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閱微草堂筆記 微服查訪

[mstar (Wayne Su)]

  明晟，字恕齋，當過獻縣縣令，是個好官 (前面有兩篇提到他)。


  任太平府知府時，遇到疑案，因此微服親自訪查，途中在一座小廟休息，

  廟裏的和尚已經八十幾歲了，對明晟合掌行禮、並叫徒弟倒茶來，

  徒弟在另一邊回說「知府大人快到了，請這位施主先到別間坐著吧？」

  和尚說「這位就是知府大人，快把茶拿過來。」

  明晟大驚，問說「你們怎麼知道我會來？」

  和尚「大人是一府之主，一舉一動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只有老和尚而已。」

  明晟「你怎麼認得我？」

  和尚「大人不能認得全太平府所有的人，但太平府裏誰認不出知府大人？」


  明晟「你知道我為何出來？」

  和尚「為了某某案，兩邊都派出大批人馬，

        已安排好等在各地很久了，他們都假裝不認識大人罷了。」

  明晟悵然若失，問「你怎麼不假裝不認識我？」

  和尚跪地膜拜，說：

  「死罪！死罪！和尚正是等大人問這個。

    大人治理不輸歷代有名的好官，但大人唯一有缺失的就是愛微服出訪，

    不只大奸巨惡可以預先設計蠱惑大人，就算鄉間小民也會有親朋好友、各有恩怨，

    問到甲的同夥，就說甲是對的、乙不對；問到乙的同夥就說甲不對、乙是對的；

    問到有仇的，則說當事人不對；問到有恩的，則說當事人對；

    婦人、小孩常常講的和實際所見差很多，衰病老人話講不清、腦袋糊塗，又能信嗎？

    大人親自訪查都如此了，如果是派人來，問題就更大了。


    而且不只官司如此，一般民事案件也不適合訪查，特別是水道、堤防設施，

    小民都只圖自己好處，如果水有利就希望流往自己這邊、水有害就都往別人那去，

    總之只佔好處，誰願意按地形來衡量大局、做永久太平規劃？

    老和尚是出家人，本來不該干預世間俗事，特別又是官家的事，

    但佛法慈悲，如果捨身能救濟眾人，我就該冒死進言，希望大人明察」


  明晟思考和尚所說的話，不訪查就回衙門去了。

  隔天派手下送些布施的米跟錢去，手下回來後回報：

  「大人離開之後，和尚跟徒弟說『我心事已了。』，竟然就安祥圓寂了。」


  這件事先父同事楊可鏡也曾講過，先父當時評說：

  「刑案只要虛心研究思考案情，就能判斷真偽，不能全憑主觀、全信他人，

    相信他人所說，問題就如老和尚所說，

    只憑主觀的問題就更說不完了，不知道是否再有一個老和尚，來說說看呢？」

----
明公恕齋，嘗為獻縣令，良吏也。官太平府時，有疑獄，易服自察訪之。偶憩小菴，僧年
八十餘矣，見公合掌肅立，呼其徒具茶。徒遙應曰：「太守且至，可引客權坐別室。」僧
應曰：「太守已至，可速來獻。」公大駭曰：「爾何以知我來？」曰：「公，一郡之主也
，一舉一動，通國皆知之，寧獨老僧？」又問：「爾何以識我？」曰：「太守不能識一郡
之人，一郡之人，則孰不識太守？」問：「爾知我何事出？」曰：「某案之事，兩造皆遣
其黨，布散道路間久矣。彼皆陽不識公耳。」公憮然自失，因問：「爾何獨不陽不識？」
僧投地膜拜曰：「死罪，死罪。欲得公此問也。公為郡不減龔、黃，然微不慊於衆心者，
曰好訪。此不特神姦巨蠹，能預為蠱惑計也；即鄉里小民，孰無親黨，孰無恩怨乎哉？訪
甲之黨，則甲直而乙曲；訪乙之黨，則甲曲而乙直。訪其有讐者，則有讐者必曲；訪其有
恩者，則有恩者必直。至於婦人孺子，聞見不真；病媼衰翁，語言昏憒，又可據為信讞乎
？公親訪猶如此，再寄耳目於他人，庸有幸乎？且夫訪之為害，非僅聽訟為然也。閭閻利
病，訪亦為害，而河渠堤堰為尤甚。小民各私其身家，水有利則遏以自肥，水有患則鄰國
為壑，是其勝算矣。孰肯揆地形之大局，為永遠安瀾之計哉！老僧方外人也，本不應預世
間事，況官家事耶？第佛法慈悲，捨身濟衆，苟利於物，固應冒死言之耳。惟公俯察焉。
」公沉思其語，竟不訪而歸。次日，遣役送錢米。歸報曰：「公返之後，僧謂其徒曰：『
吾心事已畢。』竟泊然逝矣。」此事楊丈汶川嘗言之。姚安公曰：「凡獄情虛心研察，情
偽乃明，信人信己皆非也。信人之弊，僧言是也；信己之弊，亦有不可勝言者。安得再一
老僧，亦為說法乎！」

--
 在說 ≠ 再說  利害 ≠ 厲害  幹的好 → 得  因該 → 應   名子 → 字
 抽煙 ≠ 抽菸  做車 ≠ 坐車  毀謗罪 → 誹  年青 → 輕   以經 → 已  必竟→畢
 帶帽 ≠ 戴帽  轉至 ≠ 轉自  決對 → 絕   好球袋 → 帶  票卷 → 券  知到→道
 難到 ≠ 難道  時後 ≠ 時候      臣又        准備 → 準  淺力 → 潛
 不準 ≠ 不准  樓樓上 → 上上樓   系 → 糸   打戰 → 仗  高清 → 高解析/高畫質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9.85.0.24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641298891.A.DAB.html
→ loser1: 自己懶就掰個和尚來勸世
推 wistful96: 如果真是超過80歲這故事還算合理
推 eastpopo: 感覺像紀昀借題發揮，警告某些自以為微服出訪就能察得
→ eastpopo: 實情的官員
推 eudamonia4u: 官場現形記也有諷刺愛微服出訪的官員
推 hedgehogs: 德川吉宗：
    明知府：忘記余之容顏了嗎？

    鄉民：(就是都記得，才演戲給大人看啊！)
推 SunnyBrian: 值得深思，推
推 holybless: 貴姓？   愛新覺羅
推 esfertrilia: 暴坊將軍：反正全斬了就沒事了
推 aquacomfort: 看看社子島都更 老和尚所言自古皆然
※ 編輯: mstar (219.85.0.243 臺灣), 01/05/2022 07:58:28
推 peter89000: 因此現代也一樣不能只靠證詞判案
推 RuleAllWorld: 某皇帝：這樣就不能微服召妓了
推 chewie: 吉宗：幹
→ F04E: 終於遇到個正常的和尚了
推 chichung: 難怪用刀背砍就倒了 別棚都叫手下直接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