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mstar (Wayne Su)》之銘言:
: 這篇不知道是甘鳳池老了之後番顛,還是傳述時把別人當成他?
: 《金陵樵者能神行》
: 靜安人舒四,喜歡拳術,找了幾個老師都覺得不好,
: 於是去南京拜甘鳳池為師,將他所有技術都學到了。
: 某天,甘帶著徒弟在街上走,舒也在其中,
: 有個樵夫背著柴薪走過,不小心弄破某個徒弟的衣服,
: 樵夫驚惶道歉,但甘卻大怒、掌摑樵夫的臉,
: 樵夫生氣說「是我不小心,但已經道歉了,為何還要打我?」
: 甘因平常掌摑人沒有失手過,但這樵夫竟然沒被打倒、還出言反駁,
: 因此更加惱怒,直接出拳打了,但還沒打到樵夫,自己卻先倒地,
: 徒弟們害怕,遠觀而不敢靠近,樵夫只譴責了一下,就慢慢背起柴薪走了。
: 舒覺得樵夫不是一般人,偷偷尾隨在後,
: 樵夫出城後又走了幾里,到一處破落聚落、走進一間茅屋,
: 舒就在門外大聲求樵夫收自己為徒,樵夫覺得訝異而出來看,問說「你是什麼人?」
: 舒回答「先生剛才打倒的,就是我師父,
: 我發現先生神勇,所以決定捨他、改拜先生為師,請收我為徒。」
: 樵夫說自己什麼都不會,走進屋裏就不出來了,
: 舒在外面徘徊、沒有辦法,改跟旁邊鄰居詢問,
: 鄰居說「不久之前才搬來,不知道姓名,他每天砍柴為生,
: 有個母親很老了,他非常孝順。」
: 舒就先回家去,等隔天一早再來,趁樵夫出門後,進門拜見他母親、拿百兩當見面禮,
: 樵夫母訝異而不肯收,舒就據實說出來意、希望她叫樵夫收自己為徒,樵夫母同意;
: 稍後樵夫回家,因母親指示,又感覺舒有誠意,就跟他說:
: 「我這一點小技倆,怎敢不教你?不過請當我是兄長、不要當我是師父。」
: 舒答應。
: 樵夫帶他到茅屋後面,有很陡的岩壁,一條山溝跟繩子一樣筆直,
: 山壁下有副鐵甲、重三四百斤,樵夫叫舒拿拿看,舒只能勉強舉起來,
: 樵夫只用腳邊踢邊登、很快把鐵甲踢到山頂,然後又踢下山來,
: 上下山共十幾趟,臉上毫無疲倦樣子,還說「筋骨久沒動了,稍稍活動一下。」
: 又拿藥給舒服用,並教他練形養氣的方法,叫他每天練功,
: 久了之後舒也練到跟樵夫一樣厲害,身體跟鐵一樣堅硬,用巨棍打還能反彈,
: 肚子貼著牆壁、樑柱,還能攀爬不掉下來。
: 幾年之後,舒就告辭離開、到南昌城裏賣飲料為生,
: 對人非常謙虛,像是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
: 但有人在講說舒其實已練成無敵之身了,可是聽到的人都不相信,
: 就有群愛惹事者當真,去找他挑戰,舒道歉說「各位都是壯士,我怎麼打得贏?」
: 但實在無法拒絕,只好說「我雖然有學過,可是能力實在很差勁,
: 請各位施展厲害的武技,讓我能學學、增長技藝。」
: 眾人同意,約到郊外去,每個人都秀出渾身武術,舒看了後只唸說「非常好。」
: 大家要舒也展露一下,舒說「要我表現,那就直接攻擊我吧。」
: 有個少年馬上出拳打他,結果一出拳反而倒下,少年惱羞、取出鐵棒奮力揮擊,
: 但被舒夾住,舒說「太惡作劇了,是想打死我嗎?」
: 於是乾脆脫掉衣服、裸身站著說「來,來,一起攻擊我,我不會怕。」
: 眾人拳腳、武器交加如雨,舒屹立全部承受,結果攻擊者反而紛紛倒地,
: 有比較狡猾者偷偷攻擊他要害,結果卻像打到石頭一樣沒效果,
: 大家才覺得害怕,圍著他跪拜、認他為老大,並請他不要說出去,免得眾人丟臉,
: 舒笑說「我只是娛樂一下,又不是真要跟諸位一較長短,不用擔心。」
: 大家更佩服他的器量,因此大為出名。
: 他跟人說過「我只是能運行真氣而已,樵夫可以神行,我遠遠比不上。」
: 據說樵夫本來是陝西人,當過盜匪,
: 後來金盆洗手、改名換姓躲到南京,奉養母親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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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安舒四,長好拳勇,閱數師矣,顧自謂不善,去之金陵,登甘鳳池之門而學焉,
: 居數年,略盡其技。一日,甘率諸徒游於市,舒與焉。樵者負薪過,誤裂徒某衣,
: 樵惶恐謝過,甘怒,摑其面。樵慍曰:「誤而謝焉,亦足矣,何遽摑我?」
: 甘以己平素摑人無不仆者,樵乃不仆,且抗言,愈怒,遂拳之。手未及樵,反仆,
: 其徒皆駭,相顧莫敢近。樵責讓數言,徐徐負薪去。
: 舒異而潛尾之,出城數里,有荒村,茅屋一區,樵者入焉。舒拜於門外,乞為弟子。
: 樵反顧,訝曰:「子何為者?」舒曰:「公適所仆者,吾師也。知公神勇,故舍而從公,
: 請為弟子。」樵辭以無能,徑入不出。舒徘徊門外,詢其鄰,鄰曰:「是不久徙此,
: 莫知姓名。有母焉,老矣。日給於樵,甚孝也。」舒遂歸,旦日復往,伺樵既出,
: 登堂拜其母,出百金為壽。母大詫,不肯納,舒具陳己意,欲母語樵,使卒為弟子。
: 母許之。樵歸,得母命,且感其誠意,謂舒曰:「苟有薄長,敢不以相授?然請兄我,
: 毋師我。」舒從之。樵引至屋後,有石坡甚峻,軌轍如繩,下有鎧,重三四百斤,
: 使舒掇之,僅能舉。樵以足蹴鎧轆而上,及於坡頂,復轆於下,又蹴之,如是者十數,
: 無困色,曰:「筋力久弛,聊以當運甓耳。」飲舒以藥,使日習之,久而能焉。
: 遂教以練形攝氣之法,周身如鐵,巨梃撲之,皆反躍。以腹貼牆壁及梁柱,能行而不墜。
: 積數年,乃辭歸,賣漿豫章城,遇人謙謹,若無能者。或言舒若無敵矣,聞者多不信,
: 群不逞詣之,請與角。舒謝曰:「諸公皆壯士,予何能?」請不已,乃曰:「雖嘗學之,
: 然甚劣,竊欲博觀諸公技勇,使習而進焉,幸甚。」眾許之,相與之野外,各呈其能。
: 舒觀而哂曰:「甚善。」眾欲試舒,舒曰:「若欲試我者,則毆我。」一少年應聲毆之,
: 甫引拳,忽反撲,少年羞怒,出鐵杵悉力擊之,舒挾持其杵,作色曰:「大惡作劇,
: 是欲死我乎?」乃弛衣裸而立,曰:「來,來。共攻我,我不畏。」
: 於是手足器械交至如雨,舒屹然受之,眾紛紛顛躓,黠者乘虛力擊其外腎,如擊石焉,
: 眾始懼,羅拜,請長其曹,乞勿揚於人,以敗其譽。舒笑曰:「吾以自娛耳,
: 豈欲與諸君競短長哉?幸毋慮此。」眾益服其量,由是舒名噪一時。
: 嘗曰:「吾能氣行耳。樵乃能神行,不可及也。」樵蓋秦人,嘗為盜,已乃改行,
: 變姓名,遁居金陵,奉其母終身。
甘鳳池
當愛新覺羅之世,在康熙間,天下言武術者,無不知有甘鳳池矣。鳳池,江寧縣人(縣號天下名城大藩,明太祖嘗都其地,愛新覺羅剬制方夏,選八旗驍銳,居明故皇城鎮之,號曰駐防),其人有欲試其技者,令袒臂橫肱小門口石道中,驅牛車數十輪,絕肱上過,無纖痕,不論創也。觀者駭服。飲之酒醉,與人較藝,倒植長頸酒甕於地,一足立,用兩指持一竹竿,令眾數十曳之,屹然不動,忽驟鬆其手,曳者咸倒地。
偶出行,見兩牛鬥田畔,角交不解,牧人欲制之而無術。鳳池徐以手壓牛背,兩牛皆陷入地數尺,輾轉不得動,怒目視。徐提出之,若雞雛然。其勇力絕人有如此。
鳳池體不逾中人,然手能破堅,握鉛錫如搏沙,輒化為水。宜其手所抵擊。無不立碎者。
一日,觀劇十廟,兀立劇臺前,人莫敢近。突有跛丐來前,楣擁擠。叱之,勿聽,反與爭。鳳池怒,握拳奮擊,若中敗絮,了無所楚。
笑曰:「少年盛氣哉。」除步去。
鳳池乃大愕。久之,欲追叩姓名,而丐已不見,究不知何許人也。
鳳池以此頗斂抑。壯歲游京師,以技謁某王。
王曰:「客何能?」
曰:「臣能輕若蜻蜓,重逾泰山。」
王奇其言。曰:「若何而可?」
鳳池曰:「請試之。」
睹庭前海棠花數叢,風中搖曳。鳳池一躍登其枝,約體揮短劍舞,周旋進退,亭亭如蜂蝶掠枝上,花葉勿稍損。
王驚笑曰:「異哉!此真蜻蜓矣。」
鳳池聞王讚歎,遽收劍跪一足王前謝。起視足所抵處,陷下者尺矣。
王乃信其言非誇也,曰:「鳳池渺小丈夫,乃一重至此乎?是誠不可測也!」
濟南張大義者,亦力士也。身長八尺餘,膊碩絕倫,足趾盡裹以鐵。慕鳳池名,遠道走數百里來見王,願得與鳳池角。鳳池辭,王固命之。鳳池不得已起,大義以為怯,直前奮一足蹴鳳池,蠡躍蛟騰,若風雨之驟至。鳳池卻立倚牆,俟其足來,承以手。大義暴呼,痛僕不能起,血流滿鞾。解視,趾盡嵌入所裹鐵中,斷矣。
即墨馬玉麟,長驅大腹,雖良馬騎數十里必易。及以帛約身,則頓小,緣牆升木,捷於飛猱,客揚州巨賈某家。鳳池後至,居其上。玉麟心不平,與角,無勝負。
鳳池退,曰:「此非張大義比。我所能者,玉麟盡能之矣。」思久之,曰:「吾得間矣。然不欲眾唇之,當令會意可耳。」
明日又角,數蹈玉麟瑕。玉麟怒,不講罷,進逼鳳池益急。鳳池乃駢指格玉麟,玉麟不覺僵仆,起,慚而退。
鳳池曰:「我力非能勝玉驎,而卒勝之者,善借其力以制之耳。」
鳳池聲名日高,相嫉者眾甚。
泰山有孫迪侯者,生平治武技絕精,欲得一挫鳳池,以為名高舊矣。南下訪之,抵江寧,游於市。睹一僧冠皮盧冠,鐵製甚巨,每至一肆,輒倒脫擲計櫃索錢,砰然有聲,曰:「有能推墮地者,僧家冠而去耳,勿乞一錢也。」
主計者無如何,輒盈其欲而去。迪侯心甚異之,私計曰:「甘鳳池居於是邦,其人勇無與儔,天下莫不知。今僧乃橫絕無所忌,此必有以激鳳池也。」
益怪鳳池何寂無所聞睹若是,意亦內懾之矣。乃覘鳳池飲茶肆,直入踞其側座,佯為不知鳳池在者,大言曰:「甘鳳池自有名字,今乃知徒虛語耳。」
鳳池聞其言,目之起,叩姓名,知為泰山孫迪侯也。大驚曰:「君乃泰山孫迪侯乎!吾欽遲君已久。」自通姓字,稍間,又曰:「吾誠慚無所能,然君無一面,何遽知駑也?」
迪侯曰:「市有異僧,為諸賈人害。若居此,勿能與懲焉,吾知子之怯也。」
鳳池起曰:「此非言事地。」
邀過家,坐定,語之曰:「吾匪不知僧恣桀,然吾頃新與人角,疾舞拳走數十里,其勝負壹依勇力衰竭之先後為衡,雖倖免於僨,誠自知內創,徐俟吾回覆以制之耳。」
迪侯曰:「僧置勿論,子姑運氣布身,吾視之。」
鳳池袒衣盛鼓其氣,駢足立,不少噓氣。迪侯以兩指自下上週身叩之,錚鏦作金鐵聲,至喉間,則柝柝如擊敗木響矣。
迪侯曰:「可矣,於纔一間未達,誠大難。吾布氣與若叩之。」
鳳池亦以兩指叩,下起脛而上及頂,反匝其背,下抵至踵,已遍。無不聲錚錚然若鳴金鐵者。
鳳池謝曰:「吾伏矣,願以兄禮事君。」
迪侯曰:「子既善吾,吾助若搏僧。然兩人搏一,不武,必為人笑。惟弟子侍師搏,禮所許。吾偽為若弟子者其可。」
乃偕赴市視僧。適索於某肆,反其冠置櫃。鳳池反張其指彈墮地。
僧笑曰:「若能是,必甘鳳池也,願與子戲。」
走廣場搏。久之,無所泱。僧驟出鳳池不虞,脫鐵冠擲空中蓋鳳池頂下,意鳳池必揮拳上格,則乘虛揉進下探其腎,法必殪。不意迪侯突自旁上躍,伸一臂植拇指頂冠,呼曰:「弟子在此,師無虞!」
冠下,戴其指上。僧大驚,不覺手失,鳳池狙擊中其胸,洞矣。
姑蘇西園僧市茗,自怙多力,誡游者無得索飲,纔可任其自傾。有不如誡者,僧怒,輒把重五佰斤許鐵壺一,自爐取下,腹可容水五斗,煮正沸,持向索飲者,曰:「若欲飲乎?速以盞承,必連啜不得休!」輟之,注腹中,腸腑沸潰,雖壯夫,無不創蹷者。
眾心憤,欲驅之,而力不敵。乃邀鳳池過西園遊,至則群譟呼茗,故撩僧怒。果把壺憤然來前。鳳池亟持盞承飲,連傾數十盞無創容。僧大駭走,倉卒釋壺,壺傾向鳳池。鳳池駢兩指夾壺口曲柄,得勿傾。緩行從容置爐上,瞥見爐側茗盞數百疊自地,高可隱人,而植立不傾。心知僧所為,仍恣遊若無所事。興盡,欲歸,道經爐側,緊以繩貫錢佰,遙擲僧所疊茗盞中,呼曰:「償和尚茗貲!」
僧伺鳳池去,出視,則繩貫錢百中茗盞矗立,而盞自上下抵地齊脫其底矣。心益駭,亟遁走無蹤。而鳳池之技精可知也。
鳳池工為導引之術,或立臥,鼾息如雷,十數人推挽,莫能移尺寸。而性特和易,雖婦孺皆與狎,見者不知為賁育也。
年八十餘卒,葬鳳臺門,表曰:勇士甘鳳池之墓。
〔錢基博曰〕往者上元黃之紀撰《甘鳳池小傳》,謂同裡譚氏家富甚,纔有一子,病瘵,不治矣。鳳池則為之闢靜室,窒其牖戶,夜與合背跏趺坐,都四十九日,病痊。此則善治其氣之效耳。觀其生平為人,頗能量敵慮勝,飭已自修,深有合於古人孟施捨養勇之旨,技也而進於道矣。顧世之傳說其事者,莫不言人人殊,余故撰次其可信者於右。
黃之紀撰傳,見《金陵文鈔》,頗蕪陋無矩度,所記兩事,即張大義、馬玉麟事也。之紀,字允修,號星岩,上元諸生。編者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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