現,但唐傲他們卻顯得非常高興,因為這個時候,坐在他們面前 的,正是押解回來的易百臉。 易百臉的臉木無表情,這使得唐傲不禁懷疑,面前這張臉是不是假臉? 這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問出他來唐家堡的原因,因此,唐傲已經準備開口了 。但但他還末開口,易百臉卻比他先道:「你們想知道,我為什麼來唐家堡對不對? 」 當然對,唐傲心想,這個人是個聰明人,應該不必大費周章來審問他。問題是, 要如何去判斷他語中的真假。 易百臉看他們點了頭之後,又道:「我說我是來做生意的,你們一定不會相信, 對不對?」 當然對。當然又是點點頭。 易百臉又道:「那麼,你們希望我是來這裹做什麼的呢?」 好厲害的傢伙,唐傲想。他沒有回答,他把目光轉向唐缺。 唐缺接觸到唐傲的目光,明白他大哥的意思。他開口道:「我們當然希望你真的 是來做生意,可是你不是,對不對?」 「一點也不錯。」易百臉回答。 「那你是來找人的嗎?」 「是的。」 「找誰?」 「上官刃。」 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這是唐傲他們想要的答案,但這麼快就由易百臉口中說 出來,不免讓他們感到一陣鷘訝。 唐缺心中已經聯想到,易百臉既然是來找上官刃,上官刃一定會有點什麼特別不 一樣的地方,娟娟怎麼會不知道?上官刃厲害到這麼會隱藏他的行動與心事嗎?抑或 娟娟隱瞞了什麼事?假如是,她為什麼要隱瞞? 唐缺沒有往下想,因為唐傲已經開口說話了:「你為什麼要找他?」 「有事。」 「什麼事?」 「私事。」 「私事?」 「是呀。」 唐缺此時插入說:「我看不是吧。據我們的調查,你來到這裡,並沒有跟上官刃 說過任何一句話。」 「不說話也可以溝通的呀。」 「那當然。」唐缺說:「可是,通常也都秘密的管道。」 「不錯。」易百臉說:「這是我踉他的秘密,你們總不會想知道吧?」 「我們想。」唐傲說。 「假如我不說呢?」 「隨便你,」唐缺說:「不過,我先提醒你,我們唐家有些毒藥,可是會讓人麻 癢難當的。」 易百臉看看唐缺,沒有說話。他似乎在沉思,但臉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 唐傲已經可以肯定,易百臉是戴看人皮面具的。 他的真面目是怎樣的?唐傲並不想看到。他想知道的,只是他來找上官刀的真正 目的。 易百臉看看唐缺,想了大概有半盞茶的光景,才開口說道:「其實,告訴你們也 無妨,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上官刃。」 唐缺冷冷一笑,道:「對不起一個人,是感情的負擔,受麻癢之罰,可是肉體之 苦,而且,連命都沒有的時候,對不對得起,就不再是問題了。」 這分明是恐嚇,但沒有人看出來易百臉是否被嚇到,因為他的臉永遠都是那副木 然的表情。不過,確然他一點也沒有驚嚇的樣子,因為他聽完唐缺的話,立刻就接口 說道:「人的名,樹的影,誰不知道唐家堡暗器與用刑是武林絕活?」 唐缺哼哼二聲,道:「既然你有耳聞,那我就不必再安周章描述了。」 易百臉道:「我不但耳聞過,還曾經目睹過。」 唐缺道:「哦?」 易百臉的臉輕微的皴了一下,大概他是在笑。然後,他兩手伸向頸後,在脖子上 用力拿捏了幾下,用手一撕,一張人皮面具馬上被撕了下來。 唐傲、唐缺和唐花都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看易百臉的廬山真面目。 這是一張被燒過的臉,幾乎沒有肉,都是結成疤的皮。這醜陋的臉孔,是嚇了他 們一跳的原因。 而令他們目瞪口呆的原因,是這張臉雖然被隢傷扭曲過,但他們還是一眼就認出 他來。 ꄠ 唐十七。 唐家堡早在七年前就發出死訊的唐十七。 七年前,很慘烈的一次大火。那次大火,是大風堡不知收買了誰,忽然間得知了 所有在大風堂臥底的人,他們設計歡宴這些臥底的人,在酒水裛放了蒙汗藥,不是臥 底的人都事先知惜沒有喝酒。然後,大風堂放了一把火…… 七年了,這份創傷還存在唐家堡主要人物的心中。那一次,唐家堡一共死了三十八 個人。到如今,他們還查不出,大風堂是怎樣查出這批人是臥底的。 如今,被認為已經死了七年的唐十七忽然出現了,怎不令唐傲他們目瞪口呆? 唐缺注視這張臉良久,才半疑半真的問:「唐十七?」 點頭。 「你沒死?」 「死人會站在這裡嗎?」 當然不會,但唐十七的出現,實在是人意外了,意外得令唐缺他們實在不敢相信 。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 唐傲沒有說話,他走近唐十七,伸出手,在唐十七的臉上撫摸。 不錯,這是真的,雖然是疤,但卻是活生生的疤,不是面具。 唐花由唐傲的表情裡,知道眼前的人確確實實是唐十七,他忍不住問:「這是怎 麼回事?」 唐十七淒然的冷笑了一下,道:「說來話長。」 於是,他開始講述他七年來的奇異經歷。 由於喝了蒙汗檠,那場大火一起,濃煙一嗆,他就昏倒,昏倒以前,他看到他的 同伴情況跟他一樣,動都不能動。所以他心中知道,他的兄弟全都罹難了。 等他醒來,他以為那是地獄。但他睜眼細看,有竹椅、竹窗、竹門,四周都是竹 ,他才驚覺,這裹是人間。 然後,他就感到臉上疼痛無比。他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他聽到竹門推開的聲音, 看到一個老太婆走了進來。 然後,他又痛得昏了過去。 記憶中,他時昏時醒,每次醒來後因痛苦的呻吟時,一定有人推門造來看他。 奇怪的是,每一次進來的人都不一樣,從駝子到瘸子,從俊美少年到老太婆,從 貌若天仙的美女到滿頭白髮的老人家。 他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少次,更不知自己看到過多坐不同的人物。等他完全清醒 過來時,來看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那個中年男子看看他微笑,對他說:「你放心吧,你已經跟個好人沒有兩樣了。 」 他知道是這個中年男子救了他,要不,就是這一家人救了他。他想起來道謝,但 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嘴巴張開,也發不出聲音。 中年男子將他按著,說:「你大概還要休息三天,才有力氣說話。這三天,你的 人是清醒的,但卻不能移動,很不好過。」 說完,中年男子就離開。 隨後的三天,他除了睡覺之外,果然是眼睜睜的非常清醒,發不出一絲力道來。 他看到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來侍候他,餵他吃粥。 他看到一個佣人打扮的中年人來替他換衣服,替他用濕布擦乾身體。 他看到昏迷時所看過的每一個人,但奇怪的是,這些人都是單獨來的,從來沒有 兩個一起來,而且總是一個離去之後,另一個才進來。 三天後的早晨,他一睜開眼,他就知道白己總算撿回一條命了。他感到身體的勁 力又恢復了,他生了起來,看看自己的手腳,他感到很訝異,怎麼手腳一點燽傷的樣 子也沒有?他摸了一下臉,因為他在火起昏迷時,最先感覺到的是火燒他的臉。他一 摸之下,不禁嚇了一跳,他摸到的不是粗糙的厚皮,而是滑溜溜的皮膚。 他整個人呆坐看,嘴襄發出了一聲驚叫。 這時,門打開,三天前那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說:「不必鸄怕,妳的臉被燒 傷了,只有我這個千手神醫才有這個本領,替你換了一層皮膚,而保存妳的本來面目 。不過,這層皮膚以後會結成疤,妳的臉會變成凹凸不平,很醜。」 能檢回一條命已經不錯了,還管他醜不醜? 唐十七立刻從床上跳下,跪了下去,咚咚咚的叩了三個響頭,嘴裡說:「多謝救 命之恩。」 千手神醫微笑點頭,說:「很好,很好。」然後就不再言語。 唐十七依舊跪看,說:「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千手神醫楊餘恨。」 「原來是楊恩公。」 唐十七嘴裡講著,心中卻想,「千手神醫」這麼高明的醫術,自己怎麼聽都未聽 過? 「你一定覺得奇怪,千手神醫這四個字怎麼在江湖中從所未聞吧?」 唐十七連忙說:「不敢。」 楊餘恨笑笑,說:「你起來坐回床上,你的身體還是適宜多休息。」 唐十七說了聲謝謝,坐回床上。 楊餘恨看看唐十七,說:「我生平淡泊名利,而且我只救那些被仇家殺害僥倖不 死的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唐十七沒有說話,只是看看楊餘佷。 「因為我的父親替我取了個好名字,叫餘恨。哼!空留餘恨在人間。我救了這些 人,這些人心中有什麼,你知道嗎?恨!他們心中一定有餘恨,要找仇家報仇的恨。 」 唐十七更不說話了。他心中興起了一絲恐懼之意。怎麼有人救人是為「留餘恨」 的呢? 楊餘恨看到唐十七的表情,笑道:「妳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說過,空留餘 恨在人間嗎?」 唐十七點頭看看楊餘恨。 楊餘恨又說:「我把你從大風堂的大火裛救出來,你一定對大風堂懷恨在心吧? 」 唐十七又是點頭。 楊餘恨笑看說:「你知道空留餘恨在人間的意思嗎?」 「不太清楚。」唐十七說:「我沒有唸過多少書。」 「那我告訴你,我就是要你的餘恨,空留在人間,報不了仇。」 唐十七這回不是懼怕,是嚇了一跳。他有點被楊餘恨的話弄迷糊了。 「我每救一個人,」楊餘恨又說:「除了救他的命之外,還要救他的心。我要化 解他心裡的怨恨。」 楊餘恨後來的一句話說得很慢,然後,他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包括你在內。 」 唐十七這次終於完全懂了,楊餘恨的意思,是除了救他的命之外,還要化解他心 中對大風堂所懷的仇恨。 這可能嗎?大風堂的人把他燒成這個樣子,他能不恨嗎? 楊餘恨一直都看看他,彷彿看透他的心事似的,因為唐十七想到這裡的時候,楊 餘恨就說:「如果不是我軟了你,你早死了,還會有恨嗎?所以,你應該把自己當成 一個重新的嬰兒,一切都從頭學起,尤其是在這個深山裡,只有草木白雲,人世間的 憎恨都不存在,你應該會學好的。」 唐十七雙目瞪得大大的,注視看面前這位怪人,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對。 楊餘恨說完,就站了起來,又對唐十七說:「你考慮考慮我的話。」 然後,他就離去。 唐十七愕了半天,才恢復過來。他奔向竹門,打開,看出去。 外面一個人影也沒有,面前是一排排整齊的綠竹,竹葉迎看風斜擺,有一條小徑 蜿蜒的通出去。 唐十七徘徊了一下,便踏上小徑往前走。才走了兩步,迎面便走來一位少女。唐 十七認得她,就是那個一直照顧他的美貌女子。 他以笑臉迎上前,嘴裹已準備說出道謝的話,但美貌女子卻一直都繃緊面孔,看 了他一眼,說:「你回去屋裡再去考慮吧!」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回去。 唐十七俊在當地,不知所措。 楊餘恨要他考慮,指的當然是要他不要有恨,這位少女要他考慮的,又是什麼? 難道指的澴是要他不要心存怨恨? 她怎麼知道,他不是已經考慮清楚了嗎?而且,恨這玩意,能一下子就消除嗎? 唐十七愕了一會,又往前走,迎面又來了一個白髮老太婆。 怪事又重現了。他擺由笑臉,正準備開口,那老太婆封跟美貌女子一模一樣,木 無表懵的對他說「你還是回屋裡考慮考慮吧。」 這次唐十七傻愕的時間更久。他完全迷糊了,弄不清千手神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決定不再往前走,折返屋裡。 回到屋裡,他在窗前呆坐,看看偶而隨風搖曳的竹枝,想看:我身體復元了,是 不是一定要找大風堂復仇? 天色逐漸暗了,他還是呆坐看,想看同樣的問題。 中年傭人端看飯菜進來,也沒叫他,只是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他吃過飯,感到很累,就躺到床上,想看問題,朦朦朧朧的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千手神醫帶看笑容來看他,問他:「你開始想仇恨的問題了嗎? 」 他點頭。 千手神醫說了聲很好,就道:「山居無事,你的痛大概還要垂上幾個月才會完全 好,不如我教你一些我的拿手絕活。」 唐十七當然欣然應允。 他以為楊餘恨教他的,是醫術,但由乎他意料之外的,原來教他的是易容術。 「想不到吧?」楊餘恨說:「以我那麼高明的醫術,在江湖上也曾數了不知有多 少人,你為什麼沒有聽過我的名字?那就是拜易容術所賜。我每救一個人,都以不同 的身份出現,而且每個我救過的人都必須答燋我,不得把我的身份說出去,你也不能 例外,你答應嗎?」 唐十七沒有理由不答應。 自此之後,他就跟楊餘恨學習易容的工夫。暇時,他每次都在小徑上散步,但足 跡絕不會超過三百步。因為每走到那附近,他都會遇到一個人,不管是少女或是老太 婆,都會問他同樣的問題:「你想通了嗎?」 每次他聽到這個問題,他都折返屋中。因為他確實是想不通。他怎麼能不恨大風 堂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在山中已經住了一百多天了。這一天,他忽然想通了。 他想通的不是仇恨的問題,而是想通了,假如他還恨大風堂,他就不可能離開。 所以這一天他散步在小徑時,迎面的少女問他:「你想通了嗎?」 他立刻回答:「我想通了。」 於是,他第一次看到那少女露出笑容,好美麗的一個笑容。 那少女伸手示意他往回走。他很聽話的往回走,沒想到少女竟跟著他走回屋裡。 回到屋裛,坐下來之後,少女開口問道:「你有沒有對這裹的事感到奇怪?」 「當然有,」唐十七說:「你們為什麼老是在小徑上攔住我?」 少女嫣然一笑說:「只有這點嗎?」 「還有別的嗎?」唐十七反問道。 「當然有。」 「哦?」唐十七想了一想,搖搖頭說:「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你真的想不出?」少女說:「你不覺得,你看到的人,除了楊先生來你房間之 外,其他的人都沒來過,這不奇怪?」 「對!對!對!」唐十七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這實在很奇怪,像妳,只有在 我剛來的昏迷時候來過以外,以後就再也沒來過,這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少女說:「只因為我們每天都來,你沒察覺到而已。」 唐十七被少女這句話肪得全身起麻。以他的武功,怎麼會在睡覺的時候,有人來 了還不知道?而且聽少女的口吻,好像他們經常來似的。這實在太可怕了! 「你覺得很可怕,是嗎?」少女的聲音,在溫柔中帶點陰森的氣氛,唐十七不自 覺又起麻了。 少女看到他的表情,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那種笑法,並不像少女,而像一個粗 豪的男子。 少女笑了好一陣子,然後說:「其實一點也不可怕。說穿了,是你沒有察覺,但 你都看到了。」 唐十七俊愕住,他不太懂少女這番話的意思。但他馬上就明瞭了過來。 「我知道了!」他叫了起來。 「我知道你會知道的。」少女說,然後,她伸手至頭後,用力一揭,一張人皮面 具揭了下來。 出現在唐十七面前的,是個老太婆。 老人婆同樣的又是一撕,這次變成了中年傭人,然後,再撕一次,才是楊餘恨的 廬山真面目。 唐十七不禁對楊餘恨又多了一份尊敬,因為他曾經扮成少女的模樣,來照顧他的 起居,尤其是他昏迷期間的失禁。 在尊敬中,唐十七也多了一份佩服。因為三個人皮面具戴在臉上,這種本領絕非 等閒人能夠做到。 他也替自己感到慶幸,因為他有幸學會了這套超凡的絕活。 楊餘恨看看唐十七,道:「我很高興你想通了,仇恨是沒有必要的,冤冤相報何 時了?你要報仇,別人也找你報仇,仇恨是會牽連數代,到時想剪也剪不斷,不如盡 早了斷較好。」 唐十七沒有說話,他只是一味的聆聽。 楊餘恨又說:「現在你想通了,我覺得很欣慰。」 他把剛才撕下的人皮面具,從桌上推向唐十七,又從懷裡拿出一堆大概有十來個 的人皮面具,也推向唐十七,說:「這些都交給你,你慢慢參詳,你就會悟出製造與 化妝的秘訣。我一共有三十七種絕活,你是我救的第三十七個人,我以後也不會出山 去救人,也不會再把這最後一種絕活傳給別人。」 停頓了一會,楊餘恨又說:「你出去以後,希望你把我這套『空留餘恨在人間』 的理想傳開,人世間假如沒有了仇恨紛爭,該多好。唉!」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就站起來,出了屋。 等唐十七追出去想再找他時,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 唐十七在山中到處找尋,不但找不到楊餘根,連另一間房子都找不到。 空山寂寂,微風輕拂,這些日子,對唐十七來說,彷彿是做了一場夢。 夢醒了,夢中的恩人卻不知所蹤,好像成仙羽化而去似的。遺憾的是,唐十七是 騙了楊餘恨。 找了十天,沒有找到他的恩人,唐十七就下山了。出了山,他往當年被火燒的地 方走了去。 到了那哀,斷垣殘壁,灰黑的饒痕猶在,但他的弟兄們已魂飛魄散。 唐十七感慨之餘,站在那裹,腦海中浮現的是那些死去弟兄生前的音容。他心中 依舊有恨,對大風堂殘殺異己之恨。 於是,他將自己化粈成中年人,取名易百臉,又一次混入大風堂。他沒有把這次 行動通知唐家堡,他認為這樣他會更安全,更易達成打擊大風堂的任務。 經過了五年的日子,他終於有幸.接觸到大風堂的核心人物,他被派去跟隨上官 刃。又過了一年,他終於獲得上官刃的信任,很多機密都讓他參與。最後,他成了上 官刃最親信的人。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上官刃約他至房裹密談,用盡了各種方法來試探他對上 官刃的忠心。 最後,上官刃對他說出他要叛變的計劃,問他要不要追隨。 唐十七當然追隨。第一,他本來就是在替唐家堡做事;第二,假如他不追隨,豈 不當場被殺? 上官刃不但對他說由整個計劃,還要他繼續留在大風堂,不動聲息,以便他投靠 唐家堡之後,可以提供他大風堂最近的動態。 上官刃還答應他,只要時機成熟了,就會把他引進唐家堡。 於是,他就以易百臉的身份,來回於唐家堡與大風堂之間,明是替大風堂來唐家 堡打聽情報,實則是來提供大風堂的動態讓上官刀知道。 聽完了唐十七奇異的經歷,唐缺提出他的疑問:「既然你是來提供消息給上官刃 的,為什麼你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講?」 唐十七的回答很妙:「不說話,有時候就是說了很多話。」 「你們的默契有那麼好嗎?」唐缺說。 「沒有,我只是舉個例而已。」唐十七說:「我這次來,因為沒有新消息告訴他 ,所以就在麵攤上跟他處晃一招。這是我們事前的約定。」 「他來這裡以後,你是第一次來嗎?」唐缺問。 「不,好幾次了。」唐十七說:「只是這次被你們盯牢了。」 「那你為什麼放信鴿回去?」唐缺又問。 「我是大風堂的人,來這裛是刺探情報,當然要傳消息回去。」 「你放了幾隻信鴿?」 「三隻。」 「都是綁看相同的紙條嗎?」 「是的。」 「上面的心形是什麼意思?」 「你會不知道嗎?」唐十七反問。 唐缺愕了一愕,眼睛看了看唐傲,唐傲搖搖頭。 「不知道。」唐缺說:「知道就不會問你了。」 「這表示有心無力,查不到什麼。」 唐十七這個謊扯得很好,紙上是有一個心,但並沒有其他表示。 唐缺居然信了。他又用眼睛瞄看他哥哥。 唐傲走近唐十七面前,問道:「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們聯絡?不是更方便嗎?」 「我怕你這裹有奸細,萬一身份洩露了,豈不又要再走一次七年前的路?」 這個理由也編得很好,只是唐傲又問他:「那你為什麼現在邞說出你的身份?」 「我現在不說,恐怕你們就不會給我機會再說了。」 唐傲是站看,唐十七坐看。唐傲說話的時候,一直很注意唐十七的脖子,尤其是 唐十七在回答問題的時候。 他這時忽然笑了一笑,道:「你認為我們會相信妳的話嗎?」 「我講的每個字都是真的,你們為什麼不信?」 唐傲轉頭看看唐缺和唐花,問道:「你們信嗎?」 「信。」唐缺和唐花異口同聲說。 「那你們就錯了!」 唐傲說這句話的時候,手已伸出,攻向唐十七。 唐十七一聽唐傲的話,臉色已變,人已準備離椅而去,但唐傲的手指已伸到他的 腰際,用力一戳,唐十七的下半身立刻麻木起來,動也不能動。 唐十七本來是想飛身逃鞄的,被唐傲捏住腰部讓下半身不能動彈,他使改用手向 唐傲進攻。 但他的右手才一伸出,唐傲便「拍拍拍」的在他身上穴道連點數點,唐十七整個 身體都不能動。 唐十七右手弓起成弦狀,五指張開如爪,停在空中,姿態相當滑稽,可惜在場的 人沒有一個想到笑這個字。 唐十七身捏不能動,但啞穴並沒有被點 他開口說:「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只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而已。」唐傲說。 「我是唐十七,難道你不信?」 「我連一丁點兒也不相信。」 「為什麼?」 「因為你的話洩漏了一些破綻。」 「哦?」 「你說楊餘恨化妝成老太婆、少女、中年傭人,你連一點也看不出來,可見易容 術可以做到跟真的一樣。」 唐十七沒有答腔,只是定定看看唐傲。 唐傲又說:「你剛才來的時候,面無表情,原來是戴了面具,這種面具未免太差 勁了,不像是楊餘恨這麼高明的人所教的。」 「那又怎麼樣?」 「那表示你現在戴的才是真正的易容上品。」 說完,唐傲伸手往唐十七脖子上用力往上一撕,果然撕下了一副人皮面具。 唐缺和唐花一見,人就傻住了。他們傻愕住的原因,除了是對唐傲的行為出乎他 們意料之外以外,還有,就是人皮面具下的唐十七的真正容貌,居然還是唐十七。 只不過現在的唐十七,臉上連一點燒傷的疤痕也沒有而已。 這令得唐傲也愕在當地。然後,他又伸手在唐十七脖子上在摸索,才確定這是他 的真正容貌。 唐十七道:「你很厲害。」 唐傲道:「我並不厲害,我只不過是判斷力和眼力比較好而已。」 「你怎麼發覺的?你不是摸過我的臉嗎?」 「摸你的臉時,我是沒有發覺,但從你的故事,我就想到你不可能化粈得進來時 那麼差勁,所以我就留意上你的脖子。我發現,你講話時,整個下巴、喉嚨的動作幾 乎沒有,跟平常人有點分別,所以找推論你還載有一副面具。」 唐傲笑了笑,又說:「我果然沒有推論錯。」 唐十七苦笑,說:「但是我還是唐十七。」 唐傲說:「火燒過毀了容的唐十七,和沒有燒過的唐十七,差別太大了。」 「多大?」 「大到我可以破了七年前的懸案。」 唐十七一聽此言,臉色大變。 唐傲笑了笑,說:「我們一直找不出誰是七年前的告密者,現在你出現了,臉上 卻一點火燒的疤都沒有,答案不就不講自明了嗎?」 唐十七的臉已無人色。 唐傲得意的笑了起來,說道:「想不到在你一個人身上,破了兩件懸案。前面一 件倒罷了,後面這一件,卻是不得了的大事。」 唐十七除了苦著一張臉,一點辦法也沒有。 唐傲伸手在唐十七身上又連拍了五下,唐十七約穴道全解。 唐傲說:「你自己了斷還是怎麼樣?」 唐十七看了看唐傲,淒然一笑,話也沒講,只見他上下牙齒用力咬動,嘴角有鮮 紅滲出,臉逐漸變黑,人已倒在地上。 唐傲吩咐把唐十七的屍體拖出去埋了,還要拖出去的人小心點,別讓上官刃看到 。然後,他就對唐缺和唐花說道:「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收獲。」 唐缺道:「真是世事如棋,說變就變。」 唐花邞道:「最怕還有變化。」 唐傲問道:「還有什麼變化?」 「萬一唐十七真的是上官刃的心腹,上官刃又不知他已變節,而他正好利用這個 機會來使我們相信,他是和上官刃一夥的,那我們豈不反而中了他的反間之計?」唐 花說。 「這話也有道理,」唐傲說:「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這實在很難判斷。」唐缺說:「我看最好等攻打大風堂的戰果回來,看有什麼 可疑之處才論斷不遲。」 「我建議我們立刻進行白玉雕龍的計劃。」唐花說。 「為什麼?」唐傲問。 「因為第一,假如上官刃真是叛徒,我們可以用白玉雕龍的計劃來剷除他。」 「萬一他不是呢?」 「萬一不是,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他利用完了,消滅他,以絕後患。」 「這樣對待投效我們唐家的人,豈不會讓江湖人不敢投靠?」唐傲問。 「不會,因為殺上官刃的人,不是我們。」唐花說。 「有理。」唐傲說:「我看我們就這樣決定吧。那你就立刻進行,多費心了。」 「是。」唐花說。 唐傲把臉轉向唐缺,說:「你有沒有其他意見?」 「沒有。」唐缺說。 「那我們就去請上官刃先生一塊用早餐,打聽他對我們改變主意立刻進攻大風堂 據點的意見吧。」 「那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這麼好玩的事如果沒有趣,什麼才有趣?」 二人哈哈大笑。 第十章 感傷 感傷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有的人會傷春,有的人會傷秋。有人看到下雨會感傷,有人看到紅紅的楓葉會感 傷。這些,無忌都不會。在他活過的日子裹,他從未感傷過。要娶鳳娘的時候,必須 要離開他的情婦,在那個涼亭分手時,他運一點感傷的意思也沒有。他反而免得輕鬆 。並不是他寡惜薄倖,而是他認為這是人生旅程裹必經的事,不值得感傷。 他父親被殺,他心中只有悲痛。 任何人任何事都有第一次,感傷他不例外,趙摭忌更不能例外。 面對遍地的死屍,面對城牆毀壞的殘壁,面對血跡斑斑的破落城門,趙無忌不能 不感傷。 因為那屍體,是大風堂兄弟的屍體。 因為那殘壁與破落城門,是大風堂盤龍谷的城門。 國破家亡的感傷,普天之下沒有人能避免得了。 除了看破紅塵的出家人。 趙無忌不是出家人。盤龍谷就像他的家,他的國,盤龍谷的兄弟,就像他的親兄 弟。 此情此景,他能不感傷? 落日餘暉,照在大旅上面。無風,大放敗垂,橙紅的光影投射下,更顯淒清之感 。 五月初四,明天節慶的粽子,想不到盤龍谷的兄弟再也吃不到了。 踏入城堡,趙無忌的感傷更加濃烈了。 因為他看到屋前的艾草,已被鮮血染紅。那館下吊著的粽子,竹葉青青竟然濺滿 紅斑。 還有那死者,敞開的胸前猶掛看愛人親手編織的香包,香包上也是血跡斑斑。 趙無忌幾乎忍不住想嘔吐,他忍住嘔吐,卻忍不住心底無窮的感傷。他再不敢觀 看面前的景象,他轉身,掉頭發足狂奔。 他奔跑得很快,直到氣都幾乎喘不過來了才停止下來。 他伸手扶住一棵大樹,喘看氣,嘔吐的感覺再也壓抑不住,咕嚕咕嚕的吐了起來 。 然後,他又發足狂奔,奔向夕陽輚照下的地平線。 他停步,看看火紅的夕陽。 好紅好紅的太陽,一如他的滴血的心,一如他冒紅鯀的眼眸。 他的感傷已受成悲憤,他想大叫大喊,但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叫出來。 他好恨唐傲。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要騙他說端午才進攻?為什麼他不寫信? 他有一股衝動,想立刻奔回唐家堡,找唐傲算一算這筆血債。 然而,他並沒有這樣做。在一陣激動過後,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走回盤龍谷,進入一間屋子裛,找到一把鋤頭和鏟子。 他在山丘裡,在月色星光的照射下,一鋤一鋤的將土地鋤開。 鋤呀鋤,鏟呀鏟,挖呀挖,他的全身已濕透,他的雙手已疲憊得快到抽筋的地步 。但他不管,只是一味的繼櫝這些動作。 然後,他將一個一個的屍體,通通丟進挖出來的大洞哀,又把泥土一鏟鏟的填回 去。 他砍下一棵樹,刨出一塊木板,用刀在上面刻下了「大風堂兄弟之墓」七個字, 把木板插在土堆上。 這時天色己逐漸泛白,他對看木板,默然注視了良久。之後,他頭也不回的走進 城門,牽出一頭馬,跨上,雙腿用力一夾,馬便狂奔而去。 趙無忌並不想休息,他一心一意只想儘早趕到「風堡」。 馬可是會累的,趙無忌不得不跟蓍馬一起休息。馬喝水,他也喝水,馬食草,他 啃乾糧。馬兒能跑,他就跨上去趕路。 第二天中午,他滿臉風塵的抵達「風堡」了。 感傷的事又一次發生。 同樣的景象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他愕坐在馬上,動也不動。 馬兒可不知面前已發生了又一次的慘劇,只是一味的甩動頭部,張嘴吐看氣。 趙無忌下馬落地,牽馬緩緩前行。 這時,他的手不經意的碰到了自己放在馬身旁沒的東西。那是他在盤龍谷把弟兄 們埋葬後順手放在馬上的東西:鋤與鏟。 想不到無意識的事,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他現在感到一陣震驚,原來自己趕來,好像就是為了要來收屍。 他心中又升起另一個地方的景象。景象完全一樣,只是地點不一樣。 那是上官堡,上官刃的城堡。 唐傲說要攻打三個據點的任何一個,原來是三個都一起進攻。 好厲害的傢伙,趙無忌冷靜的思考看,唐傲下一步要做的是什麼?他和自己約定 比劍之前,會不會一一的攻打大風堂的其他地方? 他只是想了一下,人和馬已走進「風堡」的大門。他把馬繫好,拿起鋤和鏟,又 到了山坡上,又開始挖洞。 他一邊挖,一洩想,下一步是去上官堡,還是回去自己的家裹? 想到家,他內心禁不住升起了一陣悲哀。 他把土埋好,照上次一樣刨了塊木板,然後,他走進風堡,走入他熟悉的一個房 裡。那是一間酒窖。 他拿出一罈酒,咕嚕咕嚕的猛灌。 喝完了一罈,他又打開一罈。他不停的喝,直到睡意攀上牠的眼皮,壓得他再也 睜不開眼,他就倒下,呼呼大睡起來。 豐盛的菜,珍藏的酒,愉快的一道晚宴正在唐家堡貴賓廳舉行。 桌上只有四個人:唐傲、唐缺、老祖宗和上官刃。 四個人臉上都充滿了笑容,不停的互道祝賀,舉杯而乾。 他們歡樂是有原因的。因為現在是五月初四的晚上,第一隻飛鴿傳書已經報下了 盤龍谷被滅的喜訊。 唐傲很仔細的觀察上官刃的笑容。他希望從上官刃的笑容襄,看出他是真的高興 ,還是虛假的應酬。 可惜他看不比來。所以他一點也不能肯定,到底唐十七是上官刃的同路人,還是 在臨死前陷害他。 上官刃雖然不知道唐十七已經被殺,但他卻對自己的演戲天才充滿信心。他相信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會被他的笑容所騙,以為他內心一定非常高興。 其賈他的內心正感到無限感傷。 多年的歷練,多年的人生交往,他早已學會面上是一套,心其是另一套。 所以當第二隻飛鴿傳回來風堡也被攻陷的消息時,上官刃笑得更高興了。 他好像已經是唐家堡的人,以打倒大風堂為樂事。 他不但笑得很開心,還對唐傲拍起馬屁來。 他說:「唐大公子真是用兵如神,選在端午前夕發動攻擊,大風堂的人怎麼會料 得到?我相信上官堡攻陷的消息一定馬上會傳回來。」 唐傲得意的哈哈大笑,道:「上官先生太誇獎了。有一件事我倒是對不起你。」 「那一件?」 「我不是跟你商量過,要在端午才發動攻擊嗎?」 「這算什麼對不起?唐大公子高瞻遠矚,我是望塵莫及。說不定明天才攻打,損 兵折將比今天會多很多。」 「我就是這樣想,才儘早進攻的,很孢歛沒有先跟上官先生商量。」 「你太抬拏我了。這種事,我可要聽妳指揮吶!」 二人相視大笑。 唐傲內心感到驕傲無比。他猛喝了一口酒之後,說道:「等一下上官堡攻陷的消 息傳來,上官先生知道我會做一件什麼事嗎?」 「什麼事?」 「我要把上官堡送給你。」 「哦!真的?」 「真的。」 「為什麼?」上官刃有點滶動,不是興奮的潡動,是生氣的瀲動,他說:「我才 從那個地方來,你又要我回去那個地方?」 「上官先生別誤會,」唐傲說:「大風堂的上官堡,和唐家的上官堡,地位是只 有過之的。」 上官刃並有追問,他看看唐傲,等候他把話說完。 「我準備把作戰的最重心,放在上官堡,請上官先生去那裡,就是要主持整個重 要決戰的決策。」 上官刃笑了,笑得很爽朗。他舉起酒杯,對看唐傲,說:「來,我敬你一杯,老 夫投靠唐家堡,等的就是這一天,能夠直接參與消滅大風堂的行動。」 「你為什麼這麼恨大風堂?」老祖宗插口說:「你來這裹,我都沒有問過你這個 問題。為什麼?」 「哼!」上官刃重重的哼了一聲,道:「當年建立大風堂的基業,誰的功勞最大 ?你知道嗎?」他的眼光看唐缺。 「當然是上官先生。」唐缺說。 「可不是,」上官刀道:「但是,為什麼我的地位竟然跟趙簡和司空曉風一樣? 當年多少生死大戰,都是我和堂主一起參與的,趙簡和司空曉風只不過有鎮守之功而 已,憑什麼跟我平起平坐?」 「是呀。」唐缺應和看。 「我已經對他們忍受了很久了!」上官刃似乎越說越激動。 此時,報訊的人又帶看飛鴿傳回的條子進來,交給唐傲。唐傲看完,交給了老祖 宗。 老祖宗笑著,把紙條交給上官刃,道:「恭喜你了!」 上官刃也笑看,他並沒有看紙條,已經猜到是傳回上官堡捷報的消息。 他笑得很開心,但心裡真正的感覺卻是無限的感傷。 在唐家堡裛,真正對這些喜訊表達出感傷的人,只有一個。 衛鳳娘。 唐花是奉命執行白玉雕龍計劃的人,白玉雕龍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先要獲得衛鳳 娘的信任。所以他從下午起就和衛鳳娘在一起,晚飯當然是陪她一起吃。 攻打大風堂各據點傳回來的消息,都是傳到老祖宗那裡以後,就在堡裡傳開來。 小蝴和小蝶在廚房裛媏菜時,就聽到了消息,上菜時免不了向她們侍候的公子賣 弄。 唐花聽了當然很開心,但當他看到衛鳳娘那充滿感傷的容顏時,臉上居然也露出 感傷的神情來。 「你應該高興才對。」衛鳳娘看到唐花的樣子,禁不住說。 「我知道。」唐花說。 「那你為什麼愁眉不展?」 「因為我看到你的表情,忍不住也傷感。」 衛鳳娘有點感動起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妳怎麼啦?」唐花問。 衛鳳娘吶吶了半晌,才道:「你人不錯。」 唐花笑了。他說:「我人是很好的。而且,我還有更好的事要做。」 「什麼事?」 「我要帶妳離開這裹。」 「真的?」 「真的。」 「你不怕危險?」 「我什麼也不怕。」 衛鳳娘更感動了。她深深的看看唐花,唐花微微一笑,道:「今天晚上,我就帶 妳離開這裡。」 「今晚!會不會太倉促?」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計劃了一整天了。」 「哦?」 「從昨天晚上開始,我都在想著妳的事。我想,為了表示我對妳的喜愛程度,我 必須有所抉擇。」 衛鳳娘感動得差點快掉眼淚了。 唐花看在眼裹,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打動牠的心。他更知道,以衛鳳娘的個性,要 推動白玉雕龍的計倒,真是輕而易搴的事。 所以他接著說:「所以我決定幫妳逃走。妳應該知道,我私自帶妳逃走,是什麼 樣的大罪。」 「我知道。」 「萬一逃走不成,我只有死。」 「我知道。假如他們不殺我,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 「假如逃得成,我這輩子也會很痛苦。我會成偽唐家的通緝犯。」 「我很感激你。不過,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不讓唐家堡的人知道是你協助我逃跑 的?」 「沒有。」 「你想過嗎?」 「想過,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我對妳的癡迷程度,妳走了,他人怎麼會不知 道是我協助妳的?」 「那你還是要帶我走?」 「不錯。」 「我不能向你保證以後的事。」 「我知道。我是個慾望很低的人 我只要時常看到妳,就心滿意足,別的什麼也不 求了。」 衛鳳娘內心的感傷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陣一陣的感動。 然後,牠的心中又升起一陣感傷 但已不是原來對大風堂的感傷,而是她忽然想起 了無忌。 她何嘗不是跟眼前的唐花一樣?只想時常看到無忌,別的也不求什麼。 但是,世事真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連見見面的事對她而言,也是難之又難。 看到衛鳳娘臉上又露出傷感的神色,唐花忍不住問:「妳又怎麼了?」 衛鳳娘苦笑一下,很坦白的說:「我想起無忌。」 唐花沒有說話。不過他心裡對衛鳳娘不禁起了一份尊敬之意。欺騙這麼純真的一 個女子,唐花心中居然有一絲隱隱然的輕微內疚。 然而這份輕微的內疚只是一閃而過,他很快的又變回冷靜殘酷的唐家人面貌。他 說:「別亂想,趕快把飯吃完,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要熬夜逃走。」 「我們什麼時候走?」 「子夜過後。」 「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 「因為子時附近,是人最沈睡的時候,精神最不振,熬過了這段時間,精神又恢 復過來,人就愛得謷覺性特別高。」 「唐家堡的人也是這樣嗎?」 「不錯。」 於是,衛鳳娘三下兩下的把飯吃完。她吃的很多,因為她知道她必須吃得飽飽的 ,才有體力來逃走。 飯後,唐花立刻離去,臨走時說:「妳休息一下,子夜時分我來叫妳。」 「好。」衛鳳娘說。 上冊完 --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 我所遊兮,濛鴻太空。 誰與我遊兮,吾誰與從? 渺渺茫茫兮,歸彼大荒! -- ※Post by fang from 203.75.223.165 ┌大崙山夜市BBS站:e2.twbbs.org┌────────────────┐ └────────────────┘您發洩的好場所‧ㄍㄢㄍㄧㄠ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