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清稗類鈔 八國聯軍登陸

[mstar (Wayne Su)]

「某巡士談庚子拳匪戰事」

  揚州有個潘姓巡警，是天津人，曾在武衛軍某張統領下服役，跟人說庚子年事情：

  「我家靠武打為業，家中兄弟都四處遊走賣藝，
    從軍後，每年操演時，我們都帶著武器參加、演練前進後退、攻擊防守刺擊，
    每個人都很熟練，統領發給幾千幾百錢，讓我們有幾天可以吃飽喝醉。

    庚子年，戰端已開，我們都以為那些大師兄真有神力，外國人根本不堪一擊；
    之後召集令發下，要我們入伍，統領說只是去受大師兄閱兵操演而已，
    但到的時候要我們不要拿刀而是給步槍，
    如果當初就明講是要跟洋人作戰，我們應該就會事先想辦法逃避吧。

    我當初在白河邊練過槍法，打水鳥可以彈無虛發，所以不至於有困難，
    就背著槍跟著統領指揮、在海邊設陣，全軍三千人，背對山丘面海。

    統領下令說『今日大師兄命令我軍當先鋒，跟洋人作戰，不要怕、別想逃！』
    我們聽說後大驚、汗流浹背，但說要跟洋人戰，卻不知道洋人在哪，
    只看到海面上幾艄巨艦、有如高樓城池，停泊在離岸半里，上面有十字旗子，
    煙囪灰煙縷縷飄到空中，都沒看到有人。

    統領又下令『此兵船就是敵人，快射！』
    我們沒發現有敵人蹤影，膽子就稍大了點，於是槍聲大響、全力射擊，
    打了許久，船上仍沒人出現、也沒還擊；
    當我們還呆呆看著海上時，背後突然響起急雨般的槍聲，
    回頭一看，山丘上已佈滿敵軍了，匆忙轉身要反擊，但軍中已死傷大半了。
    想逃走，可是已被三面包圍，只能應戰，但神智已亂，都沒準頭、只是胡亂開槍。

    之後山丘上敵兵槍傷稍停，敵軍左右散開，我們急於逃命、立刻趁機敢死向前衝，
    才爬到一半，突然有紅光一閃，敵艦發射大砲了，我哥和弟兄都瞬時被炸裂了；
    然後又射了三砲，我附近的人都全死或傷了，只有我沒事；
    但我極為害怕，閉上眼睛不敢看、拿槍亂射，突然間被屍體絆到而倒下，
    過一會兒後都沒聲音了，起身一看，海上的敵艦已經走了，陸地上的敵兵也不見了，
    才趕緊逃走；聽說洋兵已經攻入天津了，而我全家都死了，只剩我孤身一個。

    事後才知道我軍還沒到時，敵人就已經從高粱叢登陸了，人馬都在田地裏慢慢走，
    但我們卻沒發現；統領有騎馬，下令完就跑走了，所以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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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巡士潘姓者，天津人也。嘗在武衛軍統領張某麾下，為人言光緒庚子戰事曰：
「吾家實以技擊為業者也，兄弟輩日走四方，為擲塗距躍之戲。
  既從軍，每歲大操，吾輩輒荷戈而往，坐作進退攻守擊刺，咸嫻熟可觀，
  統領輒給錢千百文，而吾輩得數日醉飽。

  庚子之役，戰釁已開，吾輩猶以為大師兄法力通神，區區外人，固無足當一擊。
  已而令下，檄吾儕入伍，使當時明言與洋人戰者，則吾儕亦將為豫防趨避之謀，
  而統領但云大師兄閱操而已。比往，則令舍刃而執毛瑟槍。

  吾之槍法，嘗肄習於白河之渚，以擊鳧鶩，無不中者，是固未足以相難也。
  於是荷槍從統領令旗所指，陣於海濱。一軍三千人，背邱而面水。

  統領令曰：『今日大師兄命我師為先鋒，與洋人戰，毋退卻！毋畏避！』
  吾儕大驚，汗流浹背。然求洋人，洋人固不知何往，惟巨艦數艘，巍峨若城，
  泊處距岸可半里，上有十字之旗，與煙筒中縷縷之煙，飄搖空際而不見有人也。

  統領又令曰：『此兵艦即敵人也，速擊之！』
  時吾儕已審知無他，膽稍壯，於是火槍大礮，併力轟擊。
  砰訇良久，敵艦仍不見人，亦不還擊。吾儕方痴望，而背後鎗聲忽起，勢若風雨。
  方迴顧，則敵軍已布滿邱上矣。倉猝轉身，陣中死傷無數。
  欲奔逃，則敵人三面蹙我，不得已，牛鎗力戰。此時神智已亂，鎗惟妄擊，無準的。

  已而邱上敵兵槍聲稍輟，分左右排開，吾儕急於脫命，即乘間冒死，直突而前，
  登邱甫半，忽紅光一閃，兵艦之大礮發矣。我兄與我同伍，立為礮碎。
  礮再發三發，吾左右死傷盡矣。吾獨存，駭甚，乃閉目不敢視，而舉鎗亂擊。
  忽為積屍所絆，仆地。久之，無聲，張目起視，則海中之艦已去，而陸上之兵亦無，
  乃急逃出。聞人言洋兵入天津矣。吾一家皆死，孑然一身。

  事後乃知吾軍未至之先，敵人已從高粱叢中登岸，人馬皆自田中徐行，而吾人不覺也。
  統領有良馬，發令畢，即乘之去，故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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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oollonger: 可悲...
推 leochang: 用步槍打軍艦?
    要說有還步槍 (毛瑟槍) 算是不錯了嗎？
推 hengyen: 兄弟輩日走四方為擲塗距躍之戲。應該是打拳賣藝不是在玩
    已修改。
推 SuperSheepy: 統領先跑.....
推 bcs: 清末很可悲，明中葉還有東方不敗可以一人單挑戰艦~~
推 baelrog: 看到拿步槍打軍艦整個無言
→ Kukuxumusu: 東西方當時的差距太大了...到底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囧
推 AlbertSpeer: 軍事體系不同啊 一個是領先兩百年 一個則是邊學邊改
推 zeumax: 指揮官素養太差了，當時滿清沒有多少正規軍校體系，亂放槍
→ zeumax: 命令本身就有問題
推 eastpopo: 我倒覺得是指揮官故意讓民兵(從敘事來看不是正規軍)
→ eastpopo: 亂放槍吸引敵軍，因為統領早就知道敵軍已經登陸了
→ eastpopo: 但目的為何則不清楚，畢竟這是小兵視角
推 arioso0602: 活著退伍最重要!(疑?
推 bcs: 十字是代表英國？
→ Kukuxumusu: 英國海軍旗白底紅十字 但印象中很多歐洲國家海軍旗也
→ Kukuxumusu: 是走類似的(不同色 X十字等等)
→ Kukuxumusu: 英海軍白底紅十字的左上角是英國旗 這樣遠看會明顯嗎?
→ bobju: 大師兄是誰? 斷水流?
    義和團的首領份子。
→ dasfriedrich: 難講喔！德國也是十字！
    德國是黑十字，似乎比較不顯眼？
※ 編輯: mstar (219.85.131.176), 08/31/2016 21:53:03
推 green001: 好慘！
→ dasfriedrich: 黑十字白底還不夠顯眼？
推 MilchFlasche: 太恐怖了，光緒版「搶救雷恩大兵」片頭
推 karnoel: 還有步槍算是翻案了吧XDD 一般都是說赤手空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