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清稗類鈔 魔彈射手

[mstar (Wayne Su)]

「某少年撼樹而斷」

  光緒年間，龔某人從湖南岳州順江東下，過洞庭湖時，船因風大而停靠小港，
  當時港裏還有十幾艄船在避風，看到岸上有幾間茅屋酒店，就上岸去喝酒。

  店裏已經有三個客人，十幾歲、二十出頭、一個快二十，
  老闆殷勤款待、送上酒去，並恭敬等在一旁，有如在奉侍貴賓，
  最年輕的獨自面南而坐、其他兩人東西對坐，跟一般座位禮儀迥異，使龔某覺得奇怪；
  三人吃喝非常豪邁，兩甕酒、幾斤的肉都吃光光後又再加點，
  老闆也不敢拒絕、立刻跑去豬圈殺豬、馬上煮來供應，
  柴火正好燒完了，老闆也馬上揮斧要砍倒門外的巨大柳樹、準備劈碎拿來燒。

  面南而坐的客人突然起身，跟其他兩人說「老闆實在太累，我來幫他個忙，可以嗎？」
  其他兩人說「很好。」
  他立即跑出去，手抓住樹左右撼動，怦然一聲，幾人合抱的大樹攔腰而斷、有如砍劈，
  又手劈腳踩，樹幹應聲破碎有如被鎚子斧頭砍劈一樣、木屑噴滿地，老闆慢慢撿來燒；
  幾個客人從早吃到下午、都沒放下筷子和酒杯，喝光五甕酒和整隻豬後才停手；
  客人要離開前，找老闆講了很久的話，又拿了一個包袱給他，
  老闆不收、客人馬上變臉，直到老闆收下後，他們才離開。

  龔因對他力氣之大而感到吃驚，以為他們是搭船來的乘客，就隨後跟著回到岸邊，
  但跑遍各船都沒看到那幾人，只好回到酒店去問老闆，
  當時已黃昏了，而風還是很大，龔估計今天無法開船了，就借住酒館並打聽消息。

  老闆說：「唉，那是以前我遇到的事情，已經十年了，
            想不到又在這相遇、也想不到被你看到...」

  龔請老闆更詳細講，老闆說：
  「我二十幾歲時也有練武，擅常用鐵槍，
    曾在山中打獵時遇到三隻大熊，都用槍跟牠們搏鬥、一一刺殺，因而在當時出名，
    幾個東南邊有名的武師來比武，我也都打贏，因此非常自滿，收了幾千個徒弟，
    出外就常跟人拼武力，擾亂鄉里、欺凌民眾；

    聽說甘肅有某個師傅是當代技擊名家，就想去拜訪，
    從漢口經襄陽、鄧州到河南偃師，借住在旅館；
    對面房間有個客人是膚色白皙的少年，正是今天向東而坐那個，
    我當時帶著鐵槍，少年眼睛直視我、使我心生不爽，
    隔天早上吃飯時，他又什麼都不講、直接坐在上位，我更生氣，
    出發之後，馬上騎馬跟著他們。

    少年回頭問我『你喜歡武術嗎？』
    我回『當然。』
    少年要我比畫看看，我拿出鐵搶，少年說『這枝沒啥用。』，
    把槍拿過去，一扳就彎、彎了好幾圈，有如雜耍用的圈圈，
    沒多久，槍桿發出剝裂聲、就此被折斷，我大為吃驚、佩服。

    少年拿出鐵鑄彈弓，說「我是用這個，你要試試看嗎？」
    我用力拉，但還拉不到一半，
    正好有鳥群出聲飛過，少年拉弓發了五發、全部命中，
    被打中的鳥掉到地上，但馬上又振翅飛走，
    一看地上還有五片羽毛在，是他本來就沒想打傷鳥。

    我覺得害怕，準備策馬走別條路離開，
    少年突然拉住我手臂、問我跟來做什麼，我還來不即回答時，少年已把我拉下馬，
    罵說『你不就是某某人嗎？平日作奸犯科，我都有聽說，
          今天還敢來拔虎鬚？真是自找死路！
          我暫時放你一馬，最好趕快改頭換面，不然改天再遇到時絕不寬待。』
    我當時帶著一百七十幾兩，少年全拿走後才放我離開。

    我之後不敢繼續往西行，只好在此歸隱，沒想到竟然又遇見他們，
    他們吃喝完就把之前拿走的錢還我，我不敢收、他用力丟下就走，
    離開時還回頭跟我說『你能悔改，很好很好，不然你就要受死了。』
    我心裏乒砰跳、目送他離開，一瞬間就看不見了、不知要往哪去。」

  龔低頭細看老闆用來劈柴的斧頭，也非常巨大，
  一問，竟然有四十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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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朝，龔某自岳州東下，過洞庭，遇風，泊小港，時港中避風之舟以十數，
岸上有茅屋數間，酒肆也，乃登岸河飲。時肆中已有三客在，一年可工十許，
一二十以來，一可十七八。主人鞠跽奉觴，屏息旁立，若侍貴客。最少者獨南面坐，
二客東西坐，執禮殊下。龔顧而異之。見三客飲啖甚豪，酒兩甕，肉數斤，皆盡之，
復索供饌，主人亦不敢辭，直出豕於牢，立宰以奉。時灶旁薪盡，主人揮斧伐門外巨柳，
將析之，南面客忽起，顧二人曰：「主人勞甚，我為彼了之，可乎？」皆曰：「善。」
客即趨出，手握樹，左右撼之，磞然有聲，數圍之大樹中斷如劈。客更擘之踐之，
應手碎裂，如鎚斧所撃，木屑紛紛遍地。主人徐拾以焚之。自晨至日昃，客不停箸，
不歇杯，盡酒五甕豕全體乃罷。
客瀕行，召主人，絮絮語良久，手布包授主人，主人不受，客遽作色，受之乃去。
龔初以船上客也，驚其大力，乃蹤之，立岸畔，窺各船皆無是人。乃歸問主人，時日暮，
風不止，龔度舟不可行，即假宿主人家，以向客問。主人曰：「噫，此吾早歲一舊事也。
今十年矣，不圖於此相遇，更不圖君窺見之也。」龔請其說，主人曰：「余二十歲時，
亦一武士也，善用鐵槍。嘗獵獸山中，遇人熊三，挺槍力鬥，悉刺殺之，
由是以武聞於時。東南武師有名者來角技，余數勝之，以是自滿，授徒幾千人，
所過常恃武力，輒騷動鄉里，淩慢主客。久之，聞甘肅有某技師者，為當世技擊大家，
立意訪之。自漢口出襄、鄧，行數千里至偃師，宿逆旅。對房有客，一白皙少年，
即今日之東向坐者是也。時余既挾鐵槍，少年則目余微哂。及晨，飱將發，
少年又直據上坐不辭，余益忿之。早發，即策騎，尾以行。少年回顧問余：
『君好武技否？』余曰：『然。』少年請一試。余出鐵槍，少年曰：『此無用物耳。』
取槍糾之，開合提拏數次，團團如玉輪吐彩，須臾，嗶剝有聲，而槍折矣。余大驚服。
少年出鐵胎彈弓曰：『吾習此，試之何如？』余力拽之，弓開不及半。時群鳥噪而過，
少年發五彈五中，鳥墜地，須臾復翔去，視地上五羽在焉，蓋不欲傷之也。余心悸，
欲挽轡就歧路。少年忽挽余臂，問余來意，余不及答，少年則拽余墜馬，叱曰：
『若非某某耶？平日作奸犯科，余知之已久，今日乃敢捋虎鬚，自尋死路？
今姑赦汝歸去，其改之，如不然，他日決不相容也。』時余懷中有金百七十兩餘，
少年盡取之，乃見釋。自是余不敢更西，乃歸隱於此。豈意少年忽見臨，飲畢，
即以前金見還。余不敢受，彼力擲之始去。去時猶顧余曰：『汝能悔改，甚善甚善。
不然，死矣。』余心為慄然，目送其出門，瞬即失之，不知何往。」
龔俯視主人所用析薪之斧，亦巨大非常，問之，云重四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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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lkrichard: 教訓他是很好 但是把他身上的170兩拿走不就是強盜
推 cluku: 後來有還了……算無息借貸吧！
推 diablo81321: 大俠是靠什麼生存的?當然是黑吃黑啊
→ noonee: 所謂的行俠仗義就是從惡人壞人身上搜刮 XD
推 c22748872: 你看多少勇者都是跑進人家家裡翻箱倒櫃的XD
推 tony3366211: 那個平常非生意人會隨身帶一百七十兩的，是搶來的吧
推 no1smkimo: 郊遊旅行哪個人不帶個千百兩在身上阿,不然買東西很不便
推 hsinhanchu: 三言兩拍似乎有類似的劇情，回家查查
推 zeumax: 百兩還好，雖然一般人月收不高，但一個流浪四處還有收圖，
→ zeumax: 大概跟館長帶個20萬在身差不多吧
推 F04E: RPG都是這樣玩，打壞人撿寶
推 rockocean: 惡人還需惡人磨 這老板拿的板斧有四十斤重 也算奇人了
推 slcgboy: 老闆退隱多久阿? 少年還是當年的少年????
→ slcgboy: 喔 10年 是向南的幫忙砍樹 當年踢館失敗的是向東的
推 pilione: 酷耶
推 cadsketchup: 擅「長」用鐵槍0.0。
推 dino23: 有BUG啊，剛看下來的新鮮柴，水分太多，燒不太起來只會出
→ dino23: 煙啊！
推 no1smkimo: 會不會是已經死掉的樹?
推 tony3366211: 七傷拳你也懂 略懂
推 frela: 所以武的極致是善良不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