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心情] 室友

[pokia (幻影成風)]

沉睡中依稀聽到宿舍的門被打開了，不曉得是不是阿賢開門進來，

但我實在沒力氣睜開眼睛，聽到的全是一片模糊。



掙扎了一會，我側翻了過去，

背對阿賢的床，立刻又安穩的回到睡夢中。



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

我一手抓著鬧鐘，一手撥弄頭髮，低聲咒罵自己睡太晚。

瞥了一眼對面的床舖，似乎沒有被翻動的跡象。

「開門的聲音是幻覺嗎？」



由於剛起床的腦袋沒辦法思考那麼複雜的事，

索性就不去想那回事，梳洗整理後就拎著背包出門了。



和同學在學校吃晚餐的時候，

我拿著手機來回翻弄，心想著阿賢是已經回宿舍獨自吃晚餐了嗎，

還是宿舍依舊沒人呢？






晚上十一點多，我從實驗室回到了宿舍。

當開門的那一瞬間，

看到阿賢開心的邊吃蛋糕邊看綜藝節目的時候，我差點要哭了出來。



「出去過夜都不講的喔。」我沒好氣的把背包扔在他床上。

「喔喔，你回來啦！」阿賢眼神仍舊停在電腦螢幕前，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害我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想說… …你平常也沒在出遠門阿。」



「唉唷，我又不是故意的，昨天我臨時被拉去台中聽研討會阿，

  聽完已經快晚上了，所以就順便回家一趟。」

「…而且擔心的話，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阿！」他說。



「才不要勒，免得被你笑說我是個窮擔心鬼，連室友去哪都要管。」

我生氣的坐在自己位子上背對著他。

「吼，生氣了喔！幹麻這樣。」阿賢過來拍了拍我的椅子。

「不要拍了啦，我要去洗澡了，不想理你… …」我起身去衣櫃裡拿起睡衣。




「那麼快就去洗澡喔，害我想說，難得去台中一趟，

  我還特地買了個蜂蜜千層蛋糕要給你吃的說～」

「什麼蛋糕？」我眼睛瞬間發出一道光芒，望著他桌上的蛋糕。

「就這個阿，聽說蠻有名的。」他把蛋糕簡介遞給我。

「那我要吃大塊一點，懲罰你沒事先告訴我不回來！」我邊翻著簡介邊說。

「好啦，貪吃鬼。」

他從冰箱裡捧出長條蛋糕，把水果刀拿給我，要我自己選要吃多少。




那晚，就在甜而不膩的蜂蜜蛋糕陪伴下，整間寢室再次回到歡樂的氣氛。

只是內心深處是不是悄悄被阿賢的一言一行給撥動著，

我也沒了答案。





後來約去吃飯時，我們連腳踏車都要雙載。

明明後座就難坐的要死，加上又沒有火箭筒可以踩，

但我們就白痴的說除了給對方載，還要比誰載人時騎得比較慢又不會跌倒。

每次經過行政大樓前的那個上坡，

我和他都在那邊要倒不倒的、左扭右擺，鬧了很多笑話。






然而，時間總是過得比想像中的快，一下子這學期只剩一個多月就要結束了。

阿賢的碩士論文搞不出來，心情一天也比一天糟。

雖然心情不好時，我可以在旁邊安慰他，

但這種事說穿了只能靠自己才能解決，朋友能給的只是鼓勵。



「我決定休學了！」阿賢後來下了這個結論。

「你確定？」視線從書本裡移到了他身上。

「嗯，我想了很久… …我沒辦法繼續做下去。」

「那不唸書了，你後來要幹什麼？」

「先去當兵吧！等退伍後我打算考公務人員。」

阿賢闔上書本，爬到床上坐著。




「我只是在想說… …難得都唸了兩年多，或許再撐一會就過去了。」

「是嗎？你說再撐一下喔。」

「好歹對自己也有個交代，不管做不做得出來，總之盡力了，是吧？」

我想再給他一些支持。

「可是時間剩下一個多月，來不及的啦！」

阿賢整個人往後傾，成大字形的躺在床上。



「You know, nothing is impossible!」我指著他說著。

「Ya, you know 個頭。又不是你在寫… …」他轉身過去不看我。

「隨便你… …」

我可不想插手管太多。






後來，我們吵了一架，

導火線是他對碩論一下子放棄，一下子又要做。



我受不了他那個舉棋不定的心態，加上他放棄時又開始熬夜玩電腦遊戲。

他也受不了我常在他耳邊唸些有的沒的，說我嘮叨管太多。

「我幹麻沒事碰了一鼻子灰，我又不是你媽… …奇怪勒。」



我開始不太理他，也不去過問他現在要幹麻。

但內心就是莫名的想起他，總覺得這架吵得很無聊，也很沒意義。



他開始不敲我 msn，約吃飯的次數變少，有趣的話題也幾乎全沒了。

晚上回來宿舍，我只是逛了 ptt，戴起耳機聽點音樂後就先上床睡覺。

就這樣，我們整整一星期沒講過什麼話。




後來有次假日，他約我去買飲料，才打破沉默跟我說話。

「好啦，我現在有在寫論文了。」

「嗯… …」我看著他，嘴巴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我現在很認真喔，我開始會跟你一樣晚上十一點才會回宿舍。」

「喔。」



「而且我後來發現… …其實也沒想像中的困難，我已經想到好方法了！」

聽到他這麼一說，

不知道是不是為他感到開心，還是發現爭吵後的尷尬已經消失了，

我收起臭臉笑著說：「那還不快去寫！」



然後每一天，阿賢都跟我報告他做到哪裡了，

從問題的起源，到解決方法、實驗，所有的流程他仔細講了好幾次。



雖然我壓根聽不懂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但看到他重拾信心的認真模樣，

內心不知不覺笑了，也不知不覺得喜歡上他。




睡覺時他還會跟我討論他的東西，

偶爾做不出來卡關時，我都會鼓勵要他不輕易放棄。


「你明天再玩遊戲不去想碩論，我現在就過去跟你睡。」我作勢要去跟他擠在同張床。

「阿阿，看來我要使出我的金鐘罩了！」

「哪來的金鐘罩… …」我疑惑問著他。


只見他把收在架上的蚊帳放下來，整個人頓時被米白色的網子完全覆蓋。


「你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把自己罩起來不是增加我抓到你的機會？」

「阿，弄反了啦，應該要罩你才對… …」

說完他把蚊帳丟了過來。





有次和他討論數學題目時，討論到各自堅持己見，誰也不肯讓誰，

導致凌晨三四點我們還要爬起來查網路，確定到底是誰對誰錯，

只是連開電腦這件事，都要猜拳決定。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超級白痴的。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個星期多，他有天心情很好回到宿舍叫我。


「欸，等一下陪我去實驗室收東西好嗎？」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我一個人拿不回來，東西實在太多。麻煩你幫我一下啦！」

「幹麻突然要收東西… …」我站起來看著杵在門口的阿賢。








「我最後決定… …不幹了！」








八個字，沉重的從阿賢口中說出。

我聽得出來，他是用非常堅決的口氣告訴我。

當下我不敢再回他些什麼，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繞兩圈。

「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接近凌晨時分，兩個大男生走進空無一人的實驗室。

整間系館只剩幾處依舊亮著，大部份的人已經走光了。

我看他把座位的東西收拾得很乾淨，然後書一堆堆的整齊排好。



「這些留給學弟妹好了，搞不好以後會用到。」

「然後把這個拿走吧，這邊的袋子也麻煩你了！」



約莫半個小時後，我和他走出已經完全漆黑的系館，手捧著厚重書籍和平日用品。

回宿舍途中，我們漫步經過椰林大道旁的傅鐘，

昏暗的橘黃色燈光照亮整個傅鐘，看起來格外的沉默而穩重。



「我們在這邊休息一下好嗎？反正不急吧。」我對他說。

「嗯… …好阿。」



把東西放在傅鐘前，兩個人走上台階坐了下來。

我們不約而同的抬頭望著黑壓壓的天空，度過了幾十分鐘的沉默。



「是我媽叫我繼續唸的，捨不得要我放棄… …」阿賢率先開口。

「… …只不過我從小就不怎麼會唸書，成績很普通，

  什麼都很普通。我會的別人也都會… …」


我沒打斷他的話，繼續聽他說。



「… …好不容易家裡出個唸國立大學，

  父母都為我感到驕傲，說自己兒子出頭天了。

  其實說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繼續唸上來，看到大家唸完大學又唸研究所，

  自己不唸好像說不過去… …」



「… …雖然我不是討厭這個系，但我不清楚目的是為了什麼。

  後來發現我的興趣好像不在這裡，只是回過頭來發現已經唸了一大半，

  突然之間我不曉得要不要放棄，但想起家人滿懷期待著一張文憑，

  況且也只剩下那麼一些時間，好像再拼一下就過去了。」



那時我內心產生了一些罪惡感，最後變成今天這樣，

我是不是無意間也推了他一把呢？



他嘆了口氣說：

「但我決定了，

  有沒有那張畢業證書對我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過得有目標一點。」




說完後他往後躺了下來，我也順勢側身一彎，手托著下巴看著他。



「沒想到傅鐘裡面結了那麼多蜘蛛網… …」


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就像人生道路一樣，並不是一條才能通往想到的地方；

有時活了大半輩子才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這時改變怎麼會嫌晚呢？


「謝謝你。」阿賢轉頭過來看我。


那時我們面對面的靠得好近，幾乎感受得到對方的呼吸。

看著他，內心噗通噗通跳得好快，

自己是不是臉紅不清楚，但我覺得整個人變得有點燙。

當下我突然有種想跟他說些什麼，但好像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過了好幾分鐘，我微微打開顫抖的嘴巴：

「阿賢，我… …我有句話想對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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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過了，字數是上一篇的 1.6 倍。

應該不會被嫌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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