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送走了小瀚，一樣回到冷冷清清的家，早已習慣寂寞的我，卻偷偷嗅到空氣中的不尋常……。
「秦大少爺終於肯回家啦！」
－是老爸！
不過為什麼他會在家裡，再我還來不及細想他劈面就是一個耳光打來，熱辣辣的讓我措不及防。
「敗類！」老爸怒喝，丟下幾張我摟著小瀚的照片，「你好歹是個立委的兒子，你要惹多少風花雪月五四三的老爸管不著，但麻煩你警醒點，被狗仔偷拍你要老爸面子擺哪裡？偏偏你這次搞上的又是一個帶把的，你大少爺是惟恐天下不亂是不是？」
「這些成天沒事幹的記者，天曉得他們筆下又寫得出多少能看的東西，你倒是說說這該怎麼著？」老爸餘怒未歇，又是一巴掌打過來。
「你是嫌老爸工作太輕鬆是不是？還是嫌我給你的自由太多？他媽的你老母為什麼會教出這種兒子！」
『碰──！』
不知道是怎麼了，從小被灌輸百善孝為先的觀念，但這次我竟然忍不住出手了！對象還是自己的老爸……
「不准你汙辱媽媽！憑什麼你可以高標準的要求自己的家人，卻不以同樣的標準要求自己？每天門外都是不同女人的高跟鞋，你當自己的兒子還跟以前一樣是三、四歲的小孩子？」我怒道。
甩門而去，此刻我體會到的，是妳當時的心情嗎？
媽媽……
騎上了我的車，凌晨的高雄市空氣裡有著跟家裡一樣的冷漠，滿街的皮條客在兜售一份份廉價的感情，也或許不能說是感情，只能算是包裝在鋁箔包裡的激情吧？
我也許適合這樣的風景，看著儀表板上那逐漸升高的數字，今夜的風也很不識相，吹乾了眼淚，卻仍如利刃一般刮著赤裸裸的心。
「你就算不為我想，也要幫皇皇想一想……！」妳啜泣著，整個人無力的趴在地上，我依偎在妳的懷抱，那時候的老爸，看起來就如今天般的無情。
但我沒想到，那天，是妳最後一次擁我入懷。
「皇皇，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迴盪在耳邊的，是妳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腦袋空蕩蕩的，只剩下門半開半閉的開合聲。
就這樣離開，折磨的是誰呢？
儀表板的數字悄悄爬到了三位數，出神的我卻沒有注意的耳畔的風聲開始不對盤，而當我回過魂卻只依稀記得一片刺目的閃光，還有淡淡的血腥味……。轟然一聲瞬間麻痺了我的副交感神經，我倒地，感覺沒戴安全帽的後腦杓後一片濕潤……。
我好像違背了妳的承諾，媽媽。
「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皇皇，皇皇，你醒一醒啊！」
朦朧中，那個微胖的小手無力的撫著我的胸膛，雙眼滿是血絲，是小瀚……好想叫他，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我，何時變得這麼沒用了呢？
再次醒來，已經不知道地球又空轉了幾個晝夜，劈面又是一個拳頭過來，不過這次的，卻溫暖許多……。
拳到臉際變成了溫暖的掌心，輕輕的撫著我。
「皇皇……，你幹麻這樣糟蹋你自己，你知不知道有人會替你擔心。」小瀚啜泣著。原本英氣逼人的雙眼卻因為日夜不休的照料我滿是憔悴，而小瀚的背後，是表情凝重的老爸，有別於以往一身西裝的森然，今天的老爸穿著異常的休閒，眼神也和藹許多。
「我不如你媽……。」他悠然嘆道。
「筱萍（我媽的名字）至少教會了你，什麼是愛。而我卻忘記了，忘記了很久很久。」
老爸開門離去，根據後來我從袁伯母那邊得來的消息，他似乎花了很多的時間跟精神在跟那些記者交涉跟打交道才把這次的事件壓下來，少不了我那個當黑道的乾爹應該也出了不力氣，不然這些嗜血的記者絕對沒有那麼容易擺平。
「ㄟㄟ……你哭起來的樣子很不好看耶！這樣子怎麼當我的小熊維尼。」大腦開始重新運作了以後，我的細胞怎麼可能安分守己的乖乖的個好小孩，一手就把小瀚摟到了自己胸前，要不是這裡是醫院，我應該會直接把他抱起來吧！
「少來了！醫生叫你要多休息，剛醒來就這麼不安份，這幾天我很擔心耶。」小瀚說著說著，又低低的嗚咽了起來，「我已經沒有了威和，如果又沒有了你，我怎麼辦？」
「小瀚……。」我輕摟著他，一時之間，我竟然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我不是威和，威和對他來說是一個無法撼動的存在；小瀚也不是媽媽，母親對我而言也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存在，而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我忘記了他是我的小瀚，就像老爸他忘記了愛情。
我是不是也忘記了……真正該屬於我的。
恍惚間，我聽到了這個城市的聲音，這孤單的城市，帶點一點憂傷的藍調華爾滋－是太沉溺於過去，美其名是回憶太美，但那只是藉口，只是我們在水泥森林包覆住的線性史觀裡，一個逃避自己的理由罷了！
我突然看到了索倫城的火燄，一個不存在卻貨真價實的當下。
「小瀚……。」
『我愛你！』深深的吻了他，我知道這次我不會再放手。
就算我忘不了妳，媽媽。就算我現在才看清我自己，看清在這孤單的城市裡我不過是一頭被寂寞捕獲的一頭發狂的野獸，在一層層冷漠的磚牆裡橫衝直撞而遍體鱗傷，自己為是卻又抗拒不了這樣的宿命……
但我，遇見了你。
不管過去有多難忘懷，當下，才是我的。
小瀚也緊緊的抱住了我，眼角上的淚痕，我知道是給在天上的那個人。
我們彼此清楚，這一刻的選擇。
這城市……
笑了！總是迷濛的天空好像透出了一點點陽光。
Chapter 12
不管妳在哪裡，只要妳曾經在，我就會找到妳……。
因為我要的答案，還在妳那裡。
「皇皇你在想什麼啊！」小瀚敲了敲我的頭，調皮的吻了我的臉一下，不是我在講，從我出院之後他就這個樣子瘋瘋癲癲的也不知道在興奮啥，連期末考都考得一蹋糊塗，跟本就不像以前還會為一分兩分斤斤計較的他。
「你說過要幫我找我媽，然後順便出來玩一玩，瀚瀚啊你可不可以認真一點！」雖然我假裝有點生氣的樣子，不過小瀚顯然不吃這一套，還是頑皮的在玩我的頭髮。
只有妳能夠讓我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吧？而我也好想讓妳知道，我現在很幸福。
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一個人，找一份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想很難吧？
懷著這樣一絲絲的希望，我跟小瀚來到了國境之南的海角－墾丁。好喜歡一望無際的深藍，遠的看不到邊際、遠的摸不著頭緒……靜靜聽著風聲，呼吸著小瀚溫熱的身體靠在懷裡的幸福，如果背景是妳慈祥的笑容，這應該是我此生最美的風景吧？
「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小瀚輕吟道。
「喲！怎麼，開始詩情畫意起來了？」我拍了拍小瀚。
「笨皇皇，一點文學素養都沒有，我看你那望穿秋水的樣子，跟李清照這首詞的意境還真的有點像，不過他是思念遠行的丈夫，你是想你的媽媽。我說哪天如果我離開了，你會不會這樣的想我呢？」
「不會的，我才不會讓你離開，我會抓住你一輩子。」我笑道，也許以前的我從來就不對任何一段感情認真，更甚者現在還是，但是你，我一定不會放開。
「我才不信勒，你一定用這招騙很多女人跟你上床。」
「騙女人上床需要這麼多花言巧語的話本少爺的名字可以給你倒過來寫啦，豬頭！」我又捶了他一下，旁邊少不了又是一些痴男怨女的指指點點，好像情人們都喜歡海邊，但來海邊的人卻未必是真的有情人。
古人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來人往不也是這樣，分分合合，誰又是誰下一個停靠的避風港呢？牽著紅線的月老也給不了承諾，而人們還是習慣把承諾掛在嘴邊，直到歲月瀝乾了青春年少的輕狂，當初的海誓山盟卻成了醃乾的下酒菜，夾著年輕的小城故事，卻嚥不下肚。
孤單在城市裡面蔓延，看著這樣的大海，可以讓我短暫忘記留在那燈紅酒綠裡的壓力，一部份也是因為那雙小小的手，還在希冀那溫暖的回憶……
妳說過要來當我的電燈泡的。
為什麼，妳可以就這樣的走了呢？
「笨皇皇……」小瀚笑著，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光。我突然想起了那張擺在小瀚床頭邊的櫥櫃，那個有著幸福無比的美麗笑容的男孩。
每個人都會笑，但那笑容裡的幸福，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有。
至少在你生命的終點，擁抱著的是你最愛的人，人們終其一生的追求，你在十六年的短暫歲月裡就體認到了，比起那無意義的長度，你所擁有的寬度，想必是很多人難以企及的吧？
「我突然覺得威和好幸福喔！」
「你也很幸福啊！」小瀚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我，「我忘不了他，可是我一樣忘不了你。就像你還是忘不了在你回憶中的那份溫暖，因為有她，小皇才會是今天的小皇，也因為有威和，小瀚才會是今天的小瀚。」小瀚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口琴，「第一個給你聽，我新練的。」
－是月光。
淡淡流動在海風裡的音符，吹動著不同風景的不同故事，是威和在醫院裡用生命揮灑出的最後一刻天籟、是媽媽帶著年幼的我四手聯彈的溫情、是我在每個孤單的夜晚對那份逝去的感動無窮盡的傾訴……是小瀚，少點威和的滿足中帶點不甘、少點我帶點恢宏的霸氣、少點媽媽那份輕靈和溫柔－但卻充滿的平平淡淡的幸福，毫無雜質的琴音。聽到了一點點對逝者的不捨，但每個音都飽滿的充滿了當下的幸福，像是在告訴天國的愛人，不必替我擔心，也同時對現在擁著的人訴說一輩子的衷情……。
好美！
有好久好久，這樣溫暖的樂聲沒在我的耳邊響起……是啊！這首月光，本該是如此幸福的不是嗎？很慶幸的，我是那個擁有青鳥的人。窩在小瀚的懷裡，有點肉肉的他躺起來真的很舒服，也許我沒有我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至少在妳面前，或是在他面前……。
動人的音樂，有時候不在於技巧的純熟、節奏的多變，而在於那醉人心弦的感情，海灘上的男男女女不時朝我們這邊看來，也許小瀚只是初學，但這首月光卻深深銘刻在這一刻，至少對我而言、對他而言、對這個時間的人而言，它都是一個美麗的存在。
生命只要有這樣的一刻感動，或許就足夠。
而妳，卻這樣不經意的來到，撥亂了這一池春江。
「皇皇……。」妳帶著兩行清淚，一樣溫暖的笑容，出現在我的面前，三年了！整整有三年，我沒再見過妳，妳依然沒變，但妳的兒子，長大了！
妳看著小瀚，又看看我，我想妳知道了！眼神中帶著一點點的憂傷，又帶著一點點的寬慰，我想我們的默契還是沒有變，小瀚緊緊抓著我，手心裡的汗，似乎是怕我就這樣溜走。我笑笑，翻飛的時光，也許帶不走回憶裡沉澱已久的感情，但握在你手心裡的真心，卻是我此刻最不捨的依戀啊！
我握緊小瀚的手，笑道：「媽咪，我沒有交像妳一樣的女朋友……。」
「但你找到了屬於你的天使，還願意媽咪來當電燈泡嗎？」妳笑著，我搖搖頭，我早就找到了我自己的答案，而妳也很明白的告訴了我。
媽媽摸著我的頭，輕輕的給了我一個吻，這一切好像夢，妳說妳喜歡這裡的海，因為這裡的海風，有著如西子灣那個斜陽輕拂的沙灘，倒映在回憶裡的兩雙影子，我知道是妳牽著我的手，牽著那份記憶裡的眷戀。一樣面對著台灣海峽，這次是我牽著小瀚的手，牽著往後未來的瑰麗夢境。
妳笑了笑，笑說小瀚好可愛，皇皇真的很有眼光。
妳輕輕的訴說，那一個離去的夜晚，妳拋棄了水泥城牆裡高築起來的人心，搭著深夜的普通車穿過一站一站的小城，最後來到了這裡。妳說妳沒有忘記我，這裡的海灘總是依稀留著我那小小的身影，留著那個屬於我們小小的夢境。
我也沒有忘了妳，可是我卻用最差的方式對待我自己，縱橫於酒池肉林裡，那都市叢林裡深深鎖著我的心，如果沒有小瀚，我會不會讓我的精神就這樣死在這孤單城市的夜晚裡，就這樣一點一滴的被蠶食的一乾二淨、一點不剩？
「媽媽，我很愛妳。」我說道。
「可是你的心，現在應該屬於另一個更重要的人。」妳摸著小瀚的頭，微笑道。
「恩……。」我點點頭，牽著小瀚的手輕輕的漫步在沙灘上，海風依舊，回憶依舊，我不是威和，但我知道，離開了那座被孤單禁錮的城市、離開了那百來個日子的風花雪月，不管過去再醉人，現在這一刻，屬於我和你。
而那未知的以後，小瀚你會陪著我，編織著屬於我們的美麗夢境。
「我愛你！」你和我同時喊道，我們彼此相視一笑。
沙灘上畫著一支小雨傘，寫著秦尚皇跟袁丞瀚，我知道，風會把它吹過，但相愛過的痕跡，會留下最美的一刻永恆。
防波堤上的媽媽已經悄悄的離開，也許以後就很少有機會再見了吧！但最美麗也最純真的記憶，早就被我們拷貝起來了，那是值得回味一輩子的珍藏。
「你聽，風在笑呢！」小瀚拉住我，「是威和的笑聲喔！」
擁著小瀚，我也笑著。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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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好像有點久遠......因為生活好忙啊!
有耐心看完的分享一下心得 感謝 初作 寫得不好就請多包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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