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寶貝，我等你 (3)

[ikkea (傢俱先生)]

『今天我們吃蘋果，好不好？』　

兩年後的今天，呈祥問著我

語氣間透露著些許的期待

而我，只能動了動眉毛

告訴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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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點了個頭　

『伯母！』　呈祥開了口，打破了整間病房的沈靜

「你剛下飛機吧，怎麼不在家休息一下，明天再來？」

『沒關係！我不累…他…還好嗎？』

「恩，還可以！這兩天有比較好了，也可以不用只吃流質食物了！」　

「可是…」

『可是什麼？醫生有說什麼嗎？』　呈祥緊張的接上

「可是他還是不會講話，最多就只能扎扎眼說好或不好」

『那那個人呢？』　呈祥帶了點怒氣

「有監視器畫面，但還在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媽媽開始有點哽咽

『恩…好…伯母，也晚了，不然今天我就在這裡好了！
　這幾天你也很累了，回家洗澡好好睡一覺！我在這就好…』

「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會特地從美…」

『沒關係啦！美國那邊我已經請假了！發生這種事…
　我還要謝謝伯母你回簡訊告訴我…難怪我那天眼皮一直跳…』　

呈祥再次打斷媽媽的話

「恩，好吧！那如果有什麼事，你就按床頭那個鈕
　護士就會來！或者再打給我！我回家洗個澡，明天再來」

『好，伯母你好好休息！有我在，不用擔心，你多睡一點』

媽媽拍了拍呈祥的肩膀，帶著自己的小包裹離開了病房…

-

『笨蛋Baby…要是我沒有傳那封簡訊給你，我是不是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

呈祥小聲的呢喃，反而讓整個病房顯得格外安靜

-

曾經聽人家說死後的二十四小時之內

其實還是有感官知覺的

只是會失去表達能力，所以無法說話、無法動作

我曾經幻想過這樣的感覺是什麼

是像你嘴巴被逢起來嗎？還是像被全身綑綁？

現在，那感覺…我體會到了…

我都知道這世界有了怎樣的變化

但我真的真的無法表達…

只能用那微弱的眼神表達

所有的事情，只能在我的腦袋瓜裡轉阿轉

-

這晚，我的手呈祥始終握得緊緊的

深怕浪費了一秒鐘和我的相處

-

這些日子

我和呈祥走過了好多顛頗

情侶間該有的爭執，我們沒有少

家庭間該有的戰爭，我們也克服

就連最困難的分隔兩地，我們也經歷

還有什麼我們沒有的呢？
-

每次爭執時，呈祥總會說

『好啦Baby，你不要生氣！對不起！』　這樣的讓我

而當我決定和媽媽出櫃的時候

他也是選擇陪伴在我身旁

並且告訴我媽媽，他一定會好好陪著我一輩子

畢竟父母最擔心的，莫過於孩子的將來！

既然呈祥都這樣的像我爸媽保證，我爸媽也沒有什麼話再說

在交往的第三年

呈祥到了美國去追求他另一個夢想，攻讀碩士

『Baby，一輩子保護你是我第一個夢想！到美國讀碩士，是我人生第二個夢想，
也是最後一個，支持我好不好？我答應你，兩年！就兩年！我一定回來！』

還記得當時我眼淚就這樣滴了下來

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斷了線的珍珠」

一顆顆，止都止不住…

-

因此，曾經我以為我終於受到了幸運之神的眷顧

讓我有了呈祥！一個如此天真、單純的男孩！

眼看著幸福就在離我不遠處…

一場車禍，竟把四年多來努力彩繪的天空

瞬間劃破！

-

『醫生，怎麼樣？有好一點嗎？』　

「恩…有比較好唷，繼續加油！多跟他講話吧！」　醫生這樣回答著

雖然醫生口頭上這麼說

但呈祥心裡也明白

這不過是醫生很習慣的安慰罷了！

『Baby，你什麼時候才會跟我講話？我好久沒有聽到你聲音了耶！還記得嗎？
  我最喜歡聽你嘴巴吃著東西，傻傻的說：好吃！有點發音不完全，
  表情就像個滿足的小孩一般…』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珍珠般的淚”

回到台灣的第五天，呈祥終於忍不住了

每天看著這樣的我，心裡很不好受

而我每天瞪著眼，看著強顏歡笑的他

心裡更是難過

我也好想起來抱抱他...我甚至忘記了上一次擁抱…是什麼時候？

-

『早知道…我就不要去美國了…你就不會…什麼夢想麻！真可笑…』　

情緒瓦解後的呈祥開始有著不理智的思緒

「我的心好痛！」　但我只能在心裡這樣感受

我不要他這樣自責！因為我們都沒有錯！

是那不守交通的司機硬是從快車道右轉！

讓我們在這邊承受著身體很近、心靈很遠的痛苦…

-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意志力真的太強

還是我真的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心痛至極的我，不捨得呈祥這樣

我竟然小小聲的喊出了一聲「抱」

（！）

『Baby，你剛剛說甚麼？』　呈祥用他雙手，快速的擦去臉頰上的淚

『你再說一次阿！』

『你不要只是看著我！再說一次！』

『你...』　其實呈祥都有聽到，他故意要刺激我

可是我卻怎麼樣再也叫不出聲音

我只覺得好累…好累…

-

呈祥輕輕的抱著我

在我耳邊說：
『寶貝，我有聽到！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跟我討抱抱！真可愛！
  你聽好，只要你好起來，我會一直一直給你抱抱，知不知道？
  還有還有阿，最近紐約可以結婚了，你不是說暑假要來找我，
  我們要去公證嗎？媽媽都答應了，你還在等什麼…』

其實再說到「知不知道」的時候，呈祥又哽咽了

我懂那種得不到回應的問句，心會有多酸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鼻子好酸，眼淚從我的眼尾滑了出來

我努力到甚至覺得連我腳指頭都在出力了

卻也是喊不上個字！而且我覺得好累…好想睡…

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

我在心裡默默的告訴呈祥：「寶貝，對不起！我到不了了…」

-

『Baby，從你離開的那天起，我常常用你的角度在看世界，幻想著如果是你，
  你會怎麼做？唯有如此，我才能感受到你仍在我身邊！你放心，你的手我會一
  直握緊，永遠不放！因為我明白，你在離開的前一晚，流下的那滴淚，是屬於
  我的！即使已曾經說過”寶貝，我等你”，如今你食言了，但你仍永遠會是我心
  裡最可愛最可愛的天使…』


    　　　　　　　　　　　　　　　　　　　　　　全文畢　　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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