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清稗類鈔 詩扇嫁禍

[mstar (Wayne Su)]

「青州詩扇案」

  范小山出門賣筆，妻子賀氏在家被殺。
  當天晚上下小雨，泥地裏掉了一把扇子，題字是王晟送給吳蜚卿。
  吳是同鄉有錢人，平日行為頗輕薄放縱，所以鄉人都認為是他幹的。

  被官府抓來審問都不承認，但用刑之後只好招了，因此定案。
  歷經十幾任官，都沒辦法翻案。
  吳也認為自己活不了，賄賂獄卒幫買毒藥，但準備自盡前夢到有神要他別想不開，
  暗示「曩日外邊凶，目下內邊吉」語句，於是就暫時止住。

  沒多久，周亮工調任道台，審舊案到這個案子，
  思考之後問該案證據，范回說是扇子；問誰是王晟，回說不知道；
  再詳閱案卷之後，命令卸掉吳的枷鐐、並從監牢移到倉房去。
  范抗議，周問：「你是只要殺個人頂就甘心，還是希望找到真犯人？」
  大家都以為周收了吳的好處，但沒人敢講。

  周提城南某家酒店老闆來，問酒店牆上題詩是誰寫的，回說是之前幾個秀才；
  再提題詩的李秀到，問他為何殺人，李錯愕不懂，周給他看證物扇子，
  李回說的確是他的詩，但字不是自己寫的，似乎是王佐的字。
  又提王到，也是覺得錯愕，看扇子後說是表哥張成要他題的。
  周確定找到真兇了，提張來審問，果然沒錯。

  當初張看上賀氏美貌而想私通，但怕不成功、所以想假借吳的名義來做，
  成功再自己認，失敗就嫁禍給吳。
  翻牆進范家後被發現，賀抓住他衣服要拿刀，張害怕搶下刀，
  但賀抓得很緊無法鬆脫、且大聲喊叫，張緊張下就殺了她、留下扇子而逃。

  吳才知道「裏邊吉」是指『周』字。

  之後鄉紳詢問周為何翻案，
  回說「案發在四月上旬、晚上又陰雨，天氣還很冷，扇子並不是必帶出門之物，
        哪有要犯事還帶著增加累贅？另我之前在城南避雨，正好看到牆上題詩，
        風格跟扇子上的很像，所以就往他這邊查，果然真因而找到、算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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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范小山以販筆為業，行賈未歸，妻賀氏在家，為盜所殺。
是夜微雨，泥中遺詩扇一握，乃王晟所贈吳蜚卿者。
晟不知何人，吳為益都富人，與范同里，平日頗有佻達之行，故里黨咸信之。

郡縣拘質，堅不伏，而慘被械梏，遂以成案。駁解往復，歷十餘官，更無異議。
吳亦自分必死，囑其妻竭所有以濟煢獨，有向其門誦佛號千者，給絮袴，萬者結絮襖。
於是乞丐如市，佛號聲聞十餘里，因而家驟貧，惟日貨田產，以給貲斧。
陰賂監者，使市鴆。夜夢神人告之曰：「子勿死，曩日外邊凶，目下內邊吉矣。」
再睡，又言，以是不果死。

無何，祥符周櫟園侍郎亮工方為登萊青道，慮囚至吳，若有所思，
因問：「吳某殺人何據？」范以扇對。周熟視扇，便問王為誰，范云不知。
又將爰書詳閱一過，立命脫其械，自監移之倉。
范力爭，怒曰：「而欲妄殺一人，便了卻耶？抑將得讎人而甘心耶？」
眾疑周私吳，即莫敢言。

周標硃簽，立拘南郭某肆主人。
主人懼，罔知所以，至則問曰：「肆壁有東莞李秀詩，何時題耶？」
答曰：「舊歲提學按臨，有二三秀才，飲醉留題，不佑所居何里。」
遂遣役至日照拘李。
數日李至，怒詰曰：「既作秀才，奈何謀殺人？」
李頓首錯愕，但言無之。
周擲扇下，令自視，曰：「明係而作，何詭託王晟？」
李審視云：「詩果某作，字實非某書。」
曰：「既知汝詩，當即汝友，誰書者？」
李曰：「跡似沂州王佐。」

乃遣役拘王，王至，訶之一如見李狀。
王言此益郡鐵商張成索某書者，王其表兄也。
周曰：「盜在此矣。」執張至，一訊遂伏。

先是，張窺賀美，欲挑之，恐不諧，念託於吳，必人所共信。
故偽為吳扇，執而往，諧則自認，不諧則嫁名於吳，而實不期至於殺也。
踰垣入，迫賀，賀以獨居，常以刃自衛。
既覺，捉張衣，操刀而起，張懼，奪其刀，賀力挽，令不得脫，且號。
張益窘，遂殺之，委扇而去。

吳始悟「裏邊吉」乃「周」字也，然終莫解其故。
後邑紳乘間請之，周笑曰：「此甚易知。細閱爰書，賀被殺在四月上旬，是夜陰雨，
天氣猶寒，扇乃不急之物，豈有忙迫之時反攜此以增累者？其嫁害可知。
向避雨南郭，見題壁詩與箑頭之作口角相類，故妄度為李，果因是而得真盜，幸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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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laire7715: 大宋提刑官有演過這篇故事，只是改篇給宋慈
→ oldbear: 前面禍從口出那兩篇也是啊
推 taichungbear: 當事人周亮工表示：我的收集品正好在台北故宮展出喔
推 alista: 聊齋也有這篇，看來流傳極廣
推 ckshchen: 宋慈:大宋人二官
推 zeumax: 古代死刑審起來也是曠日費時，即使用刑都十幾任官而不定
→ mstar: 死刑要 縣->府->省->刑部 層層上送，上級有意見就會踢回
推 liu2007: 真不可思議，在古代一個確之鑿鑿的案子會經歷十幾個人審
推 eastpopo: 古代官員沒那麼昏庸，死刑案要是沒有明確人證物證，
→ eastpopo: 很容易就被上級駁回要求重審，加上嫌犯又是讀書人
→ eastpopo: 更會要求罪證明確
推 kkben: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