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篇。
「任伯年懶作畫」
浙江山陰縣擅長人物畫,當時很有名聲;在蘇州住了很久,求畫者絡繹不絕,
但個性粗舒傲慢、愛吸鴉片煙、頭髮常留到一寸多長,
又懶於作畫,就算酬勞加倍也不想動手,畫材堆積如山卻都很少使用。
某天,戴用柏、楊伯潤到他家,看到一個年輕學徒靠著門哭,就問他原因,對方說:
「老闆叫我送酬勞到任先生家請他作畫,但幾個月都沒拿到畫,就說是我吞沒錢,
才拿不到;今天又叫我來拿,說如果還拿不回去就一定打我,
但剛才任先生還是不見面,所以只好在這哭。」
戴大怒說「身為名士竟然如此,收了錢卻還不幫人畫?」,跟楊一起進門,
任正躺著吸鴉片煙,戴拍桌把他叫起,任嚇到問要做什麼,戴說:
「你收了人家的錢,卻不幫人作畫,使得小朋友只好在門口哭,搞什麼?
不趕快畫出來,我一定打你!」
任不得已,馬上爬起來畫,戴跟楊一人展開畫紙、一人調色,任拿筆揮毫,
很快就畫成兩幅,戴交給學徒,對方高興道謝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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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陰任伯年繪人物,有聲於時。久居蘇,求者踵接,而性疏傲,嗜鴉片煙,髮常長寸許,
懶於濡毫,倍送潤貲,猶不一伸紙,畫材山積,未嘗一顧。
一日,戴用柏、楊伯潤過其門,見一學徒倚門而泣。戴問故,
曰:「店主命送畫貲至任先生家,請其作畫,數月未就,謂我乾沒潤資,故不得畫。
今日又命我來取,云如不得,必將撻我。今任先生仍不見付,是以泣耳。」
戴怒曰:「名士可若是乎,受人錢,乃不為人畫?」
遂與楊同入。任方臥煙榻吸煙,戴突拍案呼任起。
任驚問故,戴曰:「汝得人錢,不為人作畫,致使豎子哭於門,何也?
不速畫,我必打汝。」任不得已,即起畫。戴與楊一人為伸紙,一人為調顏色,
任援筆濡染,頃刻間兩扇並就,戴以付學徒,欣謝而去。
「鄭板橋書畫要現銀」
鄭板橋曾靠賣字、畫維生,開價說:
「大幅畫六兩、中幅畫四兩、小幅畫二兩,對聯一兩,扇子、貼紙五錢。
與其送禮物、食物,還不如給白銀為妙,因客人送的,未必為小弟所喜歡,
如果給我現銀,則心中高興、寫出的字畫的圖就優。
送禮太過麻煩,賒帳又怕賴帳;年紀大、精神不好,不能賠各位君子多說廢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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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化鄭板橋大令燮,嘗鬻書畫以自給,其潤格云:
「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
凡送禮物食物,不如白銀為妙。蓋公之所送,未必即弟之所好也。
若送現銀,則中心喜悅,書畫皆佳。
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恐賴帳,年老神倦,不能陪諸君子作無益語言也。」
又詩云:「畫竹多於賣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任渠話舊論交接,只當春風過耳邊。」
「傅青主善書畫」
傅山善於書畫,但不輕易幫人作。
有個朋友求畫,傅說作畫雖然屬於四藝之末,但必須筆靠運勢,我每次作畫都要擇時,
沒到吉時就不下筆,今天沒辦法滿足你的要求,請等到中秋夜,如果當天天氣晴朗、
無風月明,就請備妥紙筆等我。
當天果然天氣晴朗舒服,朋友大為高興,知道他愛喝酒就跟他痛飲,從下午喝到晚上,
收拾好才叫僕從磨墨,併桌、鋪上一丈長畫紙,又拿鐵尺壓住四個角,
說等月亮昇上東邊再點蠟燭開始;不久,月亮出來了,傅大為高興,
要僕從把一缸磨好的墨放在隔壁桌,把所有人都趕走只剩自己。
朋友躲遠遠偷看,只見他像發狂一樣舞來跳去,朋友趕緊跑到他背後用力抱住他腰,
傅狂叫,嘆氣說「你真是敗壞我興頭,沒辦法!」,丟筆不畫、把紙揉掉;
朋友看他滿臉都是墨水、汗如雨下,趕緊要人拿水來幫他洗臉、找人送他回家。
北京打鐘庵剛蓋好,和尚慕名傅山之名,請他寫匾額,傅認為和尚沒有道行而不答應,
和尚想到某人跟傅很好,就用重金請他幫忙,他不敢直接講、又怕達不到和尚要求,
終於想到辦法:
備妥好酒請傅來喝,又先作了一首五言絕句詩,裏面嵌了"打鐘庵"三個字,
趁他喝到微醉時,自己拿筆要寫那首詩,但每寫每放棄,
傅看到後笑他,他說「家裏有座屏風,我想把這首詩寫上去,但實在不會寫字。」
傅已經喝醉了,就說「我幫你寫好了?」
他高興說「那就太好了。」
傅拿了紙,揮筆寫完;
他又說「既然都寫了,還請署名。」,傅笑笑同意。
他就把那三個字和署名挖下來交給和尚,和尚做成匾額掛在門上;
某天傅走過庵門前,訝異匾額上署名是自己,且的確是自己的筆法,
盯著匾額思考很久,才想到當時說要寫在屏風上的詩裏有這三個字,
知道是被該朋友出賣了,就跟他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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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主徵君山以書畫著,不輕為人作。
嘗有友求畫,傅謂畫雖末藝,然必須筆補造化,我每作畫,先擇其時,非遇良辰不下筆。
今重違君意,約以中秋夕為期,如天氣晴爽,風定月明,當準備紙筆。
至日,果晴爽,友大喜,知其嗜酒,乃與痛飲,自晡至昳,始罷席。乃命侍者為研濃墨,
駢兩几,鋪丈長玉版紙於上,又取鐵界尺鎮紙四角,謂俟月上東向,秉燭為之。
少焉,月出,樂甚,命侍者取所研濃墨一巨缽,置旁几,屏退諸人,獨自命筆。
友遠立竊窺,但見舞蹈踊躍,其狀若狂。友徑趨至背後,力抱其腰。
傅狂叫,歎曰:「孺子敗吾清興,奈何!」遂擲筆搓紙而輟。
友見其滿頭皆墨,汗下如雨,急取水為之浣濯,遣人送歸。
京師打鐘菴落成,僧慕傅名,丐書菴額。以僧無行,不許。
僧諗某與傅善,啗以重金,令轉乞。甲不敢遽達,又慮無以報僧,既思得一法,
乃沽佳醞招飲,又預作五絕詩一首,以打鐘菴三字嵌詩中,乘微醺,自握筆書此詩,
屢書,屢自拉棄之。傅睨之而笑,甲曰:「家有屏,欲書此詩刻其上,顧不善塗鴉。」
時傅醉矣,曰:「我為汝代筆如何?」甲喜曰:「幸甚。」遽索紙,縱筆為之。
甲請曰:「既賜書,即求署款。」傅笑而許之。甲刓此三字授僧,榜於門。
一日,傅偶過菴前,訝額署己款,筆意確是,注視之,沈思良久,
忽憶前為甲書屏中有此三字,始悟為甲所賣,遂與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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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單細胞生物」的眼光見解:只要光譜不夠近不同邊者,就算再中肯一樣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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