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萬曆野獲編 冤案

[mstar (Wayne Su)]

《刑部·冤獄》

  錦衣衛指揮周世臣，是前慶雲侯周壽的孫子，住在東城的小巷裏，
  喪妻之後，跟婢女荷花一起睡，有僕人王奎守門，
  隆慶六年 (1572) 九月十一日黃昏，周正跟荷花拿著火把鎖門時，
  有幾個強盜劈門闖入，周用手杖反擊、打倒一人，但打不過其他人、結果被殺，
  荷花趴在屏風後面偷看、完全不敢抬頭，
  強盜在櫃子裏翻到一百五十兩後就走了，
  剩下一點點錢，荷花帶在身上，跑出去告訴王奎。

  當時穆宗靈柩正要進陵寢，京城內外都在戒嚴，
  指揮張國維依軍令負責巡守，但轄下竟然發生強盜殺死國戚之事，
  怕受責罰、趕緊派人追捕盜匪，但抓不到，
  再到王奎房間，正好看到荷花拿著錢在哭，
  而鄰居盧錦又剛好在這時來追討買肉的欠債，發現兵爺來，趕緊躲到床下去；

  張國維把盧拉出來，一查問得知是屠夫，
  竟然將他抓起來，直接宣稱是他跟荷花通姦，然後合謀殺害親夫，
  盧受不了刑求，只能誣認；
  周家的族長聽說發生強盜案而來探視，也認為是如此，
  罵荷花「妳家主人有什麼對不起妳，竟然殺他？該碎屍萬段！」
  張大為高興，更認為自己的看法是對的。

  案子送司法單位調查，
  一開始的負責人認為兩人是被冤枉、且沒有任何證據，於是改移交其他人，
  當時代理掌管刑部的侍郎翁大立已有先入為主觀念、痛恨這種大逆不道行為，
  指示要馬上把案子辦完呈上，原本負責的郎中堅持不可以，
  翁大怒，強制叫其他人完成後上奏，聖旨批下如擬，
  於是萬曆四年 (1576) 時，王奎、盧錦、荷花三人都被極刑處死，
  當時人人稱快，而那群盜匪在刑場看代罪羔羊受死全都在竊笑。

  因沒被抓，就更為明目張膽，穿著光亮衣著、騎快馬，橫行犯案到出了名，
  老大叫朱國臣，當初也是屠夫，
  養了兩個眼盲的妓女，教她們歌唱、叫她們以此幫自己賺錢，
  晚上還要她們陪酒，但朱喝醉後常常破口大罵、還痛打她們，
  兩人受不了折磨，就把朱殺了周皇親的事情、還有犯的所有案件都洩漏出去，
  事情傳開了，兵部派兵抓捕，朱跟同黨劉汝成、劉五等七個人都落網，
  京裏的民眾才痛心當初荷花等人是被冤枉的。

  事情傳到朝廷，刑科給事中追究當初責任，皇帝也感到哀傷，
  朱被押到刑部審問，都一一吐實、把以前種種擄掠事蹟都說出來了，
  才知道朱是因為當時周常常盯著看，懷疑以前犯的舊案被他發現了，才決定殺他；
  當時是劉汝成拿刀割周腋下、劉五砍他胸口，
  劉供說後來沒過多久生了一個女兒，腋下竟然有個大傷痕、像是周死時那樣，
  所以早就知道要有報應了。

  當時離冤案定讞已隔兩年，刑部尚書是嚴清，
  要追究當初審案者的責任，於是跟首輔張居正商量，
  張說「就把實情直接上奏皇上、不要有任何掩飾，對於首犯特別不可饒過。」
  指的正是張國維。

  嚴清如張所說的上奏，皇帝認為處分過輕，要求重擬，
  於是將三個已外調的刑部郎中貶官；
  翁已升任南京刑部尚書，被罷官回鄉；
  張國維只被流放，大家都認為是縱放，也有人說張背後有強力奧援所以得以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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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帶俸指揮周世臣者，故戚畹慶雲侯壽之孫也，居東城小巷中，
喪其偶，與婢荷花同臥起，有奴王奎司啟閉。歲隆慶六年九月十一日昏暮，
世臣率荷花執燎扃戶，有數盜斧門入，世臣持仗戰，仆一人，群盜合力攻之，敗而見殺。
荷花伏屏處私睨，不敢仰視。盜發笥得百五十金去，遺金少許，荷花攜之以報王奎。
時先帝梓宮就山陵，內外戒嚴，指揮張國維奉兵令司游徼，而信地內盜戕國戚，懼且受譴
，馳往求盜不得，則至王奎室中，見荷花持金絮泣。適鄰居盧錦來索肉價，會邏卒至，
避伏牀下。國維曳出之，訊知屠兒，遂執為與荷花稔奸，構淫夫殺逆。盧錦不勝楚毒，
誣伏。又周之宗老，聞盜來視，亦謂實然。詈荷花曰：「主何負汝而反，當斬萬段！」
國維喜，益信其真，詔下法司，鞫，初稱冤，且無驗，乃請移他曹再讞。
時署刑部侍郎翁大立是其言，第心恨大逆，且先入語，遂欲速磔之，立唆他署郎吏成獄。
郎力持不許，翁益怒，亟命上奏，得旨如擬，至萬曆四年，而王奎、盧錦、荷花俱伏法，
人皆稱快。乃群盜則觀刑於市而竊笑之。群盜得志，彌橫恣為椎埋，鮮衣怒馬，
以游俠見稱。其魁名朱國臣者，初亦宰夫也，畜二瞽妓，教以彈詞博金錢，夜則侍酒，
國臣時時醉詈，且痛笞之。二妓不能堪，乃泄其殺周皇親及他流劫事。聞，兵部捕之，
與其黨劉汝成、劉五等七人俱收縛，都下皆痛荷花冤不已。語傳內廷，會刑科亦追論其事
，上惻然傷之，械國臣赴刑部，俱吐實，備列剽掠情狀。乃知周世臣曾屢屬目，
國臣疑其辨貌討捕，決意殺之。而劉汝成戳其脅，劉五斲其胸，汝成又自列舉事。
未幾，生女脅下有大創，如世臣死時，故已知其為歷矣。
時去決冤獄時已二年，刑部尚書為嚴恭肅清，慮初問諸臣當得罪，謀之首揆江陵公。
江陵公云：「第以真情入告主上，不得有所飾，且首事者尤不可逭。」蓋謂張國維也。
嚴如教上疏，上以所擬過輕，命再擬。乃謫三刑郎於外任；翁司寇已正位南樞，遂奪官歸
；而張國維終於論戍。一時以為縱，或謂張弁有大力結強援，得麗輕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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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種無知中，最差勁的是『政治無知』。他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他從不參與任何
  政治活動。他彷彿懵然不知，種種生活費用：如大豆價格、麵粉價格、租金、醫藥費
  等，全都與政治息息相關。他甚至對自己的政治無知引以為傲，挺起胸膛，高聲說
  自己討厭政治。    這愚人並不知道，基於自己的政治冷感，社會出現了淫業、棄童
  、搶匪 －－更可悲的是出現了貪官汙吏，他們對剝削社會的跨國企業阿諛奉承。   」
                                                             -- Bertolt Brec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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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freesoul: 所以一開始認為冤獄的郎中也是那三個被貶官之一嗎?
推 tony3366211: 應該是其他代其完成案件的郎中被貶
※ 編輯: mstar (123.204.134.215), 02/07/2018 08:47:41
推 hkop123: 大明律通姦殺夫....真的是死的很慘....
推 KevinYouklis: 凌遲......
推 geniusroger: 王奎超衰啊
推 dobeqoo: 可是 侍女陪寢又沒有名分 這樣也算殺夫?
→ dobeqoo: 在現代的話 反而是甚麼權勢性交 男的有錯吧
推 tony3366211: 奴弒其主也不會多輕
推 bce: 奴婢弒主的罪比妻子殺夫還重哩
→ bce: 嘉慶即位發詔書大赦天下,而謀反,殺害直系尊親屬,以及奴僕婢女
→ bce: 殺死主人,均列為不赦之罪
推 v2tsbasa: 共通點是犯上者不赦, 統治層最怕下剋上
→ mayko: 陪寢的侍女,文言文中的就是幸婢呀,基本上也是主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