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出櫃雜記

作者geographisy (MrHumphrey)

看板gay

標題[小說] 出櫃雜記

時間Wed Apr 23 19:59:27 2014

在我還是個戴著橘色帽子、穿著白襯衫及藍色短褲的小學生時，我曾經喜歡過班上的四個女同學。雖然我不曉得當時的那份喜歡，是基於男同學間相互比較的壓力、或是錯把友情當成愛情、或是真的是一種對女性的崇拜及對女性的迷戀、甚或是身為一個男性而所建構出的那份想征服異性的本能。我只曉得，我曾經是班上的花花公子，因為我分別在小三、小四、小五、以及小六的年級中，喜歡上班上的不同的女孩子。所以有別於一些自幼稚園或國小便知道自己性向的圈內人們，在我還是個正背頌著九九乘法及識字習字的小學生時，我從沒想過幾年後的自己會開始對男性的陽剛特質產生了崇拜，也從沒想過自己會是一位同性戀。我甚至不知道這世界上會有一個男生，喜歡著另一個男生...。我依稀記得還是個小朋友的我，是個很色的男孩。我喜歡看一些具有色情元素的文本，不論是卡通、電視劇、電影、漫畫、或是小說，只要具有色情的元素，便會激起我的性致的仔細反覆翻閱，然後待隔天到教室後，在各位男女同學面前展現自己的性知識。我不曉得當時的自己是為了什麼，也許是一份虛榮感，一種身為男性想誇耀自己，以向他人彰顯自身能耐的虛榮感；亦或是一份征服感，一種身為男性想證明自己，以在同性面前展現出讓女性臣服於自身的那份征服感。所以我曾在小一的時候，趁著下課十分鐘之餘，爬上課桌上頭、江自己的藍色小短褲及內褲在班上所有同學面前脫掉，然後盡情的在桌子上跳舞，展現自己那根傲人的小雞雞，所有的男生當場稱讚我的勇氣，而所有的女生則是開始慌著尖叫，直用手掌擋住自己的視線，彷彿男生的那根用來傳宗接代的傳家之寶，是一種會玷汙女生慧眼的髒東西。後來上課後，班級導師還在全班的面前大聲斥責我的不恥行為。但是這仍沒根除我那好色的的本能，我依然不斷在同學面前開黃腔、說盡了各種近日又新得來的黃色笑話；我依然不斷對女同學作出色情舉動，掀裙子、彈肩帶等各種惡作劇我無一沒有嘗試過。尤其是在自己心儀的女生面前，那份想引起對方注意的那份心緒，使得我更像個臭男生的，更想去捉弄她、更想讓她生氣、更想讓她能多看我一眼，目的就為了那位女孩子能夠美人微笑轉星眸。在小五的時候，我曾經喜歡過一位加入直笛隊及儀隊的洪姓女孩，她就住在平行於我家古厝的那條的通往雲林元長、嘉義新港必定經過的中正路上。還記得她的身材十分高挑，小五的時候身高就已一米六，但是她的膚色不像其他我所喜歡過的女生那麼的白皙，也許是因為家裡面務農，下課後她都得到農田裡幫她母親的忙，所以長期下來，她的膚色總是顯得比其他女生還來得黝黑些。但是她有一頭長及腰際的烏黑、秀麗的頭髮。每當升旗時，我總是會站在操場上看著靜站在指揮台上，用一連串繁複卻有規律的手勢向小樂師們進行指揮的她，望著她那長及於腰際的黑髮，總隨著指揮手勢的起伏而在腰際上不斷來回婆娑、來回飄動，更映得出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所環繞出的那股傲人的氣節、更襯得出她那沉浸於絲竹聲而所散發出的迷人氣質。我很確定當時我十分喜歡面前這位和我同樣出身於農家的文藝女孩，但是我就像是個野蠻的小屁孩似的，總是試著想盡任何辦法的想欺負她。我總會趁著她不在教室時，偷偷請我的小弟將她下堂課需要用到的課本藏在教室的某個角落，好讓她回到教室時緊張的邊是不知所措、邊是在教室裡問著她那知心朋友們誰有發現她課本的去向。當然，這種事情作久了之後，每當她發現自己的課本又不見了，她便會直接跑到我面前問我：「我的課本呢？」「你不會自己去找喔？！」而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在她曉得我就是背後那位始作俑者後，便開始和我在教室內大肆爭吵。可是你知道，身為一個小屁男孩的自尊心是很高的，總是容不下任何一位雜人在自己的面前撒野，於是大吵之後，我便會在課堂上想著接下來該如何處置這位女孩，好讓她以後臣服在我的淫威之下。於是，我不再將她的書本藏在教室的某個角落，我改在下課的時候走到她的課桌椅面前，直接將她的桌子用雙手奮力地抬起，然後灑脫的丟在其他課桌椅及課桌椅間相互並排的走道上，再作勢的用腳踩在她的書包、以及她那精心抄寫的筆記及書本上，以顯得我的凌人氣勢。接著，她便用雙手推著我的肩膀一把。「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氣憤的在教室裡面咆哮。之後，我便會彎下腰將她的書本拿起，兩眼直瞪著她走到她的面前。「哼！」我在她的耳旁輕聲笑著。接著，我便會用力的用自己的肩膀撞向她的肩膀，裝酷的拿著她那笨重的書包，走過教室內的走道到達垃圾桶面前，再將她的書包打開，好讓她所有的文具、書本、雜物、以及她那把直笛隊專用的昂貴直笛，通通垂直掉落在滿是骯髒的垃圾桶裡面。頓時，她原本充滿文藝的氣質瓦解，她邊是氣憤、邊是眼眶泛紅的望向矮她快三十公分的我，然後歇斯底里的不斷在教室裡的眾人面前，向著在垃圾桶旁露出一臉得意的我大聲咆哮。甚至，她偶爾還會氣憤到抬起她的右手，衝到我面前想賞我巴掌。雖然小五時發育不好的我矮了她近三十公分，但畢竟我還是個男孩，所以總在見她右手往我臉頰上直衝時，便下意識的抬起右手快速的將她的右手緊緊握住，然後再將她推到教室後方的牆壁，使她動彈不得。當時雖然我只有小五，當然雖然當時的我可能分辨不出喜歡和愛的異同，甚至當時的我可能錯解了朋友及愛人所營建出的感覺，但是當時我真的很喜歡眼前這位正在不斷向我大聲咆哮、大聲指責我不當行為的女人。可是我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明明自己很喜歡面前這位女孩，卻越是想想盡辦法的欺負她、整她，而當她越是生氣、越是憤怒、越是對我惡臉相向，我越是能夠從中得到整人的愉悅快感。雖然有好幾次，她都在我的面前落淚...。也許身為小屁孩的我，想追求的就是一種優越感吧，藉由各種欺負手法，而引起自己心儀女子的注意，用以告知她我很強、我很有能力，使她能夠臣服在我的能耐之下，好以讓我能夠更輕易的征服她、駕馭她，使她能夠徹底的成為我這位小屁孩的女人。所以在小五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我便想和她表達我對她的愛意。不過現在仔細回想，當初會想和她告白的原因可能有一方面是出自於同儕的壓力，因為還是小屁孩的我，發現自己週遭的好朋友都有女朋友了，而那份輸人不輸陣的自尊心則從中醞釀我想對她告白的慾望，因為不想輸給其他男人、因為想證明自己比其他人優秀、因為想讓她知道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而就在這份同儕相互比較的壓力下，我開始策劃著如何方能成功的和這位總是因為而我而不斷哭泣、氣憤的女孩告白，甚至我開始攏絡她身邊的好朋友們，希望能夠請她們為我出謀獻策。可是後來才曉得告白並不是一件易事、後來我才發現整天吹噓自己多英猛的小屁孩的膽量其實挺小的。在我寫好我人生中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給女生的情書之後，便有好幾個夜晚裡思索著該如何將這封信傳交給她。放在書包？不行，如果她當作垃圾丟掉怎麼辦？摺成紙飛機射給她？不行，如果射錯人怎麼辦？請她朋友拿給她？不行，如果她朋友拿去丟垃圾桶怎麼辦？直接拿給她？不行，這樣根本無法彰顯出帥氣的我！而就這樣這裡不行、那裡也不行之下，讓我更不知所措。「你就直接拿給她就好了啊！」當時我朋友都是這麼說的。我也曉得就直接拿給她就好了啊！可是每當鼓起勇氣要將情書拿給她時，心臟就砰通砰通的不斷打著我的胸口，雙手開始顫抖、呼吸開始緊促、走路都變得有點踉蹌，甚至在走到她面前時，閉上雙眼、呼了一口新鮮空氣後想一口氣將情書給她時，看到她那雙大眼睛之後，我又突然退縮了，緊張的使我似乎成為一個口吃患者，一句簡單的話都難以在腦海裡組織並說出；緊張的讓我似乎開始變得嚴重肢體障礙，雙手突然攤在雙腳旁無法舉起，連想抬起右腳往後退一步都成為難事，而只能像個石像的呆愣愣的佇立在她的面前不語。「幹嘛啦？」她不耐煩的看著我。「...」後來，我才曉得小屁孩的猛都是裝出來的。就如同當初的我一樣，整天吃飽太閒裝著彷彿自己是紈絝子弟似的欺負柔弱子弟，而決心要認真行事的時候，又扭扭捏捏的像是個娘兒們一樣，龜龜毛毛的覺得這樣不好、那裡也不行，等待開始被朋友或同儕調侃之後，才又大聲吹噓，嚷著當初我要是如何，我現在肯定又是如何之類的台詞。於是最後，我便將那封情書轉交給綽號為小明的女同學，請她幫我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塞入她的口袋裡。「喔對了！你要在放學集合之後才能塞喔！」因為害怕她在上課期間就看到那封情書而使得我們彼此尷尬，所以當初是如此叮囑著小明的。後來，在回家的路上，女孩不經意的從她口袋裡掏出那封摺成心型的情書，邊走在那條通往中庄村及古民村的中正路上，邊是在小明的面前緩緩地將心型情書攤開。「她看到了嗎？」隔天在上學途中遇到小明。「昨天回家的時候看到了。」走進教室後，我便看著她一人坐在她的課桌椅，看著待會要考試的科目。我走過她課桌的那條走道，她則稍稍抬起頭望著我，然後仿若無事的收拾她的桌面，拿著升旗要吹奏的樂譜後，便和小明一同走出了教室。不曉得幾堂課過去後，她便在課堂上傳給我一封信。經過了十餘年，其實我也忘記她那封信的內容了，我只記得之後的每一堂課我們幾乎都在傳紙條，而印象讓我最深刻的其中一封紙條是她寫著什麼：「以後未來結婚...」之類的字跡。「這也擔心太遠了吧？」當下我還心裡竊笑著。不過後來她的母親好像從她書包裡發現我們在課堂上私傳的紙條，於是氣憤丟下繁忙的農事，跑到學校狠狠的罵我一頓，要我別再喜歡她的女兒，也叫我好好努力用功讀書，希望不要再成天惡整她家女兒，也希望我能夠不要再當全班倒數第一名了！的確，這樣仔細回憶，我國小的確是個壞男孩，我沒想到我曾對一位女孩如此惡劣，為了吸引起她的注意，連翻桌、書包丟垃圾桶等事情都作得出來，還讓她好幾次都哭著跑到樓上找她那就讀高年級的哥哥。但是，身為臭男孩的我，偶爾也會想耍耍浪漫。後來升上了小學六年級，我又喜歡上了班上的另一個女孩子。這位女孩子家住中庄村，離古民國小約需步行二十分鐘的距離。在升上高年級以前，低年級及中年級的課堂數很少，所以總有好幾天的課程只有半天，而每當還是每中低年級時的我們一放學，我們便會約一兩小時後在她家那間柑仔店門口會面。接著，她便會抱著她所養的一隻黑貓出來迎接我。她的家世背景和我有些雷同。她的父母親長期在都市經商，所以將她與她的弟弟託囑給在中庄村開著柑仔店養老的外婆扶養。不同於我小五時所喜歡的那位家中務農的田野女孩，她是個十分好靜的女同學，也許是因為她來自遙遠都市的關係，所以她的身上總散發出一股類似都市小孩的成穩氣質，不論在行為舉止或談吐上，都和我們這些在鄉下長大的小孩略有不同。她的皮膚十分白皙，且有很重的近視度數，所以她總是帶著一副大圓細框眼鏡，並時常將長髮梳成馬尾，以突顯出她那張清秀可人的臉龐、以及令人過目難忘身影。偶爾閒來無事，她便會到柑仔店附近的田野摘些花朵，並將那些花朵處理後置入一個布袋裡作成香包，放在她的衣櫥裡，所以她的身上總是會飄逸出某股淡淡的花香。而這股花香，更襯映起她那髮絲在耳際不斷隨風吹拂，而來回婆娑在額際上所散發出的氣質，更使得他那在灑著陽光珍珠底下的莞爾一笑，顯得是夏日陽光的璀璨。我還依稀記得那正是我剛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這位文靜的女子的位置就在我的課桌椅旁。那是個臉龐還正繡著稚氣及懵懂的年紀，而我總每天都會騎著一台外婆從回收場撿回來的淑女腳踏車，穿過幾片稻田及田園、越過幾個搭在農地及農地間的隴橋，到中庄村裡的某間柑仔店找她。每當我們寫完家庭作業之後，我總是會騎著腳踏車載著她，恣意的穿梭在哪條不知名的田野小徑中、徜徉在迎面而來的夏風懷抱裡。度過幾條流水時，我們會在河畔擱下腳踏車，將襪子及鞋子放在旁邊的沙堆上，然後將雙腳放入那在夏日裡顯得沁涼無比的河川上，並且仔細觀察著正在我們雙腳附近游水的大肚魚群，接著便用手掌裝滿水的將水奮力的灑往對方；越過山林，我們則停下腳踏車，躺在哪片乾淨的草皮上，任夕陽的餘暉灑在我們的臉上，然後看著簪在天上的那幾朵沾了點橘紅色並緩緩向西飛行的雲朵、聽著隨著夕陽西下而更加此起彼落的夜蟬鳴。那一路的嘻笑聲至今仍響徹在我的好幾個午夜裡，使得好幾次午夜夢迴時，都令我魂牽夢縈在那個匆匆毫不停頓的仲夏裡。直至今日，她那秀雅的翩翩風姿仍在我腦海，彷彿仲夏繁茂的樹林，那優美的溫色永遠不在我的記憶裡失褪。後來，她得了血癌，並在我升上高一的那個暑假逝世。從幼稚園開始，我就是個很喜歡閱讀童話故事的男孩，所以在還是就讀小學的時候，每當閒來無聊時我便會跑去新中路上的新港文教基金會的三樓翻閱各類童話故事書，因為我很想沉浸在每本格林童話裡，好好體會每本故事書所營造出的每一份幸福感及浪漫感。就像各位所知道的，每一本童話故事中都定會有個公子及公主，而每一位故事中的公主幾乎都會受到前所未有的難題，例如被哪個邪惡的壞婆婆餵下了毒蘋果；或者被哪個皇后視為眼中釘千翻百技的想除掉；又或者被自己的姐姐奴役，逼著去作許多粗重的工作，經常全身沾滿了灰塵...等等。而這些童話故事書最終所刻劃出結局也幾乎都是：「最後，公子和公主從此度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因此，如同這些潛在故事書的微小到另人難以注意到的意識形態，在自然化後的事實世界裡面，我從來都沒懷疑過我自己的性傾向。如同孟子所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慾存焉。」這樣受到千年時間的酵化而自然化後的男女定型家庭文化，成為宇宙運行的基本法則，就如同儒家思想的陰陽說中講究的陰陽互補是使萬無不斷繁衍的基本定律，而使得我不曾去懷疑過自己的性傾向，以為自己就如同孕育我長大的外公外婆、以及所有路上我所能看見的路人一樣，遵循著「以後我也會找到一個自己所喜歡的女孩、生下許多白白胖胖的小嬰兒，最後和自己的妻子白頭偕老的度過餘生』的社會運作定律，並且對此深信不疑。卻從來沒有想過在將步入國中的一兩年後，我會喜歡上學校裡的一位來自雲林元長鄉的排球隊男孩...。待續...。 -- 妳還未說完的故事我會持筆寫完它 http://www.facebook.com/MrHumphreyhao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4.62.58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gay/M.1398254612.A.7C7.html ※ 編輯: geographisy (1.164.62.58), 04/23/2014 20:11:52

推 Tutt:原po可愛~ 04/23 20:39

推 BugKid:古民國小懷念推~原PO好久不見 04/23 20:55

推 vt1989:文筆太好到羨慕嫉妒恨 04/24 06:08

推 Bigdog0407:推小男孩小女孩的故事也很有感覺 04/24 06:59

※ 編輯: geographisy (1.164.62.58), 04/24/2014 09:15:19

推 yuifong:雲林人給推 04/24 14:09

推 aaadon15:文筆真的很不賴，也相當有畫面。期待下集… 04/25 1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