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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兩岸漁火又少了一些,揚州城僅餘濃淡黑影,已 不易分辨輪廓,江風襲來,頗有涼意。徐清一曲吹畢,放 下竹笛,略略仰首,望向夜空,但見繁星點點,織就一道 如紗銀漢,斜橫天穹,彷彿欲與地上長江相映,忽然想起 幼時父親教自己辨認天上星宿的情景…… http://gs.cathargraph.com/2011/10/9.html (續前文) 當晚龍門在淮水南岸停船,在甲板上擺上酒席,胡亂點了幾盞燈,眾人不按   位階隨意入席,半明半暗裡吃了起來;那魚師父果然好手藝,烤魚燒魚都精彩無   比,奚錫文叫人開了三大罈黃酒,把一場飯吃得觥籌交錯、酒香四溢。席上眾人   說起水上幫會故事與龍門威風事蹟,只有比華陰道上陳九所述更加精采,可是徐   清自責不孝,又惦念曲蓬子安危,始終未能開懷。當晚有不少好奇的龍門門眾以   洛陽之事相詢,徐清卻只是隨口應付幾句,話沒說上太多,酒倒是喝了不少,散   席之後,自去奚錫文給安排的鋪位睡了。 次日一早天才剛亮便解纜開船。帆船從楚州轉入漕渠,開了一整天,泊在高   郵過了一夜,三月十五日早上才總算到了揚州城。奚錫文回到堂院,處理完一應   事務後,便帶著徐清去買笛子。奚錫文全不在意徐清是懸賞要犯,在鬧市裡與徐   清比肩而行,大聲談笑,旁若無人。 徐清不想為難奚錫文,只想找著一支音律準確的竹笛便作數,然而奚錫文卻   極是殷勤,覓著了一家知名的管樂鋪,硬是要店家把藏竹全數示出,讓徐清挑著   一管上佳紫竹給笛匠製新笛才作罷。徐清在市街上與奚錫文談天說地,聊了好一   陣子後方才曉得,奚錫文便是龍門門主盧景的師兄,只是『別人都是同師父、師   兄學武,我的功夫卻是半由師授,半由師弟指點』,言下之意似乎是對這位武藝   高強的師弟敬服無已。 又隔了一日,李十六才回到大信堂堂院,卻沒帶來確切消息,只說曲蓬子已   經失蹤。原來那日曲蓬子把徐清拋到龍門船上,圍攻諸人兵分兩路,白水幫人馬   疾疾馳回汴淮交口乘船去追,原地便只剩下少林派三人、淵虛、與三個長安侍衛   。李十六等人到泗州城時,找不到少林派弟子與淵虛,便去問那三個長安侍衛,   可是李十六不好直言徐清受到龍門包庇,也問不出個什麼名堂,只曉得曲蓬子並   未遭擒,而是負傷墜入了淮水之中。李十六心想,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怎能就   這樣向奚錫文覆命?於是率領幾個龍門門眾在淮水兩岸找了一日一夜,可惜既沒   能找著一絲一毫線索,也未找到曲蓬子屍首,無法之下,只好先回揚州。 徐清聽到師父墮河,心下固然擔憂,卻不相信以曲蓬子武功之高會輕易喪命   ,打算要立即辭別奚錫文去尋曲蓬;然而奚錫文卻堅持那是自己輸掉的賭注,要   徐清再等幾日,說大信堂人手眾多,定有辦法能找到曲蓬子。 幾日之間,依然是杳無消息,到得三月廿五日晚上,奚錫文忽來扣門,道:   「徐兄弟忙不忙?能不能陪奚某喝一杯?」 徐清打開房門,道:「不忙,在這還是去奚兄房裡?」 奚錫文道:「都不,咱們出去。」 這幾日裡,徐清已經曉得揚州城大半酒家青樓入夜後依然開著,晚上比長安   洛陽還熱鬧,聽了此言並不意外,就要出房。 奚錫文卻道:「多套件外衫。咱們出城遊江。」 其時城門早閉,徐清訝道:「現在出城遊江?」 奚錫文道:「正是。」 徐清隨著奚錫文來到城東,只見津口泊著一艘小帆船,李十六站在船頭,酒   罈酒具等物早已擺好在內。奚錫文與徐清一躍上船,李十六便解纜開船,到了東   城水門,門衛見到船,連問也不問,便放了三人過去。 到了長江之上,奚錫文安好注滿美酒的大銅樽,讓李十六升起炭火,不用多   久,滿船便已瀰漫醽醁之香。那時帆船沿著長江北岸緩緩上溯,徐清望向南方,   但見江波晃盪朦朧微光,在黑夜籠罩之下深沈地展開,極遠之處也有火光點點,   想來是泊靠在對岸的船隻。 奚錫文舀了一碗酒給徐清,說道:「那天在大船上,奚某與徐兄弟說笑,說   要把白水幫的畜牲宰來吃了,見徐兄弟受驚,本來以為徐兄弟膽小;待見得徐兄   弟即使以性命賭賽,依然從容自若,這才曉得徐兄弟是真男兒、大丈夫!敬你一   碗!」 徐清喝了酒,道:「奚兄豪氣干雲,爽快磊落,這才是真好漢!徐某也回敬   一碗!」這話並非假意奉承,自己那日在船上戰勝奚錫文,悉錫文卻未因此而有   卑怯之心,也無嫉忌之色,更不怕手下談論當日輸贏,實是一等一的胸襟、一等   一的風度。 奚錫文一口把酒喝乾,再將兩個酒碗都添滿了,道:「我敬長江一碗。」 徐清道:「我敬揚州一碗。」兩人又對乾了。 奚錫文道:「這酒如何?」 徐清道:「雖然與長安洛陽名酒頗有不同,不過滋味也是好極。」 奚錫文微微一笑,道:「奚某想問徐兄弟一句話。」 徐清道:「奚兄請說。」 奚錫文道:「徐兄弟大好身手,何必倉惶逃匿,受那小人之氣?不如入我龍   門,好好幹一番大事業,從此海闊天空。」 其實徐清早料到奚錫文有延攬之意,這事情幾日裡已經前後思量了幾次:若   加入龍門,不僅不用再困苦逃亡,又有許多人能幫著打聽師父下落,豈不是一條   安身之路?奚錫文、李十六、周老三等人雖然粗鄙無文,卻都甚是豪邁爽快,難   道真有什麼不好?然而不知怎地,徐清只要想到父親面容,便覺得自己無論如何   都不能步上此道,因此這時聽見奚錫文之言,沒再多想,便即回道:「感謝奚兄   盛情,不過徐某不敢從命。」 奚錫文嘆道:「果然,徐兄弟不是我們這等粗人,奚某這想頭本是癡的。」 徐清道:「若無奚兄相救,徐某今日已然喪命於淮水之上。此恩此德,徐某   畢生銘記於心。」 徐清這句話看似動聽,言外之意卻甚明白:不論自己受了奚錫文多少恩情,   也不會以入龍門相報。奚錫文是老江湖了,又怎會聽不出來?嘆了一口氣,喝了   一碗酒之後,說道:「今天早上,少林派的禿驢來找過門主了。」 徐清道:「惠定和尚?」 奚錫文道:「正是。他們聽白水幫的畜牲說你上了龍門的船,就去問門主要   人。門主雖在臭和尚面前一口咬定你沒上船,可是一回頭進了內堂,就同我說:   龍門裡多的是殺人放火的人物,不差你一個,若徐兄弟是龍門的人,龍門不會讓   人尋你晦氣,不過若徐兄弟是外人,龍門可不想平白為你擔擔子。」 徐清曉得奚錫文為難,道:「明日一早,徐某便即離開揚州城,尋師之事,   就不敢再勞煩奚兄了。」 奚錫文頓了一頓,然後罵道:「坑他奶奶!與好兄弟認識不到一個月,就又   得分開,可沒機會再打上一架了!」 徐清也甚傷感,與奚錫文又談了好一陣子,一樽酒即將喝乾。酒酣之際,奚   錫文忽然問徐清道:「徐兄弟,你會划船不會?」 徐清道:「不太行,至多不會翻船而已。」 奚錫文道:「那也夠了。對岸運河口有一艘無人小船,奚某送你過去,明早   看是要入運河、要下江、還是要乾脆上岸,任徐兄弟自己決定。」 徐清這才終於曉得,原來奚錫文早已料到自己不會加入龍門,因此安排好了   空船,要讓自己趁黑夜離開揚州──既是孤身划船,連龍門都無人曉得去向,淵   虛等人就再也無從追查。徐清心下感激,卻只說道:「徐某不會忘記今日。」 奚錫文吩咐李十六把船開到對岸,在灘邊尋著一艘小舟,送了徐清過去,這   才乘原舟返回江北。徐清站在小舟上,看著黑暗裡的一點孤火漸行漸遠,突然聽   到奚錫文粗豪的聲音傳來:「艙裡有你的東西,可別忘了拿!」 直到再也看不見奚錫文的船影,徐清才彎身走進船蓬,摸著了一個包裹。包   裹裡頭原來是一套衣褲、一貫銅錢、一錠黃金,此外還有一個長型革套,革套中   卻是那天在揚州市上請笛匠所製的新竹笛。 徐清取出那管紫竹笛,就唇輕吹,試了試音,只聞竹聲清潤,音律不偏不倚   ,確是一支難得樂器,遂走出艙外,坐倚舷邊,捺指吐氣,輕輕吹了一首《遊子   思》,悠揚曲調迴盪在靜夜裡,雖不甚響,卻極是動人。 其時兩岸漁火又少了一些,揚州城僅餘濃淡黑影,已不易分辨輪廓,江風襲   來,頗有涼意。徐清一曲吹畢,放下竹笛,略略仰首,望向夜空,但見繁星點點   ,織就一道如紗銀漢,斜橫天穹,彷彿欲與地上長江相映,忽然想起幼時父親教   自己辨認天上星宿的情景,心中傷感,遂成一律,開口吟道: 風拂潤浦樹,   夜隱揚州城;   天闊迷星斗,   江深匿猛龍。   悽惶一劍客,   慚愧半書生;   未死應何幸?   此身似斷蓬! 徐清新詩吟罷,愁緒萬千,既無紙筆,也不用錄了,起身就要往船蓬裡鑽去   ,卻在這時,聽到一個男子聲音傳來:「好詩,好詩!中夜吹笛賦詩,卻是何方   君子?」江風吹拂,那人話聲已被削弱不少。 (待續) -- 琴劍六記 百萬字武俠長篇連載   http://gs.cathargraph.com 直接閱讀《琴劍六記》 http://gs.cathargraph.com/p/list.htm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84.11.115
pnpncat:抱歉 今天出了一點小麻煩 遲到了一點^^" 10/11 02:07
larva:推夜半遊江!個人很喜歡這種橋。敬酒台詞很不錯。 10/11 05:14
LAUNCELOT:好看推 10/11 10:10
LocKieR:推!來得及時!! 10/11 21:23
cs85001:推~ 10/12 19:13
Lvey:推!! 10/16 2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