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媽，謝謝妳卸下我心裡的石頭

[ajet26 (EYO)]

　　我和我媽、弟弟三人相依為命。



　　雖然平安的長大，但其實經歷了很多風雨。


　　老爸欠錢連夜跑走，隔天地下錢莊的人來討錢，我躲在酒櫃旁偷看那群凶惡的人吆喝
著手無吋鐵的女人，而那女人，雖然肩膀顫抖著，卻抬頭挺胸的面對，直到他們離開，才
敢放鬆的哭泣。

    那個女人是我媽，而那畫面至今我都難以忘懷。



　　她很堅強，但堅強的背後，卻總是讓人忘了其實她也非常脆弱。


　　記得小時候，媽媽就很會打扮，甚至稱得上時髦，雖然學歷只到高中後便沒有再繼續
讀下去，但是對於那個年代的女子，高中學歷已經可以算是非常了不起。


　　畢業後，母親從事美容業，學著各式各樣的彩妝與保養技巧，身上隨時扛著一袋裝滿
各式顏色與香味的化妝品，行走於時尚圈，人人稱羨。


　　這應該是最理想的畫面才是，可是路走到一半便遇上走進自己生命中的男人，因而決
定結婚，懷下二子。



　　隨著現實層面的壓力以及教育費用日漸提升的變化，母親身上的東西開始改變，大袋
子裡面裝著是奶粉以及嬰兒用品，時髦的洋裝成為舒適卻不起眼的polo衫，除非重要的日
子，臉上已經看不見妝了！開始爬滿面龐的，是風霜。


　　這些改變，使得一名時尚的摩登女子搖身成為主婦，但是笑容卻多份慈祥與和藹、還
有母愛。
　　
　　全是我對她的印象。









　　曾經有一次，我爸終於和我媽和解，開始回家過年，實際上我們一年也只見那一次面
，雖然他做了傷害家裡的事情，但媽媽都原諒了！我也就沒有太大的反應，見面最多都是
簡單的寒喧「現在幾年級？」、「有沒有好好讀書？」、「有沒有零用錢？」
　　這是父親愛的方式，但那時候的自己卻沒想那麼多，甚至在心底的某些地方暗自憎恨
。

　　而這些累積在除夕夜爆發，我和我爸因為小事大吵一架，想來也真的只是小事，但那
時卻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有股脾氣藏在心裡想要釋放，但這一吵，令老爸作勢要打我，我
則憤而離開，機車一騎，就沒頭沒腦的去。


　　直到我發現時，手機已爬滿一百多通的未接來電，每一個來電者都是我媽，直到拿起
手機的那一刻，接起電話，我做好準備會換來一陣責備，卻是一句「你去哪裡了？你連外
套都沒穿就出門，天氣那麼冷，你能去哪裡？」

　　我沒有說話，我只是哭。
　　我記得我媽說了一段話直到現在都還記憶深刻「現在這個世界最親的就只剩下我們了
！如果我們自己還為難自己，那還有誰會真正替我們想呢？」



　　我想起小時候，家裡負債窮到要四處和親戚借急，甚至三餐都還不一定有著落，國小
的我記憶清楚的是，媽媽好不容易找到五十元的硬幣，遞給我時對我說「拿去買
麵和弟弟一起吃。」
　　那時我問她「那妳吃什麼？」她也只是笑笑的說不餓。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妳並不是不餓，妳只剩那些錢了！明明已經很困難，卻還是先想到
我和弟弟，這些我都知道。






　　還有一次，是我高中發現自己喜歡男生而帶另一半回家，等日子久了！你們也開始發
現了端倪，可是我知道你們是完全沒辦法接受的。
　　但我不說，你們也不問，我們處在一個很尷尬的氣氛裡。


　　直到爺爺終於忍不住請妳來找我談，說擔心我的性向，搞得家裡雞飛狗跳時，我以為
，妳會跳出來站在我這邊。
　　可是沒有，妳要我和我的另一半分手，妳說妳雖然開明，但沒辦法接受，妳甚至不是
為了我哭，妳哭的原因是妳覺得我不正常，覺得妳害了我。


　　所以從那時起，就算我知道其實是爺爺要妳對我說這些話，就算知道有時候夜
裡妳會起床煩惱我的事而流淚，就算我們的感情真的非常的親密，我仍覺得對妳有距離，
甚至有些恨。

　　我曾恨妳為什麼要讓我變成這個樣子，我也恨弟弟為什麼可以和女朋友光明正大，可
以帶她回家，可以參加我們任何的聚會，可以得到妳的祝福。

　　我很愛妳，但我也很恨妳，這想法，曾經跟隨了我好一陣子。






　　可是我們是一家人，我又怎麼能夠真正去排斥？
　　從爸爸和爺爺相繼的離開，從生命讓我們體會更多的無常，從我們離開住了二十年的
老家直到拋棄所有，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像又有那麼一點不同。


　　我們一家人的第一次一起出國，我的舞台劇的每一次公演妳都是座上賓，甚至是我的
所有同學都認識妳而喜歡妳叫妳王媽媽，還趁我不在有煩惱都會詢問妳。

　　甚至我因為延畢覺得丟臉沒有邀請妳來參與畢業典禮妳卻氣得整整一個禮拜不願意和
我講話，最後，只用兩句話的簡訊告訴我，妳是愛我的。

　　「你和弟弟生命的所有過程，我都要參與。」






　　而我，從家裡變故直到現在，得到了很多機會，卻也做錯了許多事，傷害了很多人，
也得到應有的報應。終於在去年年底，認識了一位很棒的朋友，在多次相處下，成為我的
另一半。
　　我總想著，有一天，我會告訴妳實話，卻沒想到，某些事情，比計畫更令人難以預料
。



　　或許是我這幾日和另一半出去打卡頻繁，或許其實從頭到尾妳都了然於心，終於在今
天的老先覺，只有妳和我的晚餐時，妳先開口了！


　　妳一直看著我，我問妳怎麼了嗎？為什麼一直看我？而妳只是靜靜的，問我是不是有
什麼話想要跟妳說。
　　我那時還沒有意會到妳在說什麼，但卻有點小小的緊張，從小到大，不管我做任何事
情，妳總是能夠看穿我在想什麼。
　　所以我四兩撥千金的想要轉移話題，沒想到，妳卻對我說：



　　「你什麼時候才要讓心底的石頭放下。」



　　當妳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開關一個不對似的，我竟然哭了！我不知道妳說的
是什麼？我不知道妳究竟希望我給妳坦白什麼？可是我卻有好多話想要跟妳說，尤其是心
中的那一個秘密，那我一直希望可以親口告訴妳的事情。


　　我當下的心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妳卻問我「所以，是和之前一樣嗎？」

　　我點頭，雖然不曉得我們現在想得是不是同一件事，其實我有好多次想要主動開口，
好多次卻都只能把這些心情藏在心裡，妳知道我說不出口，所以妳選擇勇敢的先幫我得到
放鬆。



　　妳說，若是以前的妳，會很激烈。
　　可是活得久了！外加現在又學佛的妳，認識很多事情都有因緣，很多事情不應該只是
看表面，妳選擇去了解，甚至，試著去往我的立場想，最後妳發現，原來很多事，不是只
有死結。


　　妳對我說「現在的時代不如從前了！很多事情都會發生，但自己要清楚，什麼是對？
什麼是錯？什麼才是自己要的，更要清楚的了解自己的感覺，當感情釋放出去了！就是因
緣的開始了！不能去傷害任何人，就好像我不希望別人來傷害自己的孩子一樣，如果自己
的孩子去傷害別人，我會更痛心。」


　　妳知道嗎？
　　當妳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我仍然看見妳的肩膀在忍耐，妳的臉微微地泛紅。

　　媽，我太了解妳了！我從出生就認識妳到現在，我知道妳是絕對不可能認同這件事情
的，然而妳卻願意為了我去了解同志，願意為了我多花一些時間去想，當妳說出是和以前
一樣時，我就懂了！

　　從那一刻直到現在，我們都在悔過。
　　相互懺悔著從前對愛的不懂、對親情、友情甚至愛情看得不夠寬闊，甚至默默的傷害
了妳我。

　　而現在，我們懂了！


　　我很喜歡妳對我說的那句話「很多人，或許都在過去世裡與你有約，或許曾經是你的
家人、兄弟姊妹、甚至朋友，你們在過去未完成的緣分，今生以不同的形式來迎接曾經的
遺憾，這和性別沒有關係，重要的是那顆心，那顆體貼與願意照顧他人並且去了解的那份
心，才是愛情最真實的面貌。」




　　我早已不曉得該怎樣才能報答，我只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除了好好經營我的感情，
好好照顧我的另一半，因為他有心臟病，我很擔心他隨時會經歷無常，但我祈求他會平安
，除了好好照顧他以外，我同時也要好好照顧妳，妳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親人，我
愛妳。

　　




　　事後，我媽偷偷的問我「那個男的我認識嗎？」

　　「其實上次跨年後一起吃飯的那個朋友，就是了！」

　　「原來，他看起來是很單純的孩子，而且很帥，我也喜歡他。」


　　媽，我從小到大不曾想也不敢奢望的對話，竟然能夠這麼自然的說出來，現在的我，
真的已經足夠了！謝謝您。




　　也謝謝我弟的支持，當我把對媽媽說的話告訴我弟時，他的反應雖然令我大笑，但從
以前到現在都一直支持著我的他，也最令我感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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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上的家人們，你們是不是也和我一起參與了這一個時刻，你們一定也陪在我身邊
對吧！謝謝你們，我會代替你們，好好守護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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