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清稗類鈔 賊對賊

[mstar (Wayne Su)]

「閻老六為主人禦張老材」

  山東郯城的張老材，是盜匪中的豪傑，
  某次知道某有錢人在城東娶親，就準備要去發財；

  盜匪行規，下手之前要在門或牆隱密處做記號，昭告同黨或其他同行，
  表示有人已看上了、要其他人別來爭，張就先去探勘，也留下記號，
  隔天再去時，因客人很多而不敢倉促下手、只混在人群裏圍觀；
  有個乞丐站在旁邊，張一看他舉止像個盜匪、外型像盜匪，整個看起來就是個盜匪樣，
  推測是外來的，所以就用行話跟他對話，並指記號給他看，
  乞丐卻突然起身大喊「有強盜出現了，不快點抓起來就要逃走啦！」，還拉住張手臂；
  張大驚，趕緊用手撞他，但張雖然健壯，乞丐卻也很有力氣，
  結果兩個彼此僵持到撞到台階，使得上面的人嚇到跳起來，
  張心想應該逃不掉了，也喊「乞丐也是強盜啦！」

  主人聽說之後，跑出來圓場：
  「如果兩位所說為真，則兩位應該都是強盜囉？
    今天這好日子，承蒙兩位光臨，而且兩位來了後並不對我下手、彼此和諧，
    實在是兩位看得起我，就乾脆一起入席、吃喝一下吧，如何？」
  乞丐聽了之後大笑，說「很好。」，逕自去坐在上座、自行倒酒喝，張也扭捏去就座；
  喝了幾杯後，張想起身離開，乞丐拉住他說：
  「張某，你是不是還沒打消念頭，仍想藉機下手？如果是這樣，最好先知道我是誰。」
  張實在不認識，乞丐低頭把自己的腳卸下放在桌上，是木頭刻成的義肢，
  又拉下外褲，讓人看到小腿截斷處還有血色，有如最近才切掉的一樣，
  滿座客人都大驚，張也嚇一跳。

  乞丐倒了一杯酒，說「失去這隻腳，已經二十年了」，回頭看了一下張，開始敘述：
  「我當年也跟你現在吃同一口飯，
    你有聽說泰安的閻老六嗎，就是我，我當時跟同黨縱橫路上許多年了；
    某天，有個老人帶著女郎從北邊過來，行李看起來不多，
    但帶著兩口銅鑄成的甕、亮到會反光，上下車都自己搬而不讓其他人接近，
    我覺得奇怪而一路尾隨，從阿城往南走，住在安山驛站。

    老人進去旅店之後，有個穿著華麗服裝、騎駿馬的美少年從南邊來，
    他也進去之後，跟老人相見後非常高興，
    當晚老人就叫人準備花燭，要讓少年少女在旅店裏拜堂成親，
    老人送他們的，只有兩口甕而已，但女郎滿頭飾品、金墜玉釵、百褶裙，
    完全不像是倉促準備，偷偷一看，都是從甕裏拿出來的，
    甕並不大，實在不知為何可以這樣一直拿一直拿。

    當晚，女子卸下飾品之後又放回甕裏去，老人則在拜堂完之後就連忙趁夜走了，
    我們就過去打劫，推開門後沒有聲音，進去後也沒動靜，
    掀開帳子，發現兩人面對面盤坐著、一點都沒聲音，拿刀一砍，卻有如砍在棉被上，
    他們一點都沒吃驚沒生氣，還說『想要金銀珠寶，都在床底下甕裏，能撈就撈吧。』
    我們死命用力搬，但甕有如幾萬斤重、動都動不了；
    我察覺有問題，趕緊回頭要溜，但其他三個同伴實在魯莽、竟去連續揮刀砍他們，
    少年因此生氣，起身用力一揮手，我們四個人隨即全倒地；
    少年問我『你是帶頭的？』，我心想逃不掉了，只好回答他『是。』
    他把其他三個人放了，把甕放在我前面，叫我拿走，但我卻一點都移動不了，
    少年笑說『這麼沒用，還算是壯漢？快滾，不要打擾我們。』
    因此得以沒事脫離。

    隔天，少年夫婦往東走，我還是跟著、想知道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走了二十里後，少年突然回頭說『你真的不想活啦？』
    瞪眼一喊，有如從他眼中發出一道光線、隔著十幾丈距離打在我身上，
    只覺得全身冰涼、毫無知覺下就昏倒了，醒來時人已在屋子裏被同伴圍著，
    兩隻腳都沒了，人已經昏迷一天一夜囉。

    之後只好洗手不敢再幹老本行，沒想到今天卻被你發現，
    你眼力實在很好，只可惜武術還不行。」

  講完後用手指劃桌面，竟然深入超過半寸，
  張大為驚訝佩服，想請乞丐當老大，但乞丐不答應，
  張的手下也來了很多個，發現這個情況後也就不敢下手；
  有錢人感謝乞丐，於是每天照料他，乞丐拿到錢後也都花光、一點都不留。

  張因為認為被認出來了，就不在附近地方做案、常常到遠地去，
  某天在河邊打劫運糧船，結果被反擊而死；
  州判發現有錢人曾請張入席過，就誣賴他窩藏贓物，想藉機敲詐，
  有錢人不給，因而被陷害入獄，
  乞丐聽說後，就到公堂上作證、侃侃敘述經過，但卻被官抓下跟有錢一起關。

  乞丐跟有錢人說「事情緊急，只好再幹一下老本行了。」
  簡單就卸下鐐銬，趁夜脫獄而出，到了快天亮前才回來；
  當晚官方銀庫被打劫，結果州判在自己床頭發現銀子而大為害怕，
  但又不敢隱瞞、只能報告知府，一查驗果然是官庫銀子，
  雖然跟失竊金額差很多，但州判仍因有嫌疑而被撤職，
  繼任的到任後，有錢人才得以洗刷冤屈出獄，
  想找乞丐時，卻都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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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縮短  http://bit.ly/2t0zP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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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ncerely,
 Wayne 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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