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清稗類鈔 詐騙人參

[mstar (Wayne Su)]

  兩篇。

「騙人參」

  北京張廣號賣人參有名；某天有個騎馬的少年帶著一袋銀子到店裏，先拿出百兩訂金，
  然後慢慢拿了幾包人參看，說：
  「我家主人非常龜毛，買得不合他意一定被罵，而我又不會選，
    能不能先把銀子留在店裏，請你們派個夥計多帶些上等的去，讓他自己挑？」
  店裏的人都覺得可以，就收下他的一百兩，然後派店裏資深的夥計帶了幾斤去，
  出發錢還囑咐他「要把人參顧好，小心別被騙了。」

  夥計跟著少年進東華門，進入一間大宅、上樓，主人有漂亮鬍子和眉毛、穿著貂皮衣，
  帽子嵌藍寶石，看起來似乎有病、靠著枕頭躺坐著，看到夥計後說：
  「你帶來的都是遼東極上等級人參嗎？」，夥計稱是；
  旁邊兩個童僕把人參拿給他，他一包一包開來看、評論的都非常準確。

  正看到一半，外面傳來車馬喧嘩聲、有個客人進門，主人突然非常害怕，要僕人下樓、
  跟對方說自己生病不能見客，又小聲跟夥計說：
  「來跟我借錢的，千萬不能讓他上樓，不然知道我有錢買人參，就不能說沒錢借了。」
  客人在樓下大喊「你家主人絕對是在裝病，一定是在樓上玩伶童、抱小妾，
                  所以才不讓我上樓，我偏要上樓去看一看。」
  僕人依然拒絕，兩方爭執不咻。

  主人更為著急，又小聲跟夥計說：
  「趕快把人參藏起來，不要給他看到，床底下的竹箱子可以放。」，給他鎖的鑰匙，
  又說「你在這顧著，我到樓下看看，也許可以阻止他上樓。」，說完慢慢下樓；
  先是跟客人客套寒暄，之後漸漸講得不太高興，客人還是一定要上樓，主人仍拒絕，
  客人大怒說「你不過是不借我錢、怕我看到銀子而已，這麼沒義氣，以後就不來了！」
  主人假裝謝罪，送客人出門、僕人也跟著出去，之後一片安靜。

  夥計坐在箱子上等，但很久都沒人再上來，覺得懷疑而開鎖檢查，但人參都不見了！
  原來箱子有特殊機關、底下接樓層地板但可活動，樓下雙方在講話時，
  就已有人從樓下打開箱底把人參取走了，而樓上的夥計完全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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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張廣號售人參有名，一日，有騎馬少年，負銀一囊至肆，則先取銀百兩，與之作樣，
而徐取參數包閱之，曰：「我主人性瑣碎，買參不如意，必呵責，我又不善擇，
可否先存此銀於店，命老成肆夥多攜上等者同往，任其自擇，何如？」店中人以為然，
即納銀，索店中年老之夥，負參數斤偕往，臨行，囑曰：「謹持參，勿落他人手也。」
店夥從少年入東華門，至一大府第，遂相將登樓。樓有主人，美鬚眉，披貂裘，
帽有藍寶石，病奄然，倚枕，目店夥者曰：「所攜參果遼東之無上上品耶？」夥唯唯。
旁二僮捧參上，按包開檢，所批駁，皆一一無訛。閱未畢，忽門外車馬甚喧，一客入，
主人惶遽，命侍者下樓，辭以病，不能會客，低語店夥曰：「此蓋向我借債客也，
斷不可使之上樓。彼上樓，知我力能買參，則難以無錢相覆矣。」客則在樓下呼曰：
「汝主病，詐也，必抱優童娶小奶奶，故不許登樓，我必上樓一看。」侍者固拒之，
爭不已。主人愈惶急，又低語店夥曰：「速藏參，速藏參，慎毋為惡客所見。
牀下竹箱可安置。」以銅鎖之匙付之，又曰：「汝坐此獲守，我且下樓見之，
或能止其上樓也。」遂踉蹌下樓，與客始而寒喧，繼而嘲罵。客必欲上樓，主又固拒之，
客大怒曰：「汝不過防我借銀耳，慮我見汝樓上有銀故也。如此薄待我，我即去，
永不再來。」主人陽為謝罪，送客出，僮亦隨之出，久而寂然。店夥乃端坐箱上以待，
則久不至，始疑之，開鎖取參，參不見。蓋藏參者乃活底箱也，箱底即樓板，方嘲罵時，
已從樓下脫板取參，店夥不知也。



「騙人參」

  蘇州的閶門外是交通要道，百貨雲集、特別多人參店；同治、光緒年間有間空屋，
  某年突然有穿四品官服的陳某人搬進去，們上寫「候補知府陳」，有帳房、守門人、
  廚子和其他十個僕人，出入都搭四人轎子、打紅蓋傘，現任的地方官都曾去拜會，
  有時也宴請客人、門口擠滿轎子馬車，人參店的人常常看到。

  某天有兩個僕人穿著華麗衣服出來，到人參店看貨問價錢，店主打聽他家主人來歷，
  說是「山西人，是吏部尚書的大公子、受蔭得官，又加捐官到知府、在江蘇候補，
        非常富有，全家都用人參當茶喝，因帶來的人參快吃光了，
        主人叫我們找家誠實的店，做為以後平常供應。」
  因此幾家店都爭著諂媚僕人，但他們逛了十幾家都覺得不好；
  同業裏已經傳開消息了，因此各家店主都用重金賄賂僕人，兩人非常高興。

  有家店主派了個夥計帶人參去，對方先拿一兩試吃，要價三百多兩，付了七個元寶，
  夥計回來後大讚嘆宅中華麗，還探到說他母親每天要吃三錢人參、每年有十幾萬生意，
  而且全家近日就要到了；聽得店主非常興奮。

  沒多久後，陳穿著盛裝、搭轎子到店裏，說：
  「你們店的貨不錯，而我家母親已經來了，要給她吃上等品，你找一些給我吧。」
  店主就挑最高級人參四十兩，派夥計送去，交代說「拿到銀子後找工人扛回來。」

  兩個夥計進門直走到後宅樓上臥室，裏面寢具衣被都極華麗，有四個箱子成排、
  共十幾排，從床頭排到窗戶前，陳叫人開第五排的二十號箱子，正準備拆封拿銀子時，
  樓下突然有講山西口音的客人來，大叫「你今天不去虎丘，以為我就不會來找你嗎？」
  陳就跟夥計說「你們先坐著，是我同鄉某官、老是跑來找我借錢，
                如果讓他上樓看到人參就更麻煩了。」
  叫僕人把銀子和人參都放進箱子並上鎖，然後匆忙下樓，客人把他強拉走，
  僕人上樓傳話給夥計「請稍待一下，主人出去應付一下，馬上回來。」，
  講完下樓把門反鎖。

  兩個夥計馬上聽到有童僕在樓下打鬧，然後吵鬧、又扭打起來，結果被老管家罵，
  童僕似乎不理、結果被管家打，童僕不服而大哭，久了之後才安靜下來；
  到晚上都沒有任何人上樓，兩個人很煩躁，打開窗戶看樓下，正好店主提燈籠來找人，
  兩個夥計指著箱子說「銀子和人參都在裏面。」，
  店主說「我從大門進到這，一路人去樓空、像是已經搬走一樣，快打開檢查看看。」
  箱子一開、就直看到樓下，原來箱子底部是樓層地板，一碰機關就打開。
  查看房內東西實際上都不是貴重品：衣被都是高麗紙印上花紋、鐘錶只有空外殼，
  其他箱子都是紙糊成、裏面塞石塊。

  兩個夥計才知道，剛才童僕在吵鬧時，正是底下有人在開啟機關、用吵雜聲掩蓋，
  因此兩人都沒發現；店主只好去報官，並問官當初為何和陳往來，
  官說「因為他有朝廷大官的介紹信，不能不去打個招呼。」
  之後發佈通緝，但人早已跑遠、找不到了。

  這跟乾隆年間，北京詐騙人參案非常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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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之閶門外，通衢大道，百貨交集，人參行尤盛。同、光間，其地有空屋，
某歲，忽有服四品衣冠者為陳某，遷入焉，門條曰候補府陳，有司帳、司閽、
司廚及他僕數十人。某出入，必乘四人輿，張紅蓋。現任之府廳州縣，僉呵殿往謁。
時亦讌客，輿馬盈門，參行中人見之屢矣。一日，有二僕華服而出，至參行，閱貨問價。
行主叫其主人之履歷，則曰：「晉人也，為吏部尚書之長公子，以蔭得官，加捐知府，
需次於蘇，擁多貲，舉家皆餌人參，代茶飲。家中所攜之參將盡矣，主人命吾輩選擇
公平之肆，冀可常日交易。」於是行主爭諂其僕。而僕遊十餘家，皆不合。
時參業中專有知賓之夥，至是徧告各行，悉聞之矣，爭許以重賂，二僕喜。
某行主乃遣夥持參偕往，并令先秤一兩，試掌之。值三百餘金，即與元寶七。夥回，
則盛言其寓邸之華麗，且探知其太夫人日須服參三錢，歲有十數萬金之交易，
全眷亦不日至矣，行主甚悅。未幾，某盛服乘輿，至某行，謂行主曰：「寶號貨真價實，
太夫人已至，必餌佳品，今且擇至佳者與我。」行主乃奉以最上者四十兩，
命一夥攜往易銀，且曰：「兌齊，遣工人舁送銀封可也。」二夥從至館舍，登堂入室，
達後樓。某以後樓為臥闥，羅帳錦衾，陳設華麗，箱以四為列，自牀東至窗前，
凡數十列，乃命僕啟第五列二十號，則貼地一箱也。正啟銀封，忽樓下有操晉音之客至，
大呼曰：「今日虎邱之游奈何不赴？我自能跟蹤而至也。」某乃謂二夥曰：「且坐此，
客為我鄉人某刺史，求貸於我者屢矣，今若使其登樓而見參，則益擾。」
即命僕以參及銀皆入箱，鎖之。某至是，匆匆下樓，客強拉之行。僕上樓，傳某命曰：
「客少安無燥，主人出，即來。」乃反扃樓門而去。
二夥旋聞有幼僕戲謔於樓下，始而喧譁，繼而揪扭。老蒼頭吆喝之，不應，繼以鞭撻。
幼僕不服，哭聲震耳，久之寂然。至夕，無一人上樓，二夥餒甚，推窗望樓下，
適行主偕夥伴持燈喚人，二夥應曰：「勿急，參銀悉在此。」行主登樓，去鎖入門，
以火燭之，二夥指箱曰：「參銀悉在此也。」行主曰：「予自大門至樓，人物一空，
似已遷矣，今且開箱觀之。」則洞見樓下，蓋箱底與地板相連，觸機運轉。徧舉各物，
不甚珍貴，羅帳而外，衾褥皆高麗紙之印花者，鐘表僅有其表，中空無物，箱皆紙糊，
中藏石塊而已。二夥至是，乃始悟諸僕叫喚爭鬥時，方轉運箱中物，以嘈雜之人聲混之，
俾不覺。行主不得已，鳴諸官，且問以與騙子往來之故，官曰：「以樞垣有函來，
不能不答謁也。」乃為緝捕，然已鴻飛冥冥矣。此與乾隆時京師騙人參之事蓋相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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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lcgboy: 機關成本也不小 又只能用一次 划算嗎
推 toriohsu: 這詐騙成本頗高 沒連其他一起騙 頗怪
→ noonee: 第一個好歹還下了一百兩本錢
推 unclefucka: 房子用租的就好，鋸樓地板也是房東倒楣....
推 ariadne: 千門八將做的都是大生意
推 RZPTT: 第二則故事中的詐騙集團主謀能拿到大官的介紹信
→ RZPTT: 感覺背景應該不單純
→ RZPTT: 這讓我想到福爾摩斯小說中有一篇紅髮俱樂部
→ RZPTT: 裡面的犯罪集團主謀本身竟然是公爵家出身的貴族
推 tony15899: 1兩人參值300多兩  騙了39兩人參超級划算
推 PAULDAVID: 要有大資本才能做大買賣啊  (?)
推 coollonger: 同一個集團?
推 waggy: 搞不好介紹信也是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