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琴劍六記 第四回（9）

作者pnpncat (meow)

看板emprisenovel

標題[連載] 琴劍六記第四回（9）

時間Thu Jan 26 14:06:03 2012

……十二道菜分成四組，每組三道，一大兩小，這有個好聽的名目喚作「帶子上朝」──今晚的菜色依序是：洛陽假燕菜、洛陽熬貨、五柳魚，蔥扒虎頭鯉、冬瓜瑤柱、快三樣，雲罩腐乳肉、奶湯吊子、料子雞，海米燉白菜、拔絲甜菜、八寶飯。十二道正菜盡皆上完又有…… http://gs.cathargraph.com/2012/01/9.html 　　（續前文）果然不用多久就有人來請徐清和顧抗入席。兩人隨著來人走到餐廳，但見一個大方几擺在廳室正中，僮子早把各人碗筷　　杯盤安放齊整──筷是黑檀，杯是玉盞，碗盤一色是輕薄白瓷，俱無工文，不飾　　而華，那細節自也不用多說。當晚席上除了崔載仁、崔宗之和衡山派的師兄弟兩　　人外，另有七人，俱是江湖人物，介紹之下乃是疑山嚴平正、嚴中正兩兄弟、少　　林俗傳弟子王空信、太白山北松道人、『文武全才又精通相卜風水』的一筆書生　　蔣疏、『汴州先天門數一數二的高手』陳南，另外還有一個滿臉短鬍渣的二十七　　八歲邋遢漢子，乃是來自臨淮的陸元風，卻沒什麼特別名號。徐清曉得北松道人　　是道門裡頭一個二流人物，當年曾入過神農幫，現下不知怎地，卻不做藥材生意　　跑來這裡；至於其餘六人，最大的嚴平正也只和自己差不多歲數，自己已近十三　　年不涉江湖，自然是一個都不認識。眾人問起徐清和顧抗的身世來歷，卻也不用　　兩人支吾唯諾，崔載仁便先幫著兩人把話頭擋掉了。崔宗之依然穿著白衣，拉著顧抗坐他身邊，一逕談得熱絡，還特別跟崔載仁　　另要了一個酒注，說是要給自己和顧抗兩人專用，卻不大理會其他幾人。雖然顧　　抗暗示已曉得崔宗之身分，崔宗之卻只裝作沒這回事。崔載仁開這水席，起首是八樣涼菜，四葷四素：哪四葷？煙燻鱅片、五香牛　　腱、醽漬烏雞、虎皮蛋；哪四素？蒜泥黃瓜、涼拌三絲、薑醋海菜、熗蓮菜。接　　著僮子把那長喙酒注盛著的「酴醣香」先上了桌，才開始上一十二道正菜。十二　　道菜分成四組，每組三道，一大兩小，這有個好聽的名目喚作「帶子上朝」── 　　今晚的菜色依序是：洛陽假燕菜、洛陽熬貨、五柳魚，蔥扒虎頭鯉、冬瓜瑤柱、　　快三樣，雲罩腐乳肉、奶湯吊子、料子雞，海米燉白菜、拔絲甜菜、八寶飯。十　　二道正菜盡皆上完又有四道壓桌菜，分別是：繁花魚翅、香蘑海蔘、翠玉蝦丸、　　如意蛋湯。這按式二十四道菜，葷素雜作，多有湯水，倒也沒有哪樣材料是顧抗　　未曾吃過的，可是那菜色流水般端上，竟彷彿不會到頭一般，又有那排場名目、　　搭配講究，色色是功夫，樣樣是斟酌，京都氣派畢竟不同凡響。顧抗自從離開姑　　蘇以來，一向吃得粗簡，見到這樣一桌酒菜自然要放開身手大快朵頤，加上這裡　　不僅沒人管著，還有人勸著，因此上那酴醣香是一盞接一盞，盡興到底。徐清本是洛陽人，曉得那蛋湯一上，水席二十四道菜便是已經出完，看顧抗　　喝得多了，遂跟崔載仁辭了席，拉著顧抗，兩人自回房間。在廊上，徐清道：「喝這麼多做什麼？在家裡沒喝過好酒嚜？」顧抗道：「宗之兄拉著我喝呢。」徐清道：「嘿，就算不說這官品身份，人家年紀沒比我小著幾歲，你叫我清　　叔，倒叫他宗之兄。」顧抗道：「宗之兄讓我叫呢。」徐清知道顧抗內功根柢雖然不錯，卻從未一次喝這麼多酒，看他略有酩酊之　　態，也不跟他多說了，只道：「清叔要休息啦，你回自己房裡去吧，若要睡，先　　坐功，否則傷身。」顧抗點頭應了聲，自進房去。顧抗進了房，也不點燈，在疊蓆上盤腿坐下了，卻不知怎地，沒那心神去坐　　功。方才的水席吃得熱鬧，美酒喝得多了，笑話說得輕了，現下卻莫名寂寞── 　　那崔宗之好會說話，有他在席上就什麼都有風采；那蔣疏和陸元風彷彿哪裡都去　　過一般，講起各地風光無不有趣，還會模仿西域胡人說話；又有那崔載仁和其他　　許多江湖人物，講了好些洛陽和長安的故事，全是自己過去不曾聽人說過的…… 　　可是，這些人不都是今天裡才認識的嚜？為什麼自己會在這陌生的宅院裡？除了　　清叔之外的其他人都在哪裡？三哥到底去了哪裡？香怡呢？香蓮呢？阿爹呢？在黑暗裡，顧抗漸漸想起了姑蘇城顧家大院的模樣，那裡沒這院子大，可是　　每一個門洞、每一級階梯、每一道欄杆自己都熟悉之極，小書房的氣味、老福安　　的聲音、還有三哥清秀的面容、故意裝作認真的模樣，一切彷彿都只是昨天的事　　情而已──三哥以前講過的那些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自己在這裡又是真的嗎？顧抗摸出了布包袱，緩緩解開，裡面有幾本薄冊子，還有一雙金釵、一金一　　銀兩個手鐲，一切都是真的。哪有什麼奇怪的呢？在那一個晚上家裡所有人都不　　見了。香蓮死了，那是自己親眼看到的；阿爹、大娘、大哥、二哥、香怡也一定　　都死了，雖然自己沒有看到；還有老福安、福才、和許許多多的人都再也不會回　　來了；雖然清叔說燕子還活著，可是自己也沒見到。如果這一切事情沒有發生，今天自己就是在蘇州而不是在洛陽，今天席上的　　就是阿爹、大娘、大哥、大嫂、二哥、三哥，而不是這些剛剛才認識的人，今天　　吃的就會是老易和老易那徒弟的拿手料理，而不會是這些陌生的菜色…… 和這麼多人一起渡過一個這麼歡樂的夜晚，喝了這麼多難得的好酒，為什麼　　自己的眼淚卻在黑暗裡偷偷地流了下來呢？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顧抗忽然發覺耳邊隱約傳來泠泠弦聲，似乎是有人在撫　　琴。顧抗心下疑惑，遂放下了糾纏思緒，運起內八卦，專心聽去。那是一個未曾　　聽過的古雅曲調，來自花園後頭，穿過了假山假林，變得有些模糊，不過運起內　　功，卻還是能夠聽出那是七弦琴的聲音。顧抗自小習笛，專精管樂，於琴曲並不　　熟悉，只是聽那旋律含思幽靜，雅而不傷，雖彈得不太流暢，亦有動人之處，遂　　側耳仔細聽去。可惜琴曲奏到一半卻停了下來，那人把一句奏了三遍，又回頭重彈，原來是　　在練習而已。那人這次比先前多彈了幾句，但在一個長滑弦處音調卻偏了不少，　　於是又回頭把好些地方揣摩了幾遍才繼續下去，有兩個句子甚至反覆彈了十七八　　遍之多。漸漸地，琴聲變得有些急躁，不過那人還是繼續彈將下去，直到把整首　　曲子斷斷續續地演完。顧抗聽著聽著，慢慢就串起了旋律，心下頗為喜歡，只覺自己以往似乎從沒　　奏過這樣的曲子，不禁開始斟酌笛子要怎樣吹，又頗想聽那人再演一遍。可是等　　了好一會，始終沒再有琴聲響起。顧抗把紫竹笛從革套裡拿出來，心中默思剛剛聽到的旋律，手指虛按音孔，　　假作演奏。管樂多的是一口氣快速換指的靈巧滑音，琴曲卻是有許多緩緩滑上滑　　下的句子，理路大不相同。顧抗心中琢磨著該怎樣把琴曲的句子在笛上演出來，　　想了許久才漸漸理出一些頭緒，將曲調的一些細節略微改動，又加上了自己的一　　些裝飾之後，終於輕聲吹了一遍，卻是只用半氣，只怕吵到別人。顧抗的笛藝極　　高，雖然竹笛終究不是弦樂，無法圓潤奏出緩慢的長滑音，但斟酌修改後，竟好　　似也能演出個大概模樣。吹過了笛子，顧抗心下滿意，又實在是累得緊，乾脆內功也不練了，倒頭就　　睡。次日醒來，吃過了早飯，徐清又被崔載仁請去談話，顧抗問下人打聽齊國公　　是否已經離去，下人卻說一早就走了。想來那崔宗之畢竟是朝裡大官，雖然一時　　偷閒，終究不能長久停留在商賈之家玩耍。顧抗一個人待在房裡，既不想念書，也不想練武，遂把那紫斑竹笛拿出來，　　又把昨夜聽見的曲子輕聲吹了一遍，這次卻不太遲疑修改──此曲既慢，音律又　　純，本是不難，顧抗昨夜已想清原曲幾處複音與長滑音之處要怎樣改，這時吹奏　　起來頗為悠揚。練了一陣子後，顧抗放下竹笛，忽然又聽到琴聲在花園後頭響起，雖然是同　　樣一首曲子，不過奏得十分流暢，動聽之極。顧抗好奇心起，遂起身循著琴聲，往花園深處走去，只聞琴聲漸漸清晰，間　　或還有一個女子說話之聲，似乎是在講解，但琴聲卻沒有停歇。一下子顧抗便走　　到了傳出琴音語聲的那間房前，隔著十來步，卻不好靠得太近──這畢竟是別人　　宅裡，況且偷聽他人授琴實在是無禮之至。一曲演完，顧抗才正想要回身離去，不料聽得喀悉一聲，拉門突然打開，一　　個長身女郎站在門口，問道：「是誰在那？」卻已經看到顧抗。只見這女郎身著小袖短襦，不加披帛，束腰長裙，絲帶不特別繫高，只在腰　　間稍上，週身除了那條紅色絲帶，就只一色雪綢，身材脩長，膚色白晰，容貌端　　靜，年紀大約三十出頭，雖然說不上是國色天香，不過儀態大方，又隱隱有一股　　英朗之氣。顧抗道：「抱歉。小子聽得琴聲，不禁循聲而來，卻打攪了前輩，這便要去　　。」道了歉要走。顧抗只是個未冠少年，卻又不似下人，女郎心下已然奇怪，再看到他手上拿　　著一管極其漂亮的紫竹笛，更是興趣大起，問道：「這位公子是？」顧抗道：「在下顧抗，家師來到崔府作客，在下隨著同來而已。想必前輩是　　在授琴，衝撞了前輩，還請見諒。」女郎見到顧抗雖然落落大方，不過又在下又前輩的，頗有江湖習氣，心下了　　悟，曉得他師父必是崔載仁不知從何處請來的奇人異士。問道：「顧公子手持竹　　笛，莫非亦有音樂之雅興？」顧抗道：「不敢，從家師學過幾年笛，卻是技藝甚疏。」女郎道：「不知有否得聆顧公子一曲之幸？」顧抗自小在人前表演多了，從來不怕，拿起紫斑竹笛，便將最近從徐清所學　　的龜茲調奏了一遍。女子聽完顧抗吹笛，不由得一陣訝異，這少年笛藝竟然如此高超！顧抗不止　　氣息悠長平穩，遇到要按半孔之處，卻也毫不走律，竟把一首極難又不短的曲子　　吹得一絲不錯。女子道：「這自然是龜茲樂了，初次聽聞有人以竹笛演奏。然而　　公子所演，不僅與我舊日所聽略有不同，更且多出兩節新聲，想請問這便是尊師　　所授之曲嗎？」顧抗道：「此曲確是家師所授，其中或有流傳久遠、各家分歧之處，卻非晚　　輩之所知。」女子微微一笑，回頭對房裡道：「馨兒，我請顧公子進來好否？」顧抗只聽得房裡傳來一陣輕笑之聲，卻沒聽到有人應答。女子又轉回頭來，對顧抗道：「顧公子是否願意入室一敘？」顧抗道：「榮幸之至。」　（待續） -- 琴劍六記　百萬字武俠長篇連載　　http://gs.cathargraph.com 直接閱讀《琴劍六記》 http://gs.cathargraph.com/p/list.htm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4.180.145 ※ 編輯: pnpncat 來自: 61.64.180.145 (01/26 14:10)

推 Jabez:怎麼沒人推 XD 話說顧抗要中仙人跳了嗎（大誤被毆斃） 01/26 23:38

推 LAUNCELOT:所以說，要把妹還是要略懂音律為佳 01/27 08:09

推 cs85001:推~女主角上場了嗎? 01/27 08:11

→ buffalobill:話說清叔破身了嗎？進度可不要輸徒弟啊…… 01/27 08:56

→ pnpncat:清叔當年在長安就已經享受過「留學生活」了難道他就不會 01/27 09:02

→ pnpncat:吹笛子把妹嗎XD 01/27 09:03

→ pnpncat:而且第一回有說徐清在長安常逛妓館XD 01/27 09:04

推 larva:大家的重點怎麼都在「色」，在下劃到的重點在「食」XDD 01/27 19:54

→ pnpncat:好見識那一桌菜寫了整整三天哪..... 01/27 23:24

推 LAUNCELOT:這一桌食物不過是曇花一現過眼雲煙，這一回結束就沒了 01/31 22:11

→ LAUNCELOT:女主角就不同了，說不定可以撐到全書結束 01/31 2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