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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蟲蟲。但我習慣在心底叫他匆匆。 他是清晨的四點半男人。 ◇ 和蟲蟲一起渡過的夜晚,總是飄著雨,冷冷的雨從落地窗外的陽台簷 頂慢慢滑落,串成淅瀝淅瀝響的風鈴。但我不冷,蟲蟲的長手指會扣著我 顯得有點小巧的手,輕輕的,但也不那麼容易掙開。 我好像很容易吸引瘦瘦高高,肌理結實的長手長腳的男性。這是蟲蟲 說的。 好像真的是這樣子喔。蟲蟲長得很高,健身游泳練出來的體態把他拉 得更長,但是長長的手腳卻襯托的剛剛好,我最喜歡他好看的臉,粗獷帶 點陽光的孩子氣。 第一次見面,下著雨,他買了宵夜來,我們一起看電視。肩並肩坐在 沙發上,他的魔術手指輕靈像貓足貼上我的左肩,於是我被觸動了。 ◇ 如果他是蟲,那一定是白蟻吧。在下雨的晚上才優雅的在外面飛行。 他說,他家裡的人都了解他的狀況,沒有婚姻壓力,但有些待不住家。蟲 蟲說沒有秘密,常常是一種無趣。我聳聳肩,不置可否。 他的確很神秘,像右耳垂上戴著的耳環,發出深邃的藍光。 我沒有問過一些很深入的關於他的事情,也沒有說過自己的。我不想 要我們之間變得無聊。事實上我也根本不在意,過了而立,快樂就像漸漸 老去的夏天,不好好享受一下子就不見了。 但我還是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例如他有貓舌頭,熱茶老是要喝個半 天喝不完;他是長子,所以總是流露出照顧他人的習性;他在台北工作, 他喜歡台北的繁華;他戴著隱形眼鏡跳舞、睡覺,以及和我做愛。 ◇ 和他做愛的夜晚總是在我的夢裡漲出一片深藍而幽微的海洋。而且我 會在夢裡遇到許多人,生者、失蹤者、陌生者與死者。 我總是在夢裡拉著一口大大的旅行箱,旅行箱裡面不知道放著什麼, 但我知道非常重要。詭異的是,我必須在各種公開場合放下旅行箱,然後 帶領那些人前來與我會合。 夢的外面,蟲蟲用他的好看臉龐貼在我的後頸,手從背後環抱住我; 所以我在夢裡從來不曾驚慌失措。夢裡充滿各種色彩,像海裡繽紛的熱帶 魚體色,只是無聲,重重的安靜微微推著夢裡的時間往前進,最後一定終 止在不知從何擴散出來的警報聲中。 ◇ 那表示清晨四點半了。 蟲蟲會輕輕推我,落地窗外透進淡淡的幽光,雨聲停了。僅管大房子 裡只有我和他共處,他說話還是低沉沉的:「我該走了。」 但他是溫柔的,像白蟻脫去薄薄翅翼般,緩慢的給我一個深深的擁抱 和親吻。穿衣,長手長腳在眼睛裡成為清晨的無光翦影,留著顯得多餘的 體溫。 我起身穿上牛仔褲一直陪他到玄關。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要那麼早回去,多留一下不行嗎? 這樣囉囉嗦嗦,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 躺回床上,我必定失眠。我開始編織關於蟲蟲與四點半的各種幻想。 他可能是怕被家裡的人說他又去和哪個男人睡了;他可能有個正要趕 赴某個喜歡的人的約會;他可能像伊藤潤二〈長夢〉裡的男人,害怕睡眠; 他可能覺得這個時候離開我,會讓我一直記得他的特別…… 我從不去想他是不是喜歡我。 那不重要,窗外只剩下昨夜的殘雨,很快的天會泛出璀璨的光,時間 一直無聲的愉悅行進著。 我只要記得,有一雙匆匆的修長手指像彈鋼琴一般美好的,在雨天的 時光,靜謐溫柔的陪伴著我,直到海藍色的夢境外,雨停了,那就夠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1.254.115.3
roads:很不錯的寫作風格,讓我想到村上春樹... 02/18 05:40
thgir:唔 也許是阿飄 因為天亮前就走了 02/18 07:45
Aleister:推阿飄XD 整個破壞文章想像XD 02/18 08:33
LoveTipsy:推該該貓的好文筆 02/18 12:17
dunes:從他大學時我就是他的忠實讀者! 02/18 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