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npncat (meow)
看板emprisenovel
標題[連載] 琴劍六記 第二回(5)
時間Tue Sep 13 23:08:45 2011
……那人劇痛狂呼,那馬也受痛跳起,前蹄離地,人立起
來,把那人甩得後仰離鞍,接著沿著巷道往前奔去。可憐
那人一腳還釘在馬上,摔下馬的同時扯掉了一大塊腿肉,
鮮血大片灑出,黃土地上留下斑斑點點赤紅。那人一足已
廢,這輩子是不用想再學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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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前文)
徐清曉得與淵虛在此拆招比劃,不管是勝是負,都已經於事無補:若給淵虛
得逞,不過遂了對手的一場功勞,而即使僥倖勝得一招半式,也只是讓其他敵人
拔劍抽刀一擁而上罷了,又有什麼用呢?然而徐清心下雖明此理,手上卻又不能
不打,要想不打,難道要束手就擒,讓這群惡徒把自己和父親一起抓走嚜?
眼看淵虛右手又是一個引掌拍來,要撥開自己左掌攻勢,徐清突然想起數日
前見到師父與掌門人對招之景,心念一動,在兩掌將觸未觸之際,卸去右足踏地
之力,化拍為鬆,放虛了掌勁。
淵虛見徐清這掌拍到一半,突然慢了下來,心道:「啊哈,終究給我等到了
這一刻,小子畢竟年輕,打還不到百招,勁力便提不上來了。」喝聲:「嘿!」
右足踏落,掌勁疾驟崩出。
淵虛道人這一掌好快,啪地一響拍在徐清掌上,掌力直直壓向徐清胸口,然
而徐清左臂之力完全放虛,卻在指爪上蓄好了力道,就在與淵虛雙掌相接的那一
刻,突然抓住淵虛手掌,反往身內一拉,同時身腰疾旋,右指乘勢刺出,重重點
在淵虛道人左脅!怦地一聲悶響,淵虛與徐清同時往後跌出。淵虛騰騰騰退出三
步,右手撫胸,神色甚訝。徐清退了一步後站立不穩,上身後倒,右手在地上撐
了一下才又站定,臉上一片慘白。
原來淵虛打了數十招,全部只用短掌,雙足暗留互抗之力,前肩不過前足,
後肩不過後足,這在道門武學中乃是所謂『背式』。與大開大闔、以攻為守的『
向式』不同,『背式』之訣竅全在氣勁內凝,以讓敵人無隙可乘。徐清拉住了淵
虛道人之手硬拉,讓淵虛前衝之勢過了頭,便破了淵虛內凝之勢,淵虛雙足失衡
,左手勁力被奪,無法防禦,遂沒能格開徐清的《有所學指》,一下被攻入空門
,中了一招。然而徐清錯估淵虛道人功力,沒想到淵虛適才其實只出六七成力,
不僅右指沒點中穴位要害,淵虛來掌的勁道也只能化減小半,來掌壓著徐清左掌
斜斜打在胸口,徐清不及避開,氣息一窒,已經往後跌倒,雖勉力撐住了身子,
但胸腹間湧起一陣噁心之感,顯然受了內傷。
淵虛怒道:「你這不是邙山派武功!」
徐清雖然胸口劇痛,還是裝作無事,笑道:「你既不能用弱,又一心固執,
這才會以為邙山派武功必然如何如何,其實大象無形,玄門武學的真正精義又豈
是你這等徒有蠻力的莽夫所能領悟?」
淵虛刷地一聲拔出長劍,喝道:「對付你這等邪魔外道,又何必講究什麼江
湖規矩!」
圈子周圍諸人,見淵虛中招,本已心生恐懼,這時見到淵虛拔劍,也紛紛抽
出兵器,只剩下那魁梧的韓姓少林弟子還是一雙空手。
其實淵虛雖然中指,卻只是外傷瘀青,頂多左手有些不靈光,右手使劍卻絕
無障礙,而徐清雖然色作瀟灑,卻已經難以打出《錯綜複雜掌》的精微內勁,就
算圍觀諸人不加入戰局,敗局也已鑄成。徐清眼看情勢如此,實在也不曉得還要
打什麼,乾脆雙手一攤,笑道:「這便是五陵少年的英雄氣概、俠士風範了!怕
不夠,還賠上了一個滿嘴江湖道義的道士!」
就在此時,淵虛等人都還未回答,兩聲重重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最靠近徐家
門口的一個漢子悶哼一聲軟倒在地,圈內已經多了一個人,直直站在淵虛身後不
足半丈之處!
淵虛大駭,急忙往左前方踏了兩步,迴劍轉過身來,見眼前這人是個容色威
嚴的方臉道士,腰上配著一把長劍,左手還提著另外一把,慌道:「你不是……
不是……驚雷手?」
這人自然是匆忙趕到的曲蓬子了。
曲蓬子沉聲道:「邙山派叛徒杜曲蓬,下山殺賊來了!」
徐清心情激動,喚道:「師……師……」卻不曉得要不要叫師父。
曲蓬子將左手長劍擲給徐清,說道:「你保護太學博士,有人走近便一劍殺
了,反正你已經不是邙山弟子,不用管什麼門規。」頓了一頓,又道:「這廂還
有七個人,道士和那個空手的看起來功夫不錯,另外五個手上兵刃挺利,全部一
起上的話不好對付,得先剁幾隻爪子下來,反正這些雜碎平日欺壓良民,死有餘
辜,廢了殘了也是好事一樁。」講話之時全然沒有看向周圍諸人。
既然曲蓬子是從徐家出來,留在裡頭照顧傷患那人與後來進去宅子那人大概
都已經被擺平;而適才那漢子背心上結結實實中了曲蓬子一掌,大概也不可能再
爬起來。現下敵方僅餘七人,幾個漢子聽到曲蓬子此言,心生畏懼,不約而同地
靠到淵虛道人與那韓姓少林弟子附近,包圍圈子立時只剩半邊。
曲蓬子道:「怎麼了?不打了?平常不是好橫?」
那幾個年輕漢子不敢回答,全望向了淵虛道人。
淵虛道人不禁為難,心想:適才曲蓬子驟然現身,一掌震倒一個皇城侍衛,
乃是趁著眾人觀看自己與徐清對決時突施偷襲,真實功夫未必有如斯神奇,若眾
人舉起兵刃奮勇圍攻,其實大可一搏,只是曲蓬子先聲奪人,眾人心下怯了,已
難鼓勇殺敵。遂道:「邙山派擺明是要淌這渾水了?怎麼曲皓掌門還口口聲聲說
徐正清之事再也與邙山派無關?」
曲蓬子道:「徐清被上清觀逐出門牆,徐清之事自然與邙山派無關;杜曲蓬
和掌門打了一架,叛出師門,杜曲蓬之事從此也與邙山派無關!既然此地沒有半
個邙山弟子,今日之事自然更與邙山派無關!」
周圍諸人聽了此言,無不面面相覷──驚雷手竟然為了要救徒弟而和掌門師
兄反目,叛出邙山派,這究竟是真是假?
曲蓬子道:「諸位若不想打,貧道想跟諸位借幾匹坐騎。」
那韓姓少林弟子見身周諸人毫無志氣,實在忍耐不住,踏前一步,開口道:
「在下少林派韓空印,想跟道長切磋幾路拳腳。」
曲蓬子道:「不必了,你打不贏。」
韓空印道:「還沒打怎曉得打不打得贏?」
曲蓬子道:「有志氣。你是少林寺哪位大師的弟子?」
韓空印道:「業師乃是惠因。」
淵虛收起長劍,插口道:「我等功夫淺薄,豈敢與驚雷手對陣?在下想與韓
兄弟一同下場,兩人一起向前輩討教幾招。」
曲蓬子笑道:「打輸才借馬嚜?」
淵虛道:「正是,除了我倆,他人絕不出手,我倆也絕計不動兵刃,若我倆
輸了一招半式,立即奉上良馬兩匹,此後不再過問此事。」
曲蓬子自負百招之內定能將兩人拿下,雖然看見淵虛眼神靈動,料想此人另
有圖謀,還是說道:「我沒時間和你磨耗,出手吧!」
淵虛與韓空印對望一眼,分從左右兩側搶上,一拳一掌,打向曲蓬子。曲蓬
子腳踏八卦,掌出風雷,便與兩人打了起來。
那淵虛道人掌法甚巧,招式連綿,守得甚是嚴密;而韓空印使動羅漢拳,大
開大闔,快速趨避,也甚有威勢。然而曲蓬子號稱驚雷手,藝業著實不凡,內力
催動之下,掌勁無匹,淵虛與韓空印根本只能在外門打轉,十招九守,兩人才打
不到三十招,已覺壓迫之感越來越重。
又拆幾招,韓空印正在曲蓬子右後方,與淵虛略成相對之勢,淵虛見曲蓬子
左手一個短掌〈震驚百里〉按來,不閃不避,大喝一聲「哈!」右足前踏,右掌
疾速拍出,往曲蓬子掌上按去,竟似要和曲蓬子硬拼內勁!
適才站在淵虛身後的兩人,聽到淵虛一喝,突然分往左右兩側竄出,往兩匹
馬奔去。
這一幕雖變生突然,但徐清早已有備,一見兩人分走左右,便即左跨半步,
出劍斜指,攔住了一人去路。不過另一人卻是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徐清無法分
身,更不敢離開徐璟太遠,那便攔截不到。
原來淵虛也曉得己方兩人打不贏曲蓬子,故而設下此計,要趁著曲蓬子緩不
出手時,讓人去搬官兵來拿堵兩人。
曲蓬子一見兩人要跑,不禁大怒,右手疾速探向腰間,嗤一聲拔出長劍,往
後一掃,畫成一弧,削向韓空印,左掌卻不稍停,仍舊暴崩擊出。
韓空印突然看見眼前寒芒閃動,吃了一驚,右足急忙點地,後躍避開長劍,
只聞啪地一響,曲蓬子與淵虛已經對上了掌。
曲蓬子這掌甚奇,本來已是崩掌,按上了淵虛來掌之後,竟然再生崩勁,淵
虛只覺一股巨力震來,右臂彷彿欲折,急催勁力相抗,卻沒料到曲蓬子掌勁突然
轉虛,一片空空如也,自己掌力打在空處,身子就要往前仆跌。這邙山派虎蹻功
勁力閃爍,好生玄妙!
淵虛內力用得岔了,下盤不穩,不敢逞強,連忙凝勁收掌,安住腰胯,卻只
聽得眾人齊聲驚呼,眼角一瞥間,便看見一道白光從曲蓬子手上飛出──就在淵
虛道人勁力將濟未濟的這一瞬間,曲蓬子已然抽掌收招,將手上長劍朝著右首擲
出,飛向將要逃跑的那一人一馬──這一劍本是要刺馬之用,誰曉得那人正劈斷
繫馬繩,兩腳夾住馬腹要跑,長劍飛來,正好穿過小腿、穿過鞍側布料、刺入馬
腹,直沒至柄,將那人右腳與那匹馬釘在一起!
那人劇痛狂呼,那馬也受痛跳起,前蹄離地,人立起來,把那人甩得後仰離
鞍,接著沿著巷道往前奔去。可憐那人一腳還釘在馬上,摔下馬的同時扯掉了一
大塊腿肉,鮮血大片灑出,黃土地上留下斑斑點點赤紅。那人一足已廢,這輩子
是不用想再學武了。
群馬受驚,各自悲鳴,一時一片人呼馬嘶之聲,淒厲之極,但曲蓬子全然不
管,左手再度出掌拍向淵虛,乃是一式〈浚恆始深〉。
除了淵虛緩不出手,韓空印未攜長棍之外,眾人見到變生突然,無不高舉兵
刃,衝向曲蓬子,劈刺而去。徐清見師父手上無劍,情勢凶險之極,長劍疾刺身
前漢子,只想趕快打倒此人,去給師父幫手。
曲蓬子高聲喚道:「不用管我,顧好你爹!」右手在腰間用力一扯,已經將
劍鞘強行扯落,握在手中,虎口朝向短端,長翹朝下,卻是反持。
徐清身前那人也已拔刀出鞘,格住了徐清長劍,徐清心下焦急,疾劈疾刺,
想用硬勁打倒這人,可是適才中了淵虛一掌之後,勁力已損,與此人兵刃相接,
只是一陣噹噹噹噹連響,一時卻無法克敵制勝。
曲蓬子看也不看後面,右手倒持劍鞘往身後一送,迫退韓空印來拳。其時淵
虛退步避開曲蓬子掌勢,左前方另一個漢子卻已經兩手持刀向著曲蓬子當頭砍下
;曲蓬子左足急跨,身子下壓,一聲踏地重響,半跪在持刀那人身前,左指探出
,正點在那人腰間,同時右手放脫劍鞘往上一抓,搶下那人手上單刀,右足前踏
一步站起,單刀一劈守住右前方,也不管此時刀背朝下,刀刃朝上,根本還來不
及翻轉刀身。
雖是刀背砸來,但勢道猛惡,前頭兩人不敢靠近,退了一步讓開,只有淵虛
已經拔出長劍,一劍劃出一個弧形,斜斜向著曲蓬子刀勢所不及之處削來。
曲蓬子見淵虛此劍甚妙,左側身後韓空印的羅漢拳又已打來,乾脆刀作劍使
,挽了一個劍花封住淵虛劍勢,左足又往前踏了半步,左手疾抓,擰住了自己點
倒那人腰間衣衫,巨力往後一扯,將那人猛地拉倒,橫亙在自己與韓空印之間,
韓空印這一拳不及收勢,竟湊到了那人背上,打出重重一聲悶響。
淵虛見曲蓬子手上單刀短重,行險挑劍,刺向曲蓬子上盤,勢疾劍險。
曲蓬子手上還提著一人,趨避不便,欺淵虛道人功力不及自己,乾脆握緊手
上單刀朝上劃圈一絞,使個〈虎翦尾〉,只聞匡啷啷一陣響,又是啪踏一聲,淵
虛虎口劇痛,手上長劍把捏不住,脫手掉落於地,連忙縮身後退。
曲蓬子前臂雖也被絞落長劍削出了一道口子,鮮血長流,卻不管他,左手一
送,以虎蹻功硬力將手上那倒楣鬼朝著韓空印重重推去,右手一振,手上單刀迴
旋疾飛,向著前方持劍兩人擲去,待兩手一空,便俯身拾起淵虛道人手上長劍,
動作迅捷,全不稍頓。
淵虛見幾方已經犧牲數人,卻只讓曲蓬子受了輕傷,長劍又落到了曲蓬子手
裡,已無半分取勝可能,當機立斷,轉身朝後便奔,馬也不搶了,直往巷道裡鑽
去。那兩個持劍漢子正縮身避刀,韓空印正接下了推來之人,而與徐清放對的那
人也還在揮刀架接徐清劍招,眾人見淵虛脫逃,無不一愣。那兩個持劍漢子首先
便從善如流,也轉身往後頭奔去,那持刀之人被徐清纏住了無法脫身,心中慌急
,叫道:「欸,欸!」刀招紊亂,露出空門,給徐清在左脅點了一指,癱倒於地
;轉眼間場中便只剩下韓空印一人。
曲蓬子轉過身來,厲聲道:「我不殺少林弟子,滾!」
韓空印昂然無懼,道:「前輩不辨是非,一心護短,包庇兇徒,殺傷朝廷侍
衛,難道還須顧慮江湖道義?」
曲蓬子不欲與他囉嗦,劍交左手,迅疾前踏兩步,一個長掌探出,拍向韓空
印胸口。
韓空印左臂急舉,封住門戶,右足後踏避開。
曲蓬子卻不給對手任何喘息機會,左腳再踏,右掌微一後縮,又已拍出!
韓空印左足再退,身腰左旋,右手鎚拳疾打,攻向曲蓬子左脅。
沒想到曲蓬子不閃不避,任由韓空印一拳打在自己胸前,只腰胯略轉卸力,
掌勢不停,略轉向左,拍在韓空印肩上,這一掌使出了八成真力,把韓空印打得
半邊身子火麻,向後滾了兩圈,撞在一株槐樹根上。
曲蓬子再踏上兩步,傲然道:「回少林寺問問師父驚雷手是什麼人!」俯身
一指點在韓空印胸前,對徐清道:「抱你爹上馬!」
徐璟臉色蒼白,早已講不出話來,只是一隻手抓緊了馬鞍硬撐著不倒,徐清
不敢驚動馬匹,輕輕一劍割斷繫馬繩,還劍入鞘,遞給曲蓬子,抱著父親翻上馬
鞍,一手去探父親脈搏。
曲蓬子左手接住連鞘長劍,喊道:「等下再把脈,先遮住馬眼!」
徐清依言照作,只見曲蓬子快速跑了一圈,右手接連出劍,把幾匹駿馬的喉
管都一劍割斷,只餘下自己跨下那匹棕馬以及另外一匹受驚嘶鳴的黑馬。
接著曲蓬子拾起地上劍鞘,收劍入鞘,將兩柄劍一起握在左手,跳上黑馬,
就要前行。
徐清道:「師父且慢,阿水哥還在裡頭?」
曲蓬子道:「慢什麼?再遲一刻就出不了城!」長劍一揮,割斷繫馬繩,一
拉韁繩,控馬便行,連右臂劍傷也不包紮了,
徐清曉得沒什麼事情比父親的性命重要,心下雖然擔憂阿水哥與沈姑,卻不
敢冒險逗留,一提韁,跟在曲蓬子後頭便跑。跑出數步後,回頭一看,只見馬死
人傷,血跡處處,又聽得斷腿那人還在呻吟掙扎,景象實是悽慘之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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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劍六記 百萬字武俠長篇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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