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身] 追憶那段合唱歲月下，假面真誠的自我告白

作者derek0323 (Deric)

看板gay

標題[現身] 追憶那段合唱歲月下，假面真誠的自我告白

時間Thu Feb 18 20:42:54 2010

天生憂鬱性格，一個朋友推薦了Angela Aki的《手紙》來打氣，並強烈建議搭配歌詞一起服用，在google檔案時，意外發現混聲合唱的版本，反倒勾起我過去練合唱的日子。已不再加入合唱團唱歌的我，再度拾起片段回憶並忠實撰寫下這篇文章，許多不曾又或沒能跟朋友聊起的過往，都將在這裡一一攤開，冀望在假面下，能有著最真實的自我素顏告白。＝＝＝＝＝＝＝＝＝＝＝＝＝＝＝＝＝＝＝＝＝＝＝＝＝＝＝＝＝＝＝＝＝＝＝＝＝我就讀的國小，相當重視能為校爭光的合唱團比賽表現，每年省區音樂比賽，總能替學校抱回大小獎盃、獎座，經年累月下來，也成就國小合唱團的響亮聲譽。合唱團員主力成員，以小五、六級生為重心，每逢開學的第一堂音樂課，全班無一倖免，每個人都要獨自在鋼琴旁邊唱著「啊～啊～啊～」的發聲練習，藉以測試音域寬廣，發聲完畢，還要清唱一小段「紫竹調」，好讓音樂老師鑑定嗓音，只要老師在小冊子的名字旁邊打個勾，不管你愛不愛唱歌，也沒能選擇，就表示你通過合唱團初選，這初步篩選約莫百餘人的成員，還得再去蕪存菁選出最後50人，成為正式合唱團一員。在學校政策的強力輔導跟觀念灌輸下，只覺得成為合唱團員是一種榮耀，每年都可以代表學校出去比賽，為校爭光。其實，小時候不懂是否真的愛合唱，但當時成為合唱團的一員，的確是一種福利；除了每天早上的自習時間，可以去音樂教室打混練習發聲，比賽前夕，學校還會召集所有合唱團員練習，不用坐在教室上課，比賽當天出公差，學校派遊覽車到外校參加比賽，車上還可以偷偷夾帶幾包零食，很有遠足踏青的氛圍。我從小五獲選參加合唱團，正式合唱啟蒙，小時候家裡有栽培，鋼琴還練過一小段日子，視譜看豆芽菜不是問題，練唱速度自然也較快，加上小時候嗓音本錢好，一直都是唱第一部（也就是高音部，通常都唱主旋律），小六跟幾位同學還齊唱過比賽曲目最高音的Solo段落，簡直是被音樂老師捧在手心裡當作寶呵護。可惜，一比賽完，我也開始發育期變聲，優雅天鵝變成呱呱叫的醜小鴨，小時候輕鬆就能唱到的高音la，音域可逼近三個八度，一變完聲，連高音mi都唱不上去，那年，還難過了好一陣子。上了國中，學校方針改以升學為導向，合唱好像就不是這麼重視，加上念的學校，一直都是同聲女子合唱代表學校比賽，真要說合唱練習？除了音樂課全班齊唱的教材歌曲外，也就這麼停擺了三年。真正開始自主性的練合唱，應該是從專科的時候開始吧。專科才入學，也算是被半強迫加入合唱團，只可惜變完聲，對自己的嗓音也失去自信，小時候過去一直都是唱主旋律聲部的我，變聲後發音練習測試，改唱Bass男低音，過去擔綱演出的主角，這下變成唱咻比嘟嘩的配角，一切都是天意註定，由不得你。上專科練合唱之前，一直都是靠嗓音本錢在唱歌，過去一直都唱主旋律聲部當紅花的我，現下就只能當粗枝綠葉的Bass男低音。小學兩年的訓練，我知道自己是個沒自信卻又愛當主角的人；合唱團的第一聲部很適合我，夾雜在同聲部的同儕中，目光不會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我齊聲卻也忘情高唱，如此演繹出的聲線旋律比獨唱更叫老師滿意，我認真在比賽舞台上詮釋自我。升上專科練合唱，不再以自己為主，在襯托別人之前，除了注意自己的聲音，也要聆聽別人，唱合聲部難度在於音量僅能襯托，合唱大編制團體很容易聽不到自己聲音，就算唱的再好，一走音就是徒勞無功。商專學生男孩本來少，愛唱合唱的男聲更是少數，以一個50人編制的合唱團體，混聲四部最理想的人數配置應該都分成四等份，但專科唱了五年，男女團員始終是約莫1比5的懸殊之距，男團員註定開口唱歌就要當5個人的響度來用，扣除一些被抓來充數的漂亮綠葉，比賽時就更得仰賴一些大炮等級的學長，只要一開口唱歌，真有「一夫當關、萬人莫敵」的宏偉氣魄。升上二年級，開始參與社團事務擔任小幹部，除了唱歌之餘，我也積極投入社團活動運作，開學招生、迎新，除了每週三次午間的固定練唱活動外，假日不時舉辦各式活動，慶生郊遊、團員培訓營，每年寒假都還得舉辦長達一週的比賽訓練營，大小事務接踵而至。但練合唱的日子的確愉快，有著一群對音樂有著相同愛好、共同目標的人來支撐，社團事務雖然繁雜辛苦，卻也甘之如飴。唱Tenor男高音有個大我一屆的L學長，也許是同系、同姓氏的「雙同」緣由，參加合唱團後，就一直很關照我。 L學長歌唱的其實還好，在平均一人要當五人用的專科合唱團裡，他頂多只能當三人用，但人卻是相當的好，私底下話不多，在需要耍寶搞笑的扮醜時刻，他總願意犧牲色相、挺身而出。 L學長樣子算帥，社團也有不少女孩子暗戀他，那時我就當他是個很關照我的學長，如此而已。我合唱啟蒙雖早，但對同性的情感探索，卻是晚了一大步，那時候注意的，還是女孩。伴隨社團新年度招生，來了一個鋼琴彈的很好的M學妹，個頭不高，留著一頭長髮，個性溫柔婉約，十足大家閨秀樣貌，一雙眼睛尤其是漂亮，睫毛彎彎眼睛汪汪，好像一眨眼，眼角就會泛出淚光來。 M學妹升上三年級，接下社團鋼琴伴奏，我也接下社團負責人一職，大小團務盡可能親力親為，心力交瘁，每逢中午練唱，偷偷看著學妹，好像疲憊的心靈就能解脫一些，膽小如我，就一直默默看著，什麼也不敢說，不敢作。升上高年級，空堂多了些，沒有報告、團務纏身的時候，我習慣一個人溜到沒人的音樂教室裡，亂彈著鋼琴，又或者把突然想學唱的流行歌曲的旋律找出來，配上和絃就這麼咿咿啊啊唱著，相當快活。那些年，是日劇的全盛時代，我看著電視上播出的《愛情白皮書》正著迷，沒人的音樂教室，我彈著原聲帶中唯一的鋼琴演奏曲《像風一樣》，沒想到M學妹剛好撞進來，我也忘情彈奏沒察覺， M學妹聽到琴聲，卻靜悄悄的躲在門後，禮貌的聽我彈完一整首。說話向來輕聲細語的M學妹跟我說，她委實嚇了好一大跳，除了驚訝我會彈琴，又意外我恰巧也在彈她鍾愛的《像風一樣》。我害羞的連忙起身，關公面前耍大刀？我馬上罷手不彈， M學妹卻示意我別動，僅要我挪半個位置給她，兩人擠坐在鋼琴前要我繼續彈琴，他也擺好架勢，準備跟我來個四手聯彈。笨拙如我，在鋼琴上彈著主旋律，緊張情緒透過指尖傳遞，彈擊出的琴鍵音色，幾乎都在顫抖， M學妹手勢卻是如風一樣輕巧，手指遵守樂曲和弦配置，傾洩妝點出的搭配琴聲，卻比主旋律更佳動人。此後，我經常跟學妹相約課間空堂在音樂教室彈琴，偶爾四手聯彈，偶爾她彈我唱，度過一段琴聲相伴的年少青春。有回社團舉辦團康活動，遊戲輸的人，要懲罰乾杯喝下一大杯超冰紅茶。學妹彈琴一流，玩遊戲卻是不太靈光，這麼多人同樂，她卻成了遊戲最大輸家。大夥起鬨齊聲吆和著乾杯，沒想到學妹卻是面有難色，遲遲不肯將大杯超冰紅茶就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真的快要掉下眼淚。端看這勢態只會越發冷場尷尬，雖不是英雄，也要救美人，我假借搞笑扮醜，上前把超冰紅茶一口乾杯，大家藉故順勢整我，又倒了滿滿一杯特調；除了果汁、紅茶、綠茶、咖啡，還有不知道哪找來的醬油、烏梅醋，一股腦兒往加滿冰塊的杯裡倒，我豪氣乾杯，才讓學妹的懲罰作罷。事後M學妹跑來跟我道謝當時的挺身解危，跟我解釋當下為什麼不喝那杯超冰紅茶。我雖笑著打諢直說沒關係，卻也好奇為什麼不喝那杯飲料，難道不怕場面尷尬？ M學妹這回才說，她是摩門教徒，在信徒戒律中，不能喝含有咖啡因的飲料。懲罰當下，他被困在宗教信仰跟遊戲規則中，旁人解讀樂趣，在於急速喝下伴隨大量冰塊紅茶腦袋激痛的懲罰快感， M學妹卻苦惱於遵守宗教信仰的忠貞，若遵照遊戲規則，就將摧毀多年來的戒律信念。當時的解危，也被大夥兒取笑，淨說些「ㄏㄡˊ～，男生愛女生，羞羞臉」之類的瞎鬧之語，我雖也打鬧回嘴，但異樣情愫確實開始在我跟學妹間流竄。此後，除了課間空堂相約音樂教室彈琴，倆人的電話也多了些，當年的我還挺愛講電話，（也許過去都把爾後該講的那一份講完了，現在卻不怎樣愛講電話）經常一講就是好幾小時，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沒有重點，牽掛的是電話線彼此的那一端，即使所有話題聊完，晨曦都要乍現，這兩頭電話，還是捨不得掛上。某回，M學妹跟我說，有個同系的學長對他很好，開始天天送早餐、上下學硬要陪搭公車，哪怕是下課十分鐘的空檔，也要飛奔好幾個樓層到M學妹教室門口跟他聊個天。 M學妹問我，這下該怎麼辦？老實說，我也慌了，當下也不知道該給學妹怎樣的建議，那個晚上徹夜難眠。等了一天，沒主動撥電話給學妹，她也沒打來。我又想了一天：我喜歡她嗎？我想了整整兩天，如果學妹被學長追走，我是不開心的，按照這邏輯判斷，我的確是喜歡，於是我鼓起勇氣，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書信，寫著這段期間來，對M學妹的感覺。等不及中午合唱團練碰面，下課十分鐘我也飛奔跑過半座校園，樓梯上上下下，氣喘吁吁的把信拿給學妹，我喘著氣息說：「你慢慢看，慢慢看…，」然後掉頭就跑了。我不敢妄想M學妹會喜歡我，在我心中，她就像個天使般美好，我望著她彈琴的背影，好像看到一雙翅膀在她身上，在高深的彈奏技巧下，純淨身影傳遞出動人琴聲，我壓根認為我配不上她。我雖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但中午固定的合唱團練，我也無故缺席了好幾天。隔了一天的下課十分鐘，學妹跑來教室門口找我，也拿給我一封回信，沒有像我一般氣喘吁吁，信拿給我，彎著眼笑了一下，就走了，傳遞過來接在我手上，是一封折成心型形狀的信紙，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這是倆人懵懂無知的初戀，我跟M學妹的Puppy Love，猶如青蘋果般甜澀美好；一個人彈琴唱歌時，我會出神發癡笑著想著她，然後她也是，中午團練比賽曲目，我偶爾會恍了神，沒想到擔任伴奏的她也是。我們牽手散步走過校園，沒人的角落，我們給彼此深切緊實的擁抱，偶爾望著M學妹的清純可人，我也有想親吻她的衝動，但這念頭只是想想，深怕我的嘴唇會弄髒了她的純潔美好。 L學長很關心我，他是在我擔任社團負責人之前的一任負責團長，在社團事務的推廣上，他指導我很多，我專科成績不是太好，對數字相關的會計、統計相關科目，始終是低空飛過，畢業典禮還能夠被唱名代表上台領獎，也是憑著績優社團評鑑拿下群育的高分數。 L學長一直都沒交女朋友，我總認為L學長太挑，因為社團中喜歡他的學姐、學妹，不乏樣貌出眾、身材姣好，但卻一直沒聽到學長的花邊消息，我也沒問為什麼。學校排球場就在我念的系所大樓旁，放學下課我偶爾會看到L學長跟同班同學打著球， L學長打排球身手俐落，接球沉穩，扣殺力道犀利，跳發球更是一派英姿挺拔，夏天打完一整場，不免一身汗水淋漓，學長就會脫去制服，穿著背心打球，盡管三槍牌的白色內衣背心素樸到趨近老土，在L學長身形襯托下，我還是覺得很帥。有時候社團的一些事務，我暗自摸索不懂，也會直接捧著相關資料，跟學長相約音樂教室碰面，挨在學長身邊，我呼吸到是他的氣息，盯著社團資料看，我竟也出神想著學長打排球的樣貌，回過神時，學長問我有沒有搞懂？一雙濃眉下的眼神，笑嘻嘻的直盯著我瞧，鼻間呼吸到的是L學長近距離的吸吐，我瞬間臉紅不好意思。合唱團練比賽的日子，雖是辛苦但總讓是愉快，在團練的音樂教室裡，指揮同學有時可以為了四個小節，消磨掉一整個中午練習時間，透過不停的講解，把團體眾人音色、雜亂的換氣節奏，修整至一致，無關歌唱基本功好不好，總能唱頌出最無欲純淨的歌聲。升上四年級，當年大炮級學長都紛紛畢業，我也從十字弓變身加農炮行列。那一年比賽，男性團員招生不足，就連漂亮綠葉也找不著，整團男女人數出現7比43的懸殊比例，多數練唱時，整個Bass男低音聲部都是我的聲音，甚至連還來不及拉拔長大的小團員，也要被硬推上場比賽，我曾經一度想過跟老師討論放棄參加混聲組比賽，改由女子同聲出團，也許勝算還比較大，但礙於社團多年來傳統，這念頭始終在我心上，沒能說出口。小學唱合唱，夾雜在第一聲部中，不用擔任鎂光燈下的主角，能唱的忘我開心，現在男性團員嚴重不足，我賣力的唱著，我知道合唱變成了獨唱聲部的耍猴把戲，台下觀眾看的、聽的都是我，我自己不愛，但指揮同學跟指導老師也沒要我修正音量抑或罷口，因為，當下情勢也只能這樣。 L學長唱的也不好，雖是不同聲部，也拉著我帶領Tenor男高音聲部一起練習。比起Bass男低音，整個Tenor聲部更是糟糕，我坐在鋼琴前，右手彈著旋律單音，左手打著節拍，反覆唱和著那幾個小節。那年，我心想，不停的反覆唱著，也許唱懂得旋律，那我自己的心意呢？儘管反覆再三檢視，卻一直瞧不懂。 L學長知道我壓力大，男性團員招生不足，比賽還沒起跑，即使脫褲耍陰招，也早就註定輸了一半。但老師跟畢業的學長姐只會問，怎麼男性團員會這麼少？這雖不是我的責任，但團長的面子始終掛不住。其實這答案，他們自己也知道，商專男學生比例本來就不高，要有好歌喉，又要有意願練合唱，簡直是一嗓難求。那年比賽，唱出了創團來最差的成績，往年獲獎歷歷的風光，瞬間雲霄煙散，隔年指導老師下了重大決定，把創團向來都是混聲編制的團體，改為女子同聲，兀管畢業學長姐大力反對，老師依舊不改變心意，那怕僅剩男性團員形同廢材，縱然未來有機會成為大炮等級，也沒得發聲攻擊。社團卸職那一年的期末大會，我總覺得我團長當的不夠好，僅管社團拿了績優評鑑（是近年最佳成績），但改制成女子同聲，卻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塊疙瘩，對於社團我有著滿滿的歉疚，更對不起剩餘的男性團員。向來愛逞強的我，差點在台上紅了眼眶， L學長見勢，第一個衝上來拍拍我肩膀，搶搭著我的話試圖掩蓋我即將潰堤的淚水，專科練合唱的日子，隨著那年期末交接大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告一段落。那個晚上，我做了一場有史以來的異樣春夢，夢裡的主角，不是M學妹，竟是L學長。升上了五年級，我把重心放在畢業專題製作跟準備插大考試，改制成女子同聲的合唱團，除了沒能再唱，就連音樂教室也不怎麼去了。 M學妹一開始會問我，即使不來唱歌，也可以來看看學弟妹，我總以沒有時間搪塞，雖是藉口、但也是事實。畢業專題可以忙碌整整一年，空閒時間，我開始準備插大轉學傳播科系的考試，我在補習班裡讀著一些經濟學、貨幣銀行學以外的一些傳播理論，背誦著中外歷史以外的一些國內外新聞傳播史，專五生活壓縮的滿滿，的確是沒時間，但我心裡的自私念頭卻是躲著M學妹。我在夢裡，試圖著把L學長替換著M學妹，但始終沒有辦法，對宛如天使一般純潔的M學妹，我很難有一絲情色思想，縱使當年A片看不少，我還是沒有辦法想像M學妹群底下的一片風光，那怕有一絲邪念，彷彿成了一種無可寬恕的罪惡。我開始像隻鴕鳥般奔走躲藏，除了電話不主動再打，接到M學妹來電，我也以在忙為理由藉口，快速講完電話。合唱團一些非得出席不可的場合，我也不敢跟M學妹四目相交，眼神始終是躲著慚愧。唸書之餘的空檔，我也在想，我喜歡L學長嗎？過往與L學長挨著身體並肩齊走，心頭是小鹿亂撞，跟M學妹一起在校園散步，心情則是輕鬆愉悅，兩者心境，決然不同。我還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可能喜歡同性的事實，但L學長卻是我自發主動在夜夢裡隳壞淫想的對象，想的越多，心裡越發羞恥甚至慚愧，夢醒隔天，我又戴上毫無表情的面具出門，就怕在校園裡遇到M學妹，我仍希望自己還能神情自若的跟她打招呼。過了一陣子，M學妹電話也不打了，我猜想，她的解讀應該就是被我甩了，但不管怎麼說，我總該給個她理由。什麼理由？在我腦海中悶了許久，這答案可能是「很抱歉，我不能跟妳再一起了，因為我喜歡的是男生？」但當年始終沒能跟M學妹說出口，因為這肯定會被當作玩笑話。哪怕當真？也是最爛的分手理由。從結果論，我是個愛情的騙子，而且是個肩膀沒有擔當的交往對象，我徹底傷了M學妹的心。但M學妹始終扮演著心地善良的天使，在校期間，一直沒有問我為什麼躲著她，縱然我從偷瞄她的眼神中，瞧出一些哀怨跟無奈，但她始終沒說。畢業那一天，合唱團的學弟妹辦了一個盛大的歡送派對，同屆的畢業生，在社團學弟妹的歡送下，那怕是歌唱的不好又或是幽靈團員，每個都光榮離開社團。晚餐歡送聚會後，大家都捨不得離開，續攤又到了24小時營業的茶館喫茶，向來不能晚歸的M學妹卻整晚一直坐在我身邊，但話，我始終沒跟她說上兩句。天也快亮，雖有些學弟妹吆和著一起去吃永和豆漿，體力卻也真的不支，畢業生們笑著跟學弟妹最後話別， M學妹終於默默拉住我衣角，泛著淚光悄聲開口：「整個晚上，我都在等你，你為什麼都不敢看著我說話？」我望著M學妹，紅著眼眶，什麼也說不出口。合唱啊，以後也許不會再有了，邂逅這一群一起歡唱過的同伴，又或者是L學長跟M學妹的自我情感糾葛。插大順利考上傳播系的大三，轉學報考要修補的學分一大堆，大三、大四幾乎都滿堂、滿學分。我的學校在台北山的這一頭，大我一屆的L學長，學校則是在台北河的另外一岸。 L學長知道我順利考上，偶爾會趁著我打工下班的夜裡，騎著機車跟我相約在台北中心點的火車站碰面。我們聊著一些練唱往事，也瞎說著一些毫無邊際的玩笑話，別人向來猜忌、不敢對我碰觸關於M學妹的一切，唯有L學長敢開口問。我說，就結束了，我不是個好人。但暗自喜歡學長的這個心意，卻也是始終說不出口。後來聽學長親口說，他交往了一個女孩，這女孩是過去專科的同班同學，祕密戀情談了兩年，當年我還沒畢業，卻始終沒聽到一些消息。學長跟女朋友，畢業雙雙考上台北的大學就讀，恰巧學長女朋友跟我是同學校，名正言順又成了我學姐，日子久了也漸漸熟稔，甚至跟學姐成了好朋友，偶爾我會不識相的三人一起約吃飯，看著學長跟學姐濃情如蜜的感情，我衷心祝福。 L學長畢業後，進入一家銀行工作，開始捧著鐵飯碗生活，學姐是L學長的初戀，也是最終，畢業後沒多久就結了婚。我還去當了攝影兼伴郎，一個人力等於雙份祝福，我見證並記錄兩人愛的一切。離開學校後，合唱也就停擺，幾乎沒再開口，偶爾學弟妹邀約參加校友團，也是婉拒再唱，一來礙於工作忙碌，二來也是沒了興致。跟M學妹，這些年始終躲著她，我心中滿是慚愧，但還是不經意會聽到她的一些消息。 M學妹畢業後，就到台北跟國外傳教士一起無薪傳教，對信仰依舊忠貞，英文很好的M學妹，在台北傳教的一年裡，甚至還被當作外國人，不少還猛誇她中文講的這麼好。一年傳教結束，一位跟我還不錯的學姐說M學妹要出國唸書了，這一去就是好幾年，恐怕要好久才會回來。學姐雖沒明講，卻也瞎忙鼓勵要我抓回一些不曾消失的過往情感，要我主動約M學妹吃飯，順便送她一程。學姐在手機裡不停找著M學妹的電話號碼，我也拿起筆記本作勢一一抄下數字，其實，M學妹的手機號碼，一直存在我的手機裡，但懺悔的心意，始終說不出口。後來，我跟M學妹相約碰面了，我雖是帶著多年來的內疚，但見面時，心境卻是遇見久未碰面的老友，我們都笑了。我的樣子胖了些，M學妹倒是沒變，我們聽著彼此畢業後來的生活，跟未來計畫的一切。 M學妹說，下個月起她就要到國外去念音樂，主修依舊是鋼琴，家裡並不寬裕的M學妹，申請到全額獎學金、也找到教友的寄宿家庭。他說沒意外，這五年都不會回來。我問M學妹，報考時的自選曲目準備哪一首？學妹打開mp3電源，我拿起耳機聽了又聽，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一共有三個樂章，曲目雖是艱深，但我相信演奏技巧對M學妹絕對不是問題。 M學妹卻苦笑著說，練琴過程不太順利，向來疼愛有佳的指導老師，還嚴厲指正琴聲不夠情感，特別是琴譜上圈起大小記號、寫滿註解的第二樂章，彈的格外糟糕。我想起貝多芬《月光奏鳴曲》最著名的第二樂章，在輕快的節奏中，貝多芬描寫著當時對裘麗愛的失戀悲況，短短兩分半鐘，內含貝多芬一開始求愛的熱情、被裘麗愛家人反對拆散的心酸，與各種情感苦楚焦灼…。指導老師要M學妹試想過去戀愛或是失戀的感覺，但學妹一直無法揣摩。我問M學妹，最後怎麼彈好？她眼神幽幽地看著我說，最終的報考錄音版本，心頭想的都是我。而我，心中背負著可能愛男人的同志原罪跟滿懷歉疚，直到飯局結束，我還是說不出口。又過了好些年，跟L學長的聯繫也少了些，一年偶爾相約幾次聚餐吃飯，依舊瞎聊著過往，但那分心意，依舊如昔。已經不愛主動打電話聯繫情感的我，某日接到L學長老婆（也就是學姐）的電話。學姐在電話裡面哭著跟我說，她跟L學長的婚姻快要結束了。震驚下我連忙追問，才知道這段婚姻背後有著不少問題，聽著學姐單方面說法，我替學姐感到難過，更是氣不過，不敢相信在她口中描述的L學長，竟成了我記憶外的另一個人。我跟L學長相約吃飯，還來不及問他，看到他的模樣，我先是嚇了一跳。昔日英挺健壯的L學長，身型模樣甚至是我好幾個夜裡隳壞淫想的典型模範，如今見面幾乎成了皮包骨，我著實不忍，想必這段婚姻，也帶給學長不少難捱苦楚。飯局間，L學長跟我坦承他對婚姻的不忠貞，也說了跟學姐相處的一些問題。對L學長跟學姐的印象，我還停留在台北念書時的相愛美好，婚禮上的約定終生，爾後幾次碰面，也是夫唱婦隨出席聚會場合，沒想到，過去的美好曲子，現在都已變了調。我本持著勸和不勸離的心態，眼角幾乎泛著淚光要學長別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故事最後，學長還是跟學姐離了婚。前年，M學妹從國外學成歸國，也在異鄉工作了一陣子，回來後主動打了通電話給我。電話裡，儘是滿滿關心，程度猶如我至今依舊的滿滿歉疚。我知道M學妹現在生活的很好，教鋼琴、也教英文，說話語氣長大了些，但我知道她依舊是那個不喝咖啡因飲料，像天使一般的美好女孩。 M學妹問我，我現在是否單身？在愛的課題上，我始終沒能得到好成績，當初沒能好好對待一個女孩，哪怕是後續感情受到的創傷，我也認為那是現世報，沒啥好埋怨，這些情感上的苦楚，就自挨當吃補，忍著下肚。 M學妹說，現在固定有跟一個教會的教友約會，得知感情穩定發展中，我很替M學妹開心，笑說真有好消息，帖子千萬別忘記我。 L學長隔了一年再婚，這些年，也順利接連生下兩個寶寶，一女一男，真的是一個「好」字。 Angela Aki的《手紙～拝啓　十五の君へ～》，寫著15歲有著無法向人訴說煩惱的心情，與我剛上專科練合唱的年齡相仿。當年專科練合唱的我，什麼是無法向人訴說的煩惱？也許是情感從M學妹轉移到L學長，性偏好取向也從女孩變成男人。我細數從國小開始練合唱到專科畢業後不再唱，也有十年。十年啊！說短不短，真要記錄下這一切卻也是百感交集。我藉由書寫下這篇文來忠實記錄，不是擔憂爾後在我腦海遺忘，而是要坦承的檢視自己，對於M學妹的歉疚，也許她早已忘懷又或是不在乎，我至始至終仍選擇不說，無關懦弱，而是，我認為對M學妹最好的方式。我寫下這十年來夾雜在練合唱無欲歌聲中的自我情感，交織出十年來的苦澀愛戀青春，我相信唯有假面下最真誠的告白，才能重新從愛中得到救贖。 ====================================================== 閱讀聆聽1： http://www.youtube.com/watch?v=C5ceI4uvNlQ&feature=rela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