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閱微草堂筆記 狐畫春

[mstar (Wayne Su)]

  狐妖會作詩的，在很多記載裏都有，但擅長繪畫的就沒聽說了；

  海陽的李亭 (字/號文硯) 說：


  順治、康熙年間，畫師周璕遊歷湖北、河南一帶，

  他擅長畫松樹而出名，就有個讀書人請他去在家裏書房牆壁上作畫，

  完成後的松樹根部在西面牆壁的角落，但盤蔓得非常騰越，

  往北面牆壁橫長過去，末端還進入東面牆壁一兩尺，

  坐在書桌前，會覺得彷彿自己是在樹蔭下讀書一樣、有涼風長長吹來；


  於是主人找了讀書會的朋友來喝酒欣賞，大家都站在壁畫旁指指點點、邊看邊讚嘆，

  突然有個朋友看到某處後大聲鼓掌、笑到倒地，其他人看了之後也哄堂大笑，

  原來松樹旁被加畫了一張春畫，大大的床舖上鋪好了床單，

  一男一女裸體在上面辦事，兩人眼神帶著愛意、姿態充滿慾情，

  兩個服侍的婢女也是裸體站在旁邊：一個揮扇子驅趕蚊蠅、

  一個用雙手撐住枕頭，防止主人對戰得過於激烈而掃到地上；

  那幾個人像的面貌正是主人夫妻、婢女，畫得實在非常逼真，連童僕看到也能認出來，

  家裏客人與傭人全都靠近細看，每個人看了之後都不禁掩嘴偷笑。


  讀書人暴怒，對著空中咒罵狐妖，這時屋簷邊發出大笑聲，還說：

  「是您先太傷人雅興的啊！

    我一直聽說周大師的松樹很厲害，只是都沒機會目睹，

    昨天終於看到真跡，因此在畫前反覆欣賞、捨不得離開，結果來不及避開而被撞見；

    我一直以來完全沒有拋磚丟瓦、任何得罪您之處，您卻破口毒罵我，

    因此我心中非常不滿，所以才跟您開個玩笑，

    如果您還是一樣暴烈，那我就改畫在您家大門上，讓走經過的的人也欣賞笑一笑，

    請您斟酌一下。」


  原來讀書人昨晚為了今天宴會，帶著僕人拿蠟燭到書房去做準備，

  在門口碰到一個黑色的東西衝出，他心想一定是狐妖鬼魅，所以當場破口大罵。


  在其他客人勸解下，讀書人加設一個空席位，並請對方入座，

  看不到狐妖的身形、但能清楚聽到講話聲，斟給他的酒會立即消失，

  不過都不吃菜，他說「已經四百多年沒吃葷了。」


  宴會結束時，狐妖跟讀書人說：

  「您人太聰明，也因此往往盛氣凌人，這不是修養德性的方法、也不是保身之道，

    像這次還好是遇到我，如果遇到的是性格跟你一樣的，那事情就難解決了，

    真正實踐學問才能改變自己的氣質，希望您能多注意。」

  鄭重叮嚀後才道別。


  之後看牆壁，原本的春畫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乾乾淨淨；

  隔天再看，發現東面牆壁上加畫上了幾枝上了顏色的桃花、還有青苔綠草搭襯，

  花不是很茂密，有些盛開、有些半開，有凋落的、有還沒落下的，

  更有還沒落地就被吹得隨風飛舞的，八九片花瓣反轉橫斜，

  看起來就好像還在飄一樣，簡直不是用筆墨能畫出來的；

  還有兩句題字「芳草無行徑，空山正落花。」*1，但沒有落款署名，

  正是狐妖答謝昨天請喝酒而畫的；


  後來周璕再來，看到桃花畫後感嘆說：

  「完全不像畫出來的，看了只覺得我的畫是在拼命模仿、裝模作樣。」


  *1  唐初 楊師道 《還山宅》

        暮春還舊嶺，徙倚翫年華；芳草無行逕，空山正落花。

        垂藤掃幽石，臥柳礙浮槎；鳥散茅簷靜，雲披澗戶斜。

        依然此泉路，猶是昔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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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能詩者，見於傳記頗多；狐善畫則不概見。海陽李文硯亭言，順治、康熙間，周處士璕
薄游楚豫。周以畫松名，有士人倩畫書室一壁。松根起於西壁之隅，盤孥夭矯，橫逕北壁
，而纖末猶掃及東壁一二尺；覺濃陰入座，長風欲來。置酒邀社友共賞。方攢立壁下指點
贊嘆，忽一友拊掌絕倒，衆友俄亦鬨堂。葢松下畫一秘戲圖，有大木榻布長簟，一男一婦
，裸而好合；流目送盼，媚態宛然。旁二侍婢亦裸立，一揮扇驅蠅，一以兩手承婦枕，防
蹂躪墜地。乃士人及婦與媵婢小像也。嘩然趨視，眉目逼真，雖僮僕亦辨識其面貌，莫不
掩口。士人恚甚，望空指畫詈妖狐。忽簷際大笑曰：「君太傷雅。曩聞周處士畫松，未嘗
目睹。昨夕得觀妙迹，坐臥其下不能去，致失避君，未嘗拋磚擲瓦相忤也。君遽毒詈，心
實不平，是以與君小作劇。君尚不自反，乖戾如初，行且繪此像於君家白板扉，博途人一
粲矣。君其圖之。」葢士人先一夕設供客具，與奴子秉燭至書室。突一黑物衝門去，士人
知為狐魅，曾詬厲也。衆為慰解，請入座設一虛席於上。不見其形，而語音琅然。行酒至
前輒盡，惟不食肴饌。曰：「不茹葷四百餘年矣。」瀕散，語士人曰：「君太聰明，故往
往以氣凌物，此非養德之道，亦非全身之道也。今日之事，幸而遇我，儻遇負氣如君者，
則難從此作矣。惟學問變化氣質，願留意焉。」叮嚀鄭重而別。回視所畫，淨如洗矣。次
日，書室東壁，忽見設色桃花數枝，襯以青苔碧草，花不甚密，有已開者，有半開者，有
已落者，有未落者，有落未至地隨風飛舞者，八九片反側橫斜，勢如飄動，尤非筆墨所能
到。上題二句曰：「芳草無行徑，空山正落花。」編按：此二句，初唐楊師道之詩。不署
姓名。知狐以答昨夕之酒也。後周處士見之歎曰：「都無筆墨之痕。覺吾畫猶努力出稜，
有心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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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ric999: 狐妖講人君太聰明，故往往以氣凌物。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 eric999: 被罵兩句就畫春宮圖羞辱主人 還好是主人沒有以仇報仇繼
→ eric999: 續下去而已。狐妖跟哥布林一樣 不會出現在人前的才是好
→ eric999: 哥布林。
推 curance: 推推
推 holybless: 讀書人：我這禁貼a漫
推 c22748872: 直接飆車沒在客氣的www
推 zeumax: AI：這我會
※ 編輯: mstar (219.85.176.151 臺灣), 10/21/2022 21:14:08
→ eudamonia4u: 狐這次整人太過份+1，只畫主人的醜態就好，幹嘛把別
→ eudamonia4u: 人也畫進來?
推 hit0123: 不過是好結局 也有幫忙讓畫更好 皆大歡喜也好啦
推 yukiss: 歡迎加入NHK~~~
推 eupa1973: 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