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法事的那幾天，夜裡總是折著紙蓮花，默默無語。偶爾，家族裡面瑣碎的過往
小事，便隨著彼此的回憶思緒，談將開來。
媽媽就這樣談起了養育我們幾個孩子的心情：只是希望我們能夠健康長大、不必
要汲汲營營於成就表現或個人財富、正正當當做個普通人，正常就好。沈緩的語氣裡
，媽媽的眼神帶著一絲的難過，我忽然驚覺，媽媽是在告訴我，知道我同志身分的這
幾年來，那母親對孩子的微小期待，已然破滅無法圓滿了。
媽媽真的很難從世俗常規裡面跳脫出來啊，當年仗著自己以為一張嘴不怕講不贏
任何人，也仗著父母一直以來的尊重，自以為對的事情就該理直氣壯，衝動地出了櫃。
幾年下來，媽媽沒再多說什麼，我卻漸漸能夠看到背負在媽媽身後的那些壓力。
當我說自己不回家、不結婚甚至不賺更多的錢等等行為，導致婆婆小姑對媽媽管
教失當的怨懟；當媽媽說怕我無法養兒防老；說不希望我跟一般人不一樣、過比正常
人辛苦的日子時，語氣裡的心疼和眼角的淚光，我才看見同志這個的擔子壓在媽媽身
上，實在不比我自己的輕。
可是我卻好難幫她減輕重量，我知道媽媽一輩子都在社會上試著當一個好女人，
一輩子都在家庭裡試著當一個好媳婦，她沒有反抗力爭的經驗，她只知道委身隱忍的
承受再承受，調適自己，而不是改變別人，無法調適的部份就落在夜裡的枕頭上，連
說出口，似乎都要背負家醜外揚的罪惡感。
所以我的出櫃到底是害了她嗎？也許事實總是傷人嗎？說真的我不確定，我只知
道若能重來一次的話，我也許還是會選擇出櫃，只是我要花更多的時間準備醞釀，花
更多的時間貼近媽媽，這樣我才有可能幫忙分擔她所將要承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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