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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獨這個苦頭卻是難吞難熬,嚥不下去也吐不出 來,便一逕卡在喉頭,氣越傲、心越橫,那難堪的滋 味只有更重──它也不來刺你,可是就壓在那邊;它 便是顆小沙子,可是你拿千斤巨力來頂也頂它不走。 http://gs.cathargraph.com/2012/01/5.html   (續前文) 顧抗自五歲起修習徐清所授內功,對於氣運大小週天之法熟極而流,便如呼   吸一般自然,本以為要學習兩儀掌並不為難,誰知事情大謬不然。原來顧抗昔日   所學,必是先運內八卦,然後擷取微弱內氣導入大週天,與各氣海自生之內氣相   抗衡,這些功法皆屬虎蹻功之範圍。然而真正出掌發勁的武功畢竟偏向鹿蹻,要   克敵致勝,最重要的仍是導引外氣運行經脈之術、變換重心挪移陰陽之法,這些   顧抗卻未學過。再者,兩儀功雖然說是取簡不取繁,可是既然掌腳並用,手足皆   可借力,導引內力之法也就不能只由足脈導向手脈,而是既要能正也要能逆,既   要能二足通胯也要能雙手通背,雖然沒有錯綜複雜掌黏、鬆、引、空、擠、崩、   抵、拍八勁之分毫精微、點滴計較,卻一點也不好學。正是所謂:「大拙不讓大   巧,至簡其實至繁。」兩人白天在行走中誦書,晚上在寺觀中演武,等到顧抗能   順利發出陰陽二勁,已經過了半個月。 顧抗習得勁發陰陽之法,心想只要照擺功架便能練成這清叔的兩儀掌,沒料   到功架一擺,徐清一掌推來,顧抗卻還是不曉得該發陽勁抑或陰勁,於是只好乖   乖聽徐清講解推手時要如何以陽抗陽、以陰承陽、又要如何以陽按陰、以陰欺陰   ;待得學會四種推手之後,又有先陽後陰、先陰後陽、陽有陰隙、陰有陽隙等種   種欺敵法門;接著又有假陰抗陽、假陽承陽、假陰入陰、假陽侵陰等等諸勢……   說來明明只有兩招,卻是千變萬化。 徐清白日裡帶著顧抗行醫,到了夜晚,便與顧抗在星光月色下拆掌。兩人雖   然都只使這兩儀掌進退兩招,可竟拆來拆去,怎樣也拆不完。顧抗少年心性,總   要在空地上找兩物當作界線,或樹或石,兩人起始時站在兩物正中,看誰先退出   界線便算落敗;可是不管怎樣拆,顧抗卻是十戰十敗,徐清從來不用強橫內功去   壓顧抗,只是老老實實地進退出掌,就已經讓顧抗無法越雷池一步。每晚師徒兩   人都要拆上七八場,全部拆完才由徐清講解得失,可是自常州走到穎州,顧抗竟   還未曾勝得一場! 顧抗心下不服,說徐清人高腿長,看距離不準,要算兩人使用招式,進多退   少者為勝,退多進少者為敗;可是換了規矩後,徐清便也換了打法,結果兩人自   穎州走到汴州,顧抗依然還沒勝過半場。 顧抗打得懊惱,又嫌如此文比太過笨拙,徐清便建議顧抗乾脆亂打一通,不   管是用指爪掌腿還是什麼招式都好,只要能讓他退到線後便算贏了,或者能在他   身上、兩掌兩腳之外各處碰上一下也算贏了,而自己打中顧抗卻不能發勁,著了   也不算,只有將顧抗逼到線後才能算贏。顧抗心想:「清叔陽來我便陰,陰來我   便一掌硬按過去不就得了?如此比武,豈有不勝之理!」沒想到一上場放對,徐   清陽掌固然是陽,陰掌看來也還是陽,陰陰陽陽,陽陽陰陰,完全看不出個所以   然來。顧抗每次猜他是假,一掌按去,卻還是陽,出招打去,不是按在徐清掌上   便是按在徐清腳背上,沒一掌能打到徐清身子,拆了百來招,竟已在出掌發勁間   不知不覺退到線後! 徐清與顧抗從蘇州北上,從江寧過江,直上濠州,沿淮水到壽春,又從壽春   沿穎水、蔡水而上,到得汴州,才終於又看到運河。兩人白天賣藥行醫,晚上練   武,各鄉各鎮都有停留,徐清雖已盡量走快,但這一千五百里路,卻還是走了兩   個月,到了汴州之時,已經三月過半。徐清又帶著顧抗沿著汴渠、黃河、洛水西   行,到得春夏之交,才接近東都洛陽。這一路下來,正是春花繁盛之時,也不乏   風景名勝之鄉,兩人一個教一個學,學儒習醫演武,正遂了顧抗文武雙修、行走   江湖、見識天下名勝、看遍世間人物的大志;可是顧抗在江南時奮發立志,誓要   成大器、報家仇之情,到了都畿道,就如同那春繁花錦,夭夭其華,已然次第凋   謝──這自然不是因為顧抗要擔心賊夥、沒東西吃,這些事徐清一向把他照顧得   好好的;也不是因為什麼衣服才洗就髒、沒有下人服侍,顧抗反倒是很能吃得奔   波勞頓之苦──原來,顧抗自小極為聰敏靈慧,不管是竹笛還是讀書作文,都頗   有天才,學得要比別人快上許多,可是碰上了這套兩儀掌,卻是挫折連連,練了   兩個月,連徐清的一片衣角都還沒摸到,難免感到懊喪。 頭一個月裡,顧抗給挑動了那好強之心,只有一個不服氣而已,日間走路,   每一步都當練功,連夜夢裡都在存想內外氣導引之法。這少年人的牛脾氣使將出   來,內功突飛猛進,顧抗只覺得自己收放陰陽氣勁的速度已經與徐清越來越接近   ──畢竟內八卦有凝神之效,顧抗自幼習練,歷時八年,心神之強銳早已遠勝常   人,因此學習這導引之術才一個月,操陰弄陽幾已到了勁隨心起的程度,可是不   知怎地,用招眼光就是不及徐清,每一場都被徐清逼到不斷後退。 於是顧抗便打起精神聽徐清講解拆招得失,幾乎要把每一句話都背下來了,   夜晚躺臥到了褟上,還在揣摩當夜每一場每一招的打法,如此用功之勤,便連陶   侃見了大概也要感到慚愧。 可是眼看第二個月快過去了,顧抗還是被徐清逼得連連後退。 顧抗特別懊惱的倒不是自己打不贏徐清,而是不管自己怎樣用功,不管自己   花了多少心神,到了真打起來,卻彷彿毫無進境一般。顧抗原本心想:定然是清   叔武功天下無雙,自己初學時故意相讓,等到自己進步了,清叔便也多加了幾成   功力。於是顧抗乾脆去問徐清,徐清卻道:「天下絕沒有五成功力的兩儀功,你   清叔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全副心神去打──兩儀功要心存浩氣,為所當為,天下豈   有只存一半的浩然正氣,又豈有只為一半的所當為乎?」顧抗曉得徐清所言不虛   ,心裡只有更加沮喪,想道:天下有越用功越退步的道理嚜? 其他苦頭顧抗以前或許沒吃過,可是當真吞了下去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別說   沒真窮真餓,便是真窮真餓,這少年氣傲,心一橫,還有什麼過不去的?獨獨這   個苦頭卻是難吞難熬,嚥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便一逕卡在喉頭,氣越傲、心越橫   ,那難堪的滋味只有更重──它也不來刺你,可是就壓在那邊;它便是顆小沙子   ,可是你拿千斤巨力來頂也頂它不走。 於是顧抗便灰心了,少不得有著那藉口逃學。當然,顧抗腳上不會逃學,他   爭著一口氣,怎樣也不會比前一晚少打上一場,怎樣也不想要讓徐清看輕;那姑   蘇城外說過的話,便放周穆王的八駿馬車來追,顧抗也不會讓他追回。可是顧抗   內裡虛了,那志氣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空殼子,夜裡臥塌,想著的是竹笛曲子而不   是陰陽進退,白日裡走路,不再想什麼內氣外氣,倒開始覺得那毛詩尚書素問靈   樞特別有趣。 不曉得清叔有沒有看出來? 開元廿二年三月廿六日,雖是春暮花殘,行人生氣卻彷彿更加熱絡了些,徐   清和顧抗早已過了洛口,兩個人連同一匹灰驢、一把虎撐、幾箱方藥,距離洛陽   只餘三十幾里,從此處再往西北方向行去不遠,便是邙山了。這天早上徐清大路   不走,硬是要走丘陵小路,顧抗也猜不透原因,只見得山道上蔥翠蓊鬱,景色甚   佳。 這時那灰驢是輪到顧抗騎著,徐清在前頭拉著韁。顧抗問徐清道:「清叔,   咱們不是要上邙山嚜?便穿戴這樣上去?」 徐清道:「還沒,咱們要先去洛陽。」 顧抗疑道:「去洛陽?」 徐清道:「不錯,你不是想要見識京都大城氣象嚜?前頭便是東都了,雖還   及不上長安,卻也算得上是天下勝景。你清叔是洛陽人,既來到這地頭上,還不   順便帶你進去逛逛?」 雖然姑蘇城也是名勝古都,傍湖依河,風水形勝,又是萬古名臣伍子胥象天   法地而建,得徐清百般稱讚,可是城郭千年如一日,終究是昨日黃花了。顧抗心   下曉得自己故鄉難以跟大唐皇朝引以為傲的西京東都相比,聽見徐清要帶他進洛   陽,雖然興奮,然而不知怎地,竟也有點畏怯。 徐清又對顧抗解釋道:「這座山便是首陽山。山上有兩個人。」 顧抗看徐清一句話只說一半,曉得是要考較自己,便接口道:「伯夷叔齊,   義不食周粟。」 徐清笑道:「孺子可教也。世人多讚譽伯夷叔齊,獨獨漢代東方朔稱伯夷叔   齊為古之愚夫。可是不管是東方朔還是誰,在你清叔看來,都是徒然之論──你   名字裡的『不慍』兩字來自論語: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不管是東方朔還   是誰,都迫不及待要辯明這大義所在為何,唯恐世人有所不知,那便難稱君子了   。伯夷叔齊守了不食周粟之義,也自己擔了不食周粟之果,可是伯夷叔齊沒要世   人和他們一起不食周粟,更沒要和人去爭什麼才是天下大義。因此只有孔子說的   八個字,可以算得上不偏不倚:『求仁得仁,又何怨乎?』這求仁得仁,便是清   叔所謂的心存浩氣,為所當為了。義者,宜也,雖是同一件事,每個人卻是各有   所宜,人要守自己的義,也要擔自己的果,因此這浩氣雖是一以貫之,卻不是一   套死板板的規矩繩墨。」 徐清又斟酌了一會,微微一笑,才道:「離開蘇州那天,清叔才在想,你這   小子的氣度頗有進步,誰曉得你見到個左右才兩招的兩儀掌就不行了──清叔看   你這些日子都提不起勁頭來,不帶你進洛陽城玩耍行嚜?」 顧抗臉上一紅,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徐清也不轉頭看他,便接著講下去:「你練這兩儀掌,固也可算進境甚快,   不過這功夫畢竟是修練兩儀功的一法,你不能當作錯綜複雜掌來練。唉,你自小   煉氣,心起勁發,若是去練錯綜複雜掌,學個三四年說不定就已經少有敵手。可   是一來,你清叔得先回上清觀向正損師兄秉過,才能授你邙山武功;二來,你若   是練錯綜複雜掌,固然會進步極快,不過真要練到白雪祖師當年的境界卻也是極   難;三來,清叔還真希望你能替我把這兩儀功傳下去──其實清叔想過要將這套   功夫傳給你三哥,不過如今那都只是空想罷了,也不曉得究竟何年何月才能找到   人,說不定再也找不到了也未可知,若要傳這套功夫,不傳給你還能傳給誰?你   清叔沒有其它親人,至於這些邙山派的師兄們,說穿了,可靠的我也不知道多不   多,倒知道有幾個薄義逐利之徒,難道要我去教他們的徒子徒孫嚜?」 顧抗道:「卜師伯對咱們是極好的。」 徐清微微一笑,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啦。總之,你把兩儀掌想得太難了   ──你把這兩儀之氣練得熟極而流,心念一動,氣勁就瞬間導至掌足,便飛也沒   那般快,這雖和兩儀功的功旨略有不同,但武學上說來,終究沒有什麼錯處;可   是當我開始教你四種推手的時候,你便練得有點偏了;待我教你假陰抗陽、假陽   欺陰的時候,你又偏得更遠了;等到咱們拆招拆了一個多月,你就偏得不能再偏   了。」 顧抗惱道:「我也覺得自己越打越沒意思,可就是不曉得究竟在哪分哪寸把   它給練岔了。」  (待續) -- 琴劍六記 百萬字武俠長篇連載   http://gs.cathargraph.com 直接閱讀《琴劍六記》 http://gs.cathargraph.com/p/list.htm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84.6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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