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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的此刻,我選擇一口氣吞下大量的安眠藥物,企圖結束自己迷失茫然了28個年頭 的生命。 即便是到了現在如往常般生活,但一切都還是模模糊糊地兀自起伏喧鬧著。其實,我依舊 無法很清楚地確定,自己究竟是繚繞在夢中,或是早已殆盡於那一晚的絕望死寂。 當我意識到百般沉重的身體是躺在急診室裡的病床上時,全然是因為插著鼻胃管所引起的 嚴重噁心感,喉頭反射性地持續作嘔,那種無法自拔的痛楚,像是要把等身大小的靈魂全 然吐出一般。可能類似的經驗是噴射般地分娩出女人產道的瞬間,只不過,那次是生,而 這次卻是死。 起碼,應該也算是夠趨近於死了。 第二次再度張開眼,已經可以比較適應異物感,同時,也有更多的知覺與感官回來。我抬 頭看見在一個點滴瓶裡,正發生著我無法抗拒的事情:它安靜又緩慢地不停注入淡黃色的 液體到左手臂的靜脈,映照著我腦海中一幕幕如跑馬燈旋轉旋轉,一些往事點點滴滴,也 的確是點點滴滴地補充這哭乾了又枯乾,哭乾了又枯乾了眼淚的身軀。 也許是顏色很相近的緣故,當下我想起了很多塵封在心底泛黃的記憶。那關於一些事,一 些人,以及關於一些,總是在來來去去之間,傷與被傷的愛情。 雖然連續被洗了幾次胃,然而體內殘留的安眠藥作用尚未完全退去,全身像是洩了氣的氣 球癱軟,因為鼻孔插了管子必須張嘴呼吸,我無法控制口水不斷自嘴角流出。 付出的代價,並非都有相等回報。 現在回想起從我在急診室裡第一次意識不清地醒來開始,這段時間裡生命宛如倒轉一般。 只是,現實有多戲謔又殘酷地告訴我:失去的,無論如何都沒法再要回來,即便拿你自以 為所擁有的一切去交換,只是白費,徒勞枉然。可憐的是你不曾懂得珍惜,更可悲的是你 曲解了愛,才會一錯再錯一犯又犯。 心碎,原來是個突然在腦門裡敲出的無聲巨響,硬生生地撞擊進胸膛,只不過是對方誠實 說出的一句話,卻能像用手指擰死一整排盲目向前覓食的螞蟻般容易,讓命運的巨輪無情 輾斃了我對感情卑微的期待與依賴。不過,說來也真是諷刺,對照以前冷血地傷害別人, 又怎能對自己毅然轉身時背後嚎啕的哭泣充耳不聞? 護士輕聲喚我的名字,第三次醒來。我只想看看時間是幾點,但左手就是沒有任何力氣抬 起。我再度無意識地睡去之前,腦海中的那些人也都像過去一樣叫了我的名字。我相信我 並沒有微笑,因為感覺不到絲毫溫暖。 因為,我知道,他們其實都早已不在這裡了。 沒有一勞永逸的治療,沒有不留痕跡的瘉合。痛徹心扉的一段段感情結束,不也是如此。 我以為可以自己決定是否要被世界拋棄或遺忘,但卻忽略了那些真正關心你的人,會有多 麼煎熬、焦急、難耐。與其說身陷在瘋狂的愛情裡足以讓人盲目,倒不如說當你完全犧牲 自己而奉獻在另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之後,其實才是真正的愚癡。 連夜從台北開車趕下來的老哥就在病床前看著我,旁邊站的則是他現任女友,這還是第一 次見到她本人,一個好生尷尬的首次會面,居然是在醫院的急診室裡,只因為約莫幾個小 時前我吞下大量的安眠藥想要優雅地人間蒸發。 你知道嗎?其實,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活中不再有盼望。雖然我很清楚知道自己 做了一件很錯誤的事情,但卻絲毫沒有感到後悔或是不值。畢竟,這條命在三年多前被診 斷為憂鬱症時就是撿回來的,我沒有什麼好抱怨,反正,終究還是會結束的,就像用完儲 值卡裡的餘額一般。 是啊,終究都是會結束的,自然就沒有天長地久的關係,沒有堅若磐石的承諾。於是沒有 愛,沒有天堂。至少我的心不是,此時不是,此地不是,此人也不是,對那些已經離開的 人來說不是,對還留在這裡的人來說不是,對想靠近的人,恐怕,也再不會是。 如果眼淚是悲傷,那麼我全身沸騰的血液必然是憤恨。我恨自己的自作聰明,也恨自己的 顢頇愚蠢。我恨自己其實也有一顆心,足以在千刀萬剮的蹂躪中證明這樣的牢籠枷鎖其實 就是人間煉獄。 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才懂酒濃。我想著,哀莫大於心死了。在心底深處,其實我豢養著一 隻小小的夢想,那是我膚淺的堅強偽裝裡,最溫柔脆弱的寄託,像是一處自掘的墳墓,用 來埋葬我所有靜默的苦楚。因為過去這三年來不斷犧牲奉獻、壓抑忍耐、退而求其次所累 積的零零總總讓我徹底絕望又絕望之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現在的我是真的對感情 望之卻步。但,真是這樣嗎?我捫心自問。 不,事實上,在我內心裡依舊渴望愛。渴望一個家一個陪伴,一個低調又平平淡淡的共度 一生,一個禁得起考驗的承諾,一個慢慢加溫的越來越愛。然而可笑的是,這些我所引領 期盼的,其實我都曾經擁有過,卻因為貪婪與不安分盲目了我的雙眼,於是連自己想要的 是什麼都分不清。 「好累…。」我勉強開口說。此刻,究竟是羸弱的身體太疲憊了,還是自己破碎的心被折 磨得無法再承受任何一點沉痛呢? 「你再睡一下吧,已經都不礙事了。」 窗外雖已是破曉時分,而我的世界,卻依舊黑暗無光。 繼續回溯到三個月前的今天我已經出院回家了,貓咪繼續陪伴,但生活以一種完全不同於 過往的方式重新展開。 我被留在精神科住院病房觀察的五天,所有外界資訊幾乎都被有條件地篩選隔離。手機、 皮帶或是任何可能尖銳的物品規定必須交出列管,並在醫護人員的嚴密監控下早睡早起, 吃藥用餐,在侷限的小空間裡閱讀、聽音樂、做體操或是看著鐵窗外發呆。出神的時候, 思緒像是沉入了無底的大海,時間變得很安靜、緩慢,於是總能不經意地感覺到自己的呼 吸和心跳。 在這裡的我可以充分被陌生人們注目與保護,無須再煩惱任何瑣碎的事情,雖然很安全舒 適但沒有絲毫溫暖。我有個很禮貌並且樂於交談的室友,他說話的內容多半我聽不大懂, 據轉述知道他是因為躁鬱症發作拿刀狂砍自己的腹部,從外科轉診過來的。跟我不同的是 ,他看事情始終都很開心,而我臉上卻不曾有笑容。 住院那五天,我感到異常自在、孤單。獨自一人面對內心深處的時刻,我反而想起了更多 的過往,那些埋藏在腦海中並且利用忙碌工作來遮蔽掩蓋的許多回憶,像一本又一本自己 會說話的故事書一樣,不停敘述著那些刻骨銘心的緣滅緣起。 我流淚了卻沒有哭,室友正在熟睡,而我想念起最不該想起的人。 一個人在外生活了13個年頭,我太習慣孤癖,並且用高傲的態度睥睨這世界如何真實對我 ,於是也被如何地回報了。也許人的確都是在傷痛中成長,在生離死別中逐漸茁壯。經過 那麼多年來的風花雪月因果輪轉,這事情發生了三個月後我才真的感受到自己在生根發芽 。 坦白說我從來都不是真的認識自己,或真的了解自己的需求,盲目追逐著在別人眼裡看起 來很有價值的東西,但我似乎並沒有好好地珍惜過享受過,因此總是活在週遭人們的期待 裡而完全不自知。 那晚在選擇放棄了一切一無所有之後,這段時間以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檢視自己還擁有 些什麼。與其說是清算,倒不如說是在一片斷垣殘壁中仔細挖掘任何一絲希望,證明自己 沒有白白活過。其實我並未因此而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但我很清楚知道自己正在慢慢改 變,學會懂得去知足以及感恩。 若說生命終有結束的一天,這都只是個旅程,那麼走得越遠心胸越開闊的,必然越是在人 事時地物中收穫豐富。我很感念自己衣食無缺不需為五斗米折腰,也很幸運得到一些至親 至信的支持與鼓舞,對於一個曾經再脆弱不過的我來說,他們就是我的堅強。 其實我並沒有遠大的夢想,只願追求感情裡的幸福美好。平靜溫暖,低調,愛。 有沒有發現,其實我過去做出的那些行為,似乎就跟八點檔肥皂劇中的悲情角色一樣拋頭 顱灑狗血,令人好氣又好笑得眼角泛淚。 「我現在人在醫院的急診室裡…。」 一直都很清楚知道,在這個時間打手機給他是絕對不可能接通的,雖然很心酸,但是長時 間這樣下來好像也很習慣,於是我只能悄悄留言給語音信箱裡聲音很好聽的小姐,請她代 為轉告這件挺為緊要且有點性命交關的事情。對此,我並不是很有把握。 好幾個小時就這樣過去,輾轉在睡睡醒醒的渾渾噩噩之間,直到我被醫生要求安排住院且 手機被鎖在置物櫃裡之前,跟我一起躺在病床旁邊的電話,都沒有響起過。我承認當時的 確有點失望,不過,對於失望這種感覺好像也很習慣了,因此也就不需要太抱怨。 我並不後悔,即便到了現在,我依舊不能否認自己還是深愛著他。然而,對於那些無法重 頭再好好來個兩遍三遍的感情啊,就任它駐足,停留在生命旅程中的某些時刻某些地點吧 。而我,只能繼續往前。 從現在開始雖然已經漸漸遠去,但腦海中的記憶是無法輕易被磨滅的,偶爾我還是會轉身 回頭看看是否你還在。謝謝你曾經給我的一切,我衷心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你順利平安 ,健康喜樂。 我愛你。 -- 居家 / 宅男 / 一單位憂鬱 / 閒雲野鶴的生活 / 貓 / 騎著腳踏車 / 尋找愛 蕃薯交友 = http://friends.yam.com/personal/personal.aspx?mid=qptaf2h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5.88.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