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清稗類鈔 神鬼交鋒

[mstar (Wayne Su)]

「錢豁五終身行騙」

  江蘇常州東門外的錢豁五，有幾十個名字，到四十幾歲時才用「錢炳」捐官。

  他小時候聰明，考資格考時常名列前茅，但卻沒考上秀才，
  等成年後，很會寫文章、又懂音樂，但欠人幾百兩、還不出來而很煩惱；
  隔壁金家有很多房舍，前面幾進沒人住、當客房，旁有側門出通往大街的小巷，
  看起來好像是走進宅院裏面，實際卻是出到街上，錢因而想到計策。

  某天早上到街上皮草店，挑了貂皮、猞猁等幾十種價值千兩的貨，疊好打包，
  叫兩個夥計背著、說跟他一起到家再收錢，然後帶著他出東門，直接進金家豪宅，
  走到第三進，大廳非常氣派、擺設很有樣子，
  錢說「請稍坐，我拿貨給主人看，馬上拿錢出來。」，兩個夥計毫不懷疑，就交給他，
  他拿著就從側門離開逃走。

  兩個人以為錢是進裏面，實際上是出去了，一直等了很久，叫也沒人回應，
  跑到廳房後面喊，也沒人出來，等要天黑時，金家才有人來關門，兩個夥計跟他爭執，
  對方茫然不知，詳細說明之後，金家人問他們帶貨的人從哪離開，夥計指側門，
  金家人大笑，要他們自己出去看，說：
  「這門出到外面，往南就接大街，他離開後一定快速溜走，搞不好人都跑到無錫了。」
  兩個夥計你看我、我看你，講不出話，呆立很久之後，只能哭著離開；
  錢已經事先在河邊準備好船，一出側門馬上上船，一天一夜就到達蘇州，
  賣掉毛皮，得款數百兩，不過有銀子後就花天酒地，不到兩個月就只剩幾十兩，
  只好想其他方法賺錢。

  ==

  有個親戚在廣東西部混，錢跑去投靠他，對方做的事跟錢很接近，
  但反應卻沒有錢那麼靈活、學識也沒他好，所以錢一去，他非常高興，
  派他負責書信、幫忙應酬；
  久了之後錢自立門戶，租了大官廳、養了很多奴僕，各個衙門都走透透，
  還準備了二品以下的各式官服官帽、隨時換用，偷拐詐騙全都幹，賺了不少錢。

  於是進京去，每天到金魚池、下窪子遊玩，又把錢花光了，就去找某姚侍郎的門路，
  姚喜歡包養伶人歌僮，都是蘇州、揚州找來的俊美少年，由錢負責教導；
  某天姚跟錢晚上餐宴、叫歌僮陪酒，姚喝到興頭，抱緊錢最愛的，使得錢很不爽，
  但姚仍不知道，更進一步玩弄，錢於是大怒說：
  「我花了無數精神才教出這種上等貨色，
    沒聽你說聲謝謝，反而隨便糟蹋，你們山西人真都是蠢狗子。」
  姚也大怒說「我花了成千上萬兩讓他們學唱歌跳舞，竟然不准我偶而拿來樂一下？
              找你來教他們，你就以為都是你的人啦？南蠻子真都忘恩負義。」
  揮拳要打錢，但錢年輕力壯、又學過拳術，也出手還擊，把侍郎打到昏倒在地，
  家人趕緊搶救，錢趁機偷溜走，姚家人非常憤怒，找到錢後把他打到重傷。

  錢就寫訴狀告到內閣通政司去，說姚擅自養歌僮，找我教唱歌、答應每年給千兩酬勞，
  但已幾年都沒給，去討欠薪時還叫家裏人毆打我致重傷，
  通政使驗傷屬實而嚇到，又找姚家人來問，得到實情後跟姚家說：
  「這事情如果傳到上面去，不但你家主人要丟官、甚至還可能被定重罪。」
  只好協助雙方和解，讓姚設宴招待錢，並把錢教出來的伶人都送他，
  錢說「我是領人薪水的，怎麼能這樣！要送就要把教育費用也給我」，
  姚只能答應，給人之外又付了幾萬兩；錢因此租了公家房舍養歌舞樂團。

  ==

  可是沒到半年，錢又花光了、歌僮伶人也都轉手給別人，只好到山東去混，
  就找上山東巡撫國泰的守門人，跟他常常往來，
  正好同鄉的某縣縣令沈某，看到錢常常進出巡撫衙門，就想利用他來打關節，
  錢說「撫台大人最不缺的就是錢，他喜歡的是伶人，
        大人如果願意花個幾千兩買來送他，比我出力還更事半功倍。」
  沈信了他的話，出資要錢負責準備，錢卻拿一半買來伶人給守門人、說要送他，
  守門人因此跟錢更要好；
  沈一直沒懷疑錢，某天面見國泰時就問「卑職之前送上的伶人，大人滿意嗎？」
  國泰非常驚訝，沈又解釋是錢講說大人喜歡伶人，國泰更為訝異，訊問守門人，
  守門人說「是有個江南來的錢豁五，會寫字，常找他幫忙辦文書，
            知道他會唱歌曲，卻不知道他也在詐騙。」
  國泰說「哪有會唱歌卻不會詐騙的？」  (?)
  馬上下令拘捕，但錢已先逃走了，追了八十里才抓到，綁回來處罰，並押解回鄉。

  ==

  押解途中遇到下雨，衙吏不爽說：
  「我們領的錢也沒多少，卻常接這種苦差事，衙門公家飯還真是不好吃。」
  錢趁機遊說「你們當這種小差使，實在有夠辛苦，
              想必你們有聽說我擅長脫逃詐騙，如果我途中溜走，你們一定阻止不了，
              只是我為了你們著想，所以還沒實行而已。」
  衙吏請他不要連累自己，錢說
  「你們叫我別逃，這實在辦不到，不如你們跟我一起逃、當我的手下，
    如此一來，我得到錢都和你們平分，我只騙其他人，斷然不會騙自己人，
    你們覺得如何？」
  衙吏商量之後，都說自己並沒有什麼家庭負擔，如果可以賺大錢，何樂而不為？
  於是鬆開他的鐐銬，一起趁夜溜走，跑到湖廣一帶，都靠詐騙賺到來賺旅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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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聽說同鄉的某侍郎要被派到江南當學政，就跑到江西南昌，還租了間大宅院，
  等侍郎上任，就跟守門人和轎夫打好關係，講好等侍郎出門時把轎子在錢家門口稍停，
  錢穿著三品官服出門，對著轎子行禮作揖，侍郎問錢從哪來，回說是同鄉、報上名字，
  侍郎下轎見他，錢說「這就是我的住處，大人如果不嫌棄同鄉，就來喝杯茶。」
  於是進門，是個高級豪宅，裏面已經備妥宴席，一喊聲就有眾多僕從回應、招待舒適，
  稍後又在廳前鋪上紅毯、由伶人呈上戲目，侍郎說「才剛相遇，怎麼如此款待？」
  錢說「這些人剛學成、還沒上場過，大人是本省貴人，當然由大人先點評過。」
  侍郎雖然謙讓了幾句，但這其實正中他所好；
  酒過數巡、戲也演了幾齣後，就叫了兩個花旦來陪酒，侍郎更高興、喝到大醉，
  宴席結束，侍郎還戀戀不捨，錢說「大人若喜歡，就帶回衙門去服侍大人，可以嗎？」
  侍郎大為高興，馬上帶回去。隔天就送來請帖要回請錢，於是兩邊往來密切。

  全世界都知道後，想打關節的人都來找錢，
  錢遊說侍郎若遇到不答應時，就改找他身邊親信和師爺，由他們來擺平侍郎，
  靠著這關係賺上了幾萬兩，但等侍郎任滿調離，錢又揮霍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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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再回到廣東西部去幹老本行，但做的都在出賣親戚，
  親戚記恨而跟他斷絕關係，因此不再被人信任，只好準備換到別處去；

  可是缺旅費，就找到廣西巡撫的公文封，修補之後在裏面裝進廢紙、外面黏上雞毛，
  背竹筒和黃包袱、打扮成送信人，一路向東北走，沿途取用驛站的公家馬匹和飯食，
  一路經過廣西、湖北、江西，進浙江後、到了杭州才被衙役識破，告到錢塘縣官府去，
  縣令派人抓下，打開公文封檢查，裏面只有廢紙。

  審問時，錢說「我在廣西想回鄉但缺旅費，就借用一下官方資源而已，沒什麼；
                要追究我的責任，我當然無話可說，但這一來可是會牽連四省官員，
                不知道大人真辦得下去嗎？」
  縣令認為他說的沒錯，就先把他關進監牢。

  當時常州出身的御史蔣某正好在浙江，聽說這件事，認為他有才、死了實在可惜，
  就幫他脫罪，推薦他當轉運使柴某的幕僚、負責出納，因此又賺到十幾萬兩，
  錢就捐了五品官職、大買田地房子，還分紅給鄰居親戚，
  大家因此認為錢豁五不再豁人了。 (豁：割裂、犧牲)

  沒想到柴遭鹽運使令某陷害，被砍頭，
  案子牽連到錢，家產被查抄，導致鄰居親戚也被連累，
  錢本人則被發配邊疆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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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text.org/wiki.pl?if=gb&chapter=894017#%E9%8C%A2%E8%B1%81%E4%BA%94
%E7%B5%82%E8%BA%AB%E8%A1%8C%E9%A8%99

  縮短 http://bit.ly/2fQkc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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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種無知中，最差勁的是『政治無知』。他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他從不參與任何
  政治活動。他彷彿懵然不知，種種生活費用：如大豆價格、麵粉價格、租金、醫藥費
  等，全都與政治息息相關。他甚至對自己的政治無知引以為傲，挺起胸膛，高聲說
  自己討厭政治。    這愚人並不知道，基於自己的政治冷感，社會出現了淫業、棄童
  、搶匪 －－更可悲的是出現了貪官汙吏，他們對剝削社會的跨國企業阿諛奉承。   」
                                                             -- Bertolt Brec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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