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琴劍六記 第五回（8）

[pnpncat (meow)]

……善無畏才剛一拳掀翻鄭三姨，還來不及得意，已經瞥見
一個帶水物事迅速朝著自己側臉飛來，連忙縮頭轉身，卻還
是沒能躲過──叩地一響，樸拙高雅的陶杯不敵莊嚴睿智的
禿頂，立即破成兩半，陶杯的裂口斜斜劃過頭皮，割出一道
長長傷口，鮮血立即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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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前文）

        顧抗在旁邊聽崔馨兒與善無畏對話，越聽越覺不對勁。崔馨兒雖然任性，但
　　所說畢竟不全是無理取鬧，善無畏既不明言天眼通所見何事，又有諸般藉口不施
　　展其它神通，彷彿一心只是想要留下三人而已；最後此言更簡直是強辭奪裡，若
　　是變現人馬會逆亂因果釀成大禍，變現篦子難道就不會逆亂因果肇生小禍？適才
　　施展天眼通、他心通種種異能又難道不算逆亂因果？

        顧抗又想到，善無畏適才的提議也頗有不近人情之處：為了避免三人冒雨走
　　這五六里路而勸人留在聖善寺過夜的高僧，卻怎麼會叫自己寺裡僧人冒著傾盆大
　　雨去走這五六里路通報崔六消息？難道這就是佛家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的犧牲奉獻？既有神通，何不直接變現一紙書信到崔叔手上算了？若怕什麼逆亂
　　因果，乾脆施展密法在內心和崔叔通上一通就好了，那豈不是更簡單嚜？

        顧抗暗暗尋思善無畏前後言行，發覺其中頗有許多不能自圓其說之處──解
　　釋得了這頭，就解釋不了那頭，待解釋了那頭，又解釋不了另一頭，費勁把每一
　　頭都兜攏了，卻要叫人不能回頭──況且，清叔曾經說過，世間任何道法神通都
　　無法通解天地宇宙這一不仁之大局，善無畏所說諸般神通幾近無所不能，其中似
　　乎有些蹊蹺……

        顧抗生性好強，懷疑既生，就要設法拆穿這所謂如來神通，動念之際，靈台
　　一明，驀然想清：「這善無畏所說神通全是假的！若是真的，方才我那一番不誠
　　心念早就給什麼狗屁他心通聽見了。要揭破這種鬼話連篇還不簡單？！」於是兩
　　手端起陶杯，裝作喝水，表情無異，同時暗暗運起內八卦，將小周天十六氣海中
　　之浮精流神凝聚至極純之境，心下默唸：「善無畏老禿驢，善無畏老禿驢，快快
　　止住胡說八道，問問顧四公子有何高見！善無畏老禿驢，善無畏老禿驢，快快止
　　住胡說八道，問問顧四公子有何高見！」

        可惜顧抗的謗佛之心雖然堅逾金石，善無畏卻絲毫不為所動，看也不看顧抗
　　一眼，只繼續對崔馨兒說道：「小施主欲我展示神通，與追求神通之心其實無有
　　不同，都屬心中罣礙，這便是寶鏡之蒙塵，也就是人生八苦之所由來了。」

        崔馨兒一聽到什麼掛罣礙、什麼寶鏡、什麼八苦云云，立即頭痛不已，撒嬌
　　道：「感謝大師指點。不過晚輩體力不支，想要去休息了，這便請大師賜還晚輩
　　篦子吧。」

        善無畏道：「小施主想去歇息，那也很好，不過篦子就讓老衲代為保管吧，
　　小施主明早再來取回便是。」

        崔馨兒見到善無畏百般推託，不欲展示神通，本已甚覺委屈，這時又聽到善
　　無畏連篦子都不還人，只覺這傢伙簡直無賴──好好一個佛門三藏、洛陽第一大
　　寺的住持高僧，身具諸般神通，卻吝嗇之極不肯施展，只是滿嘴囉唆教訓，摸著
　　了一個稍稍值錢的玳瑁篦子，竟然就死不放手，這等下流品行與那些四處可見的
　　臭和尚又有什麼不同？說不定還更糟糕一些！心底脾氣升起，崔馨兒也不管外頭
　　狂風暴雨了，霍地站起，衝口便道：「三姨，顧抗，咱們今天不住這聖善寺了，
　　不過是一場小雨、一小段路，走幾步路回家難道還不成？！老和尚快把我的篦子
　　還來！」小女兒家兇狠起來，就算金剛羅漢也攔阻不得，管他善無畏辯才再好、
　　禿頂再光，又豈能奈得我何？

        鄭三姨連忙向善無畏作揖道歉，顧抗也站起身來，從另一邊拉住了崔馨兒。

        善無畏卻也不生氣，微笑道：「小施主要走，聖善寺豈能強留？小施主要篦
　　子，老衲豈能扣住不還？這不是癡嚜？唉，小施主心有所執，就只是想看老衲展
　　示神通罷了。老衲又怎麼敢不從命？」緩緩站起身來，向崔馨兒走近兩步，將右
　　手舉起於胸前，掌心朝上，五指併攏，道：「小施主這就把篦子取去吧。」

        善無畏容色正經，右掌如捧夜明寶珠，如托傳國玉璽，可惜掌上卻是空無一
　　物。

        崔馨兒沒好氣道：「哪裡有什麼篦子？」

        善無畏道：「原來小施主沒有佛心，只能看見篦子幻象，卻看不見篦子真身
　　，罷！罷！那老衲就給篦子安上個幻象吧！」幾句話說罷，緩緩將右掌合起。

        崔馨兒與鄭三姨心下好奇，身子不由自主前傾，兩雙眼睛緊緊盯著善無畏右
　　手，要看善無畏究竟如何把這篦子從虛空裡變現出來。顧抗卻料定神通是假，右
　　腳雖然前踏半步，身子卻沒前靠多少，眼角餘光觀察著善無畏全身動作，想要看
　　出機關何在。

        誰曉得善無畏右手握拳之後，驟然擊出，勢道猛惡，拳頭翻了半轉，已經重
　　重打在鄭三姨胸口！喀啦一響，鄭三姨的肋骨也不曉得斷了幾根，一口鮮血立即
　　從嘴角咳了出來，朝後踉蹌退出數步，背倚牆邊軟倒，連半句話也哼不出來了
　　──善無畏這手功夫既沒能將篦子變現出來，也根本不是任何一種佛門神通，而
　　是江湖之上各家好漢最最鍾愛的一式拳法，有個好聽名字喚作「黑虎偷心」！

        善無畏才剛一拳掀翻鄭三姨，還來不及得意，已經瞥見一個帶水物事迅速朝
　　著自己側臉飛來，連忙縮頭轉身，卻還是沒能躲過──叩地一響，樸拙高雅的陶
　　杯不敵莊嚴睿智的禿頂，立即破成兩半，陶杯的裂口斜斜劃過頭皮，割出一道長
　　長傷口，鮮血立即淌了出來。這下不算重傷，本來也還罷了，苦的是善無畏轉過
　　身來，恰恰把右脅湊到一個飛腿之上。這腿勢猛勁沉，著身劇痛，善無畏竟來不
　　及退步卸力，肋骨雖然沒被踢斷，卻覺膀腋全麻，右手已然無法使喚。

        出腿的竟是那顧姓少年！



        原來顧抗一試出善無畏故弄玄虛，便極為戒慎恐懼：如果善無畏並無他心通
　　之能，何由得知張果之事？顯然那張果根本也是安排好的詭計，不然還有什麼可
　　能？但若依照一筆書生蔣疏所言，那張果確實是被當朝天子寵召的異人，這就不
　　是能玩笑的事情了──或許誰都可以在聖善寺的禪房之內裝神弄鬼，不過卻不會
　　有人敢在人來人往的建春門大街上假扮宮廷侍衛與皇帝上賓，那可是絕無可恕的
　　死罪──可是，若那張果和侍衛並非假扮，豈不是說崔家的對頭是皇宮裡的人物
　　嚜？

        顧抗想起昨天崔載仁與崔行義爭執時有提到太子與朝裡大官李林甫等事，更
　　加相信自己所猜不錯，雖還不曉得善無畏究竟意欲如何，不過一看善無畏靠近崔
　　馨兒，馬上氣運週身，扣著手上的茶杯，準備一有生變立即出手。可是，顧抗以
　　為善無畏若有所圖，必是趁著崔馨兒取篦子時奪人威脅，一舉制住三人，卻沒料
　　到善無畏使出奇謀詭策，根本沒把那篦子變出來，一出手就把武功最強的鄭三姨
　　放倒了。

        善無畏此計雖妙，不過顧抗畢竟有備在先，看見善無畏握拳之後僧袍下擺微
　　動，足底暗踏，心知不好，立即就把陶杯擲了出去。此時火燒眉毛，也沒什麼陰
　　陽兩儀好講究了，顧抗左腿疾提，義無反顧踢出，全是陽勢，不蓄半分陰勁，也
　　沒去想這腳往而不復，若未踢中要害應當如何是好。這下出手，覷得極準的陶杯
　　雖然氣完勁足，卻只是把善無畏的光頭割得鮮血淋漓，沒法把人打昏；反而是不
　　管三七二十一踢出去的穿心腿，正好迎上善無畏轉身之勢，結結實實踢中善無畏
　　脅下──這腳踢得好重，顧抗心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原來踢人之時自己腳背
　　也是如此疼痛，清叔怎麼從來沒說過？！」

        崔馨兒原本興沖沖要看善無畏把篦子變現出來，怎會想到善無畏竟然一拳把
　　鄭三姨打得口吐鮮血，不知死活？而且看見顧抗擲出陶杯，砸得善無畏頭上額上
　　全都是血，一時只嚇得傻了。顧抗收腳之後，立即伸手抓住崔馨兒左上臂，用力
　　一扯，把崔馨兒拉到身後。崔馨兒手臂吃痛，方才不由自主發出尖叫。可憐這時
　　外頭風狂雨大，叫得再大聲又有何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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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劍六記　百萬字武俠長篇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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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pork:要開始愛的大逃亡了XD
推 madgame:好看
推 jnhan:前面的節要提前破梗了 pnpncat 要不要考慮一下別破梗 囧rz
→ jnhan:一點進來看到節要就知道善無畏要打架了
推 LAUNCELOT:精彩精彩 還得再看一遍才成
→ pnpncat:遲早要知道呀^^"
推 jnhan:可惜這樣就失去跟隨顧抗一起推理的張力了 你營造的懸疑氣氛
→ jnhan:第一時間就感受不到\了
→ pork:照樓上的說法，"白門樓呂布殞命"豈非可惜中之可惜XD
→ pnpncat:出書的時候不會這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