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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果道:「這陰晴雨雪之事,卻不是睜著眼就能看清,本 是同樣天色,每個人看起來卻各自不同。就說這雨吧,世人看 這場雨要下一十八天,小娘子看這場雨卻要下一十八年,在我 看來,這場雨少說也要下個一百八十年。」 http://gs.cathargraph.com/2012/02/3.html (續前文) 隔日午飯過後,不僅沒有下雨,天氣反而放晴了,崔載仁叫下人備了馬車,   載鄭三姨、崔馨兒、顧抗三人去章善坊。本來崔載仁要讓三人由雙頭大車一廂載   了去,但鄭三姨卻說還是不要鋪張逾矩的好,因此還是讓兩台傘蓋車載了。不過   這樣一來,鄭三姨和崔馨兒兩人一車,顧抗自己一車,卻是顧抗落了單。顧抗想   到崔馨兒昨天下午熱絡後又突然疏遠的態度,心頭自然又有許多思緒難解。 顧抗雖也是富家出身,可是自小好強,認真功課,不如三哥顧抒一般愛和丫   鬟玩鬧,又從來是全家最小的一個,因此不曉得這女孩子冷熱變幻之理路,不明   白崔馨兒這般精乖女兒家年紀雖小,喜怒早已收放自如,挪移提氣之速就連清叔   全力運使兩儀功也有所不逮,何況是頗乏臨敵經驗的自己? 顧抗一下子裝作觀察車夫御馬,一下子又裝作觀看街景,一雙眼睛卻時不時   地瞥向崔馨兒。崔馨兒雖然心知肚明,卻故意不說,看著顧抗好半天不能安穩,   女兒心上好生得意,和鄭三姨講起話來是越來越有趣熱絡了。 崔家院子在崇業里北側,因此一行人依然是由北坊門出崇業里,走建春門大   街。馬車雖然只是緩緩而行,可是路途甚近,也不過一下子就到了嘉善坊北側,   再過去便是章善坊了。 就在這時,對街遠處忽然有人喚道:「噯,那兩輛車停下。」語氣雖和,聲   音卻大。 今日久陰重晴,洛陽城許多人上市場購置物品,寬逾百尺的建春門大街上人   頭無數,車馬俱足,來來往往,頗為嘈雜,可是這呼喚甚是大聲,竟壓過了各色   噪音,不少行人遂朝聲音來處望去,只是街上人多,一時連是誰喚人都不清楚,   更別說要分辨是在喚誰了。顧抗耳靈眼快,卻看到此聲呼喚是南市市門附近一個   騎驢老者所發,待要細看此人形貌,車夫德安卻自也不停,只是緩緩往前駛去。 此時有一人驅馬橫越大街,搡開人眾,疾速追上顧抗所乘馬車,對著德安厲   聲喊道:「叫你停車沒聽見?聾了?」 德安看見此人腰配橫刀,穿著宮廷侍衛服色,不由得吃了一驚,也不曉得如   何竟得罪了官?連忙把拉車馬匹勒停。顧抗回頭往後望去,鄭三姨也叫車夫把車   停了,就要走下車來。 騎驢老者和另一個著侍衛服色的漢子這時也已過街。老者道:「噯,嚇著人   啦,恁地魯莽。這可對不住──娘子且緩,不用下車。」這老者一臉笑容,鬚髮   皆蒼,雙眼瞇細,身形矮小,身著灰白色舊衣,身下驢子個頭也矮,毛色比徐清   和顧抗在水磨坊裡換來的那匹灰驢還要蒼白凌亂,連頸鬃肩鬃都是淺灰而非黑色   。 總而言之,這老者白鬚白髮白衣白驢,卻又全不能夠白得透徹,看起來就是   個邋遢難看,可是身側兩人服儀鮮明,跨著高頭棕馬,看起來卻又極是威武漂亮   ──官從民,馬從驢,委實不倫不類。 鄭三姨問道:「長者有何指教?」 老者卻不答話,先回頭對兩個從人道:「你倆先退遠些,我要同人說話呢。   早說你倆不如自去南市逛店,豈不是逍遙快活?」 兩個從人應了聲:「是。」卻只是往後退了兩丈,不敢遠離。路人看見兩人   服儀嚴整,全都繞過了行走。 老者微微一笑,對鄭三姨道:「老朽喚這一聲,是要奉勸這位娘子莫再前行   。」 此人沒頭沒腦要人停車止行,實在莫名其妙。鄭三姨心下有氣,可是想到此   人身著布衣,有品秩的侍衛卻要聽他吩咐,身分應不簡單,卻不敢得罪,恭恭敬   敬道:「有請長者賜教。」 老者道:「此行無益,歸返亦無補,何不乾脆離開洛陽,漂泊江湖?」 鄭三姨道:「晚輩駑鈍,不明白無益無補所指何事?可否請長者明言?」 老者道:「無益於人,無補於情。心有所執,就有所不能免,這人情兩字就   是娘子放不下之根本了。若是放下,連我也是即將要走,娘子如何不走?」 鄭三姨愣了一下,問道:「敢問長者高姓大名?」 老者道:「我是張果。」 顧抗早已下車走了過來,鄭三姨和張果的對話自是聽得清楚,這時不禁眉頭   一皺,心下暗道:「就這麼巧?昨晚才跟清叔談到這人,這人便出現了?」原來   張果乃是江湖上傳說身有道術、高壽數百歲的一個奇士,顧抗昨晚與徐清談到長   壽之事,徐清便將此人與善無畏相類比,因此顧抗一聽見『張果』兩字,立即想   起。然而顧抗內心其實不曾相信什麼長生不老之說:那善無畏出身天竺王室,遊   學於各佛門名所,學成之後各國國君皆待之以上卿之禮,不論是身世籍貫還是行   遊之跡俱可查考,那也還罷了;可是這張果辟世隱居,昔年行蹤皆屬傳聞,他自   稱幾歲還不就是幾歲?就算今日所見即為本人,又能代表些什麼? 那時顧抗心想,這張果看起來雖老,也沒和一般六七十歲長者有何不同,與   鄭三姨的對話,聽似有理、實則空泛,也沒比清叔平日的教訓高明,這不就是一   個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嚜?遂故意問道:「小子顧抗拜見長者,老丈即為歲逾彭   殤的張果老神仙?小子曾聽人說,長者道法精深,高壽數百,多歷滄海桑田之變   ,今日得見長者實是三生有幸。」 張果轉過頭來,盯著顧抗看了許久,然後道:「噯、噯、噯,自江南漂泊到   洛陽,錦衣玉食變為布袍糙糠,富家子弟淪為一身孑然,胸懷不解之悲仇,心存   紛繁之情意,顧公子這些日子可辛苦了!」 顧抗聽到張果一語道破自己身世遭遇,心下驚惑,臉上卻不露半分訝色,只   道:「家事不敢勞煩長者掛心。」 張果笑道:「少年志氣,自是不信世上虛幻傳聞了,那也難怪!老朽雖生於   上古,輔國於堯舜,曾見識三代之變,秦漢之盛,南北朝之離亂;今古興衰皆在   胸中,天下人物盡在掌握;但這一切本都是假的,全是胡說八道,小子疑心得有   理!有理!」 此言自相矛盾,前後不能自圓其說,更是詭怪。顧抗道:「長者道理玄奧,   小子駑鈍,未能通解。」 張果道:「顧公子天資聰穎,也會覺得難解嚜?」 顧抗道:「若長者有所欲教於小子,便請明示罷。」 張果笑道:「我是來指教這位娘子,你小孩子卻來討教起我來了?這不是擺   明著要佔便宜嚜?也罷,也罷,如你這般倔強性子,又一心以為自己了不起,確   是天下頭等蠢材,一輩子苦是吃不完的,我若不指點指點你,小孩子豈不是太過   可憐?似你這般朽木糞土之質,若要學文,必難成器,日後想以真才學成事是不   可能了,不如還是巴結著達官貴人,攀靠一些關係,或許有機會騙個小官職過過   癮;若要學武,不管什麼神妙功夫到了你這等蠢蛋手裡,都只是被糟蹋而已,練   一輩子也是白搭,我看不如多劈木樁多打沙袋,打熬一點力氣,日後被地痞流氓   欺負時,或許可以胡打一通逃得一命。說穿了,你這種蠢材我實在沒什麼好教,   只能勸你有三分糊塗不如就算他十分,把那家世仇恨功名志氣兒女私情一股腦忘   個乾乾淨淨,從此不言情仇,好好跟你師父學點能生計的本事,把幾張爛方背熟   ,多製幾瓶假藥,見著愚夫愚婦,就把輕症說成重症,好好敲他一筆,這麼著人   生就快活了,便只活三十年也勝過虛度八百歲!噯,這麼說法你那駑鈍之質可還   覺得玄奧?小孩子是否有聽懂了?」 顧抗近日已經沈著不少,雖聽這一席話辱人太甚,但見張果言行奇異,又似   知曉自己身世,便沒有妄語回口,心下不住轉念,尋思眼前這老者與自己究竟有   什麼關係。可是這頭崔馨兒一顆心向著顧抗,聽到張果之言,一時也忘了自己正   在與顧抗耍花樣,衝口就道:「果然全是倚老賣老、胡說八道,連堯舜禹湯也敢   亂說,還有什麼說不得?顧抗你莫信他!」聲音含怒,甚是清脆。 張果道:「這位小娘子說得是。噯,方才老朽都沒注意到小娘子,敢情是小   娘子被冷落,生氣了?我說哪,小娘子切莫生氣──小娘子心頭只掛著顧公子一   人,卻忘了看看天氣啦──可曉得馬上就要下雨了?」 崔馨兒道:「信口開河!今天才放晴,偏說要下雨,我可沒瞎。」 張果道:「這陰晴雨雪之事,卻不是睜著眼就能看清,本是同樣天色,每個   人看起來卻各自不同。就說這雨吧,世人看這場雨要下一十八天,小娘子看這場   雨卻要下一十八年,在我看來,這場雨少說也要下個一百八十年。」 崔馨兒還待要講,卻被鄭三姨拉住了。鄭三姨道:「長者不吝賜教,我輩不   敢不聽,然而玄機淵深,凡人難解。若是長者以為我等有災禍於前,可否明言究   竟應當何去何為方是?」 張果笑道:「吉凶悔吝自有定數,數之所定,僅在方寸而已。既然曉得有災   禍於前,爾等小子不求移改一己心性,卻要求我這外人之助,豈不是不著邊際、   滑稽之至?老朽已然盡言所知,哪裡還有什麼何去何為可以說教?這小子是個蠢   人,小娘子是個可憐人,只有娘子你是明白人,何苦與兩個孩子糾纏牽扯?若是   娘子自己不能決定何去何為,乾脆一行人糊里糊塗望前去罷了──任他下起傾盆   大雨,反正也終究有雨停的一日。罷,罷!世人癡蠢,豈能盡渡?老朽要走了,   否則天下如此紛亂,難免煩心。」揮手招過了從人就走,不再理會顧抗等人,一   頭矮驢兩匹大馬走得好快,消失在朝著定鼎門大街的方向。 此事甚奇,兩輛車停在大街上,一時不曉得是否應該繼續前行。鄭三姨詢問   顧抗張果來歷,顧抗將在江湖道途上曾聽人說過的傳言講了一遍,卻也不清楚為   何張果會在洛陽出現。 鄭三姨道:「這位前輩行事雖怪,然而看來並無惡意,似乎是要勸咱們打消   此行。」 顧抗道:「似乎也不太對……他說歸返亦無補於事,那豈不是要咱們莫回去   嚜?」 崔馨兒道:「臭老頭是叫三姨你拋下我們,一個人走呢!依我說,別信他半   句話就是了,這種江湖術士不就是靠著一張嘴唬弄人嚜?要是聽了就信,天下事   顧忌不完呢。」 鄭三姨道:「能人異士所在多有,此人看來頗不簡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   其無。就算沒生出什麼大事,只要等下當真下起雨來,路途泥濘,也是夠麻煩的   了──我看,咱們還是改天再去大聖善寺好了。」 崔馨兒道:「三姨你擔心什麼,路上這麼多人陪咱們淋雨呢!我保准今天不   會下雨。」 鄭三姨道:「若當真下了大雨,你就不會這麼想啦。」 顧抗道:「三姨,我覺得馨兒之言頗為有理。若這張果真能預測天象,豈有   獨獨告訴咱們的因由?不該叫大街上行人全數回家去嚜?再說,他又要咱們別前   去,又要咱們莫回頭,便是要聽他話,也不曉得應該從何聽起。」 鄭三姨遲疑了一下,終於道:「顧公子此言甚是,倒是三姨過慮了呢。瑞福   ,咱們還是一樣去章善坊。」 崔馨兒笑道:「我說呀,那善無畏大師才是個真正能夠呼風喚雨的人物,若   是老天真要下雨,咱們也該去聖善寺問問,而不是該回家呢!」 一行人仍往章善坊行去,顧抗卻還在琢磨張果適才之言。                                  (待續) -- 琴劍六記 百萬字武俠長篇連載   http://gs.cathargraph.com 直接閱讀《琴劍六記》 http://gs.cathargraph.com/p/list.htm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84.254.102
cs85001:沙發推 02/21 18:18
wilkinson:push 02/21 19:07
brightest:推 有變好看的感覺 02/23 00:52
LAUNCELOT:\\\orz 我以為今天就會有打鬥場面了呢 02/23 08:14
pnpncat:意思是之前不好看嗎XD 02/23 11:40
LAUNCELOT:沒有不好看,但我想看有武或有俠的橋段也不能算錯啊XD 02/23 1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