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貢丸哭了…

[AEternitas (小七)]

        貢丸的媽媽是一個非常要求成績的人。貢丸的姊姊是一個成績非常
        好、又有禮貌、又很自律的乖乖牌，在國三班算是很有名的，因為
        她又漂亮又是校榜前幾名。

        貢丸的姓氏很特別，所以貢丸來到我班上的時候，有幾個老師都要
        我要好好照顧他。

        但是貢丸並不是一個上課很專心的孩子。（嘆）












        不過，英文課我並不想要太嚴格要求他們，因為英文課有一點互動
        會比較好。老師在台上問問題，台下一片死寂，那就很慘了。

        貢丸的段考成績很慘很慘，媽媽很凶很凶地來找我…








        今天我叫貢丸下課來找我，我拎他到辦公室來。

        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只是當好人，要當一個對學生也有要求的老
        師。

        但是我都還沒有凶他吼他，我只問他怎麼會考這種分數呢？

        貢丸就掉下淚來…











        我常常在班上講，分數不是一切。

        分數只是一個鏡子，你要從鏡子裡去看見自己學習的盲點。

        班上開始有孩子會模倣我說話，收集我的名言…

        「我最討厭別人跟我討價還價！…」

        「你可以說你不會，但是你不能抄同學的！…」

        「我有沒有為了你們考不好罵過你們？
          但是你們不把考試當一回事，是不可以的！…」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背單字一樣簡單，那該有多好？…」




        後來我只要一說：「分數不是一切…」

        班上同學就會笑成一片。






        但是我真的覺得，分數不是一切。

        我國中的時候，唸私立學校，待在一個奇怪的班。

        國一的時候，我的成績很爛，在班上都是倒數的，都沒有人要跟我
        交朋友，常常被嘲笑、被欺負、被排擠。

        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我開竅了，到了國二升國三的那年，
        我的成績慢慢進步上來，班上的同學開始有人想要跟我交朋友。我
        突然覺得他們的嘴臉很討人厭。

        一開始，全班的同學都說，想要直升。只有我不想填直升單。

        我的聯考成績是全校第一名，但是我去唸台中一中，而且畢業之後
        幾乎都不再跟我的國中同學聯絡。







        數字是什麼？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好可怕。

        人是人，不是數字。人的價值，不是由數字去決定的。

        當我考全班第四十三名的時候，班上沒有人要跟我交朋友。

        當我考全班第三名的時候，下課的時候突然很多人來找我玩。








        長大了，進了同志圈，連交朋友也是這個樣子，身高，體重，甚至
        還有人自介的時候會附上什麼 BMI 值…

        「底迪找葛格要三高，身高要比自己高，學歷要比自己高，收入要
          比自己高…」

        比來比去，人生為什麼就是這樣比來比去呢？

        人為什麼不能只跟自己比就好了呢？…







        我當然知道，貢丸的媽媽在罵我這個班導之前，一定也把貢丸罵了
        一頓了。

        所以我才說一句話，貢丸就淚灑辦公室了。

        我看著這個哭泣的小男孩，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還記得，小學三年級，有一次，我考得很差，我爸爸叫我跪在奶
        奶的靈位前面，跪了一整個晚上。






        一瞬間，我很想拉著貢丸的手，我的心裡好像也有一個哭泣著的小
        男孩。我不知道怎麼讓貢丸不要哭泣，我也不知道怎麼讓心裡的那
        個小男孩不要哭泣。

        但是我沒有。

        我只是灰著臉，然後遞了一包衛生紙給他。






        我對男生的眼淚一點辦法都沒有。







        貢丸哭了多久？我不知道。

        一直到貢丸的媽媽來了，我跟媽媽說，對不起，我才跟他講了兩句，
        他就哭了。我真的沒有罵他，只是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考不好。段考
        前，該做的練習他都寫了，不懂的也都有來問了。

        沒想到，貢丸的媽媽一改昨天那種很凶很凶的口吻，非常雀躍地跟
        我說：

        「張老師，真的太感謝你了！你放心！這孩子就是這個樣子，只要
          稍稍要求他一下，他就會哭給你看。你千萬不要心軟，要不然他
          就知道你的底限在哪裡，以後就會一直來這一招。

          他國小的時候，我幫他請了一個英文家教，那個老師很嚴格，也
          是要他背不完單字就要留下來，結果他也是這樣哭。

          所以啊老師…」







        我呆在原地。







        我還記得，我國中的時候，就一直覺得，很想當老師。我一直記得
        那時候，我在寫作文的時候，是這樣寫的：

        「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只有政治和教育。我不喜歡政治，所以
          我想當一個老師！」

        人家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

        要改變命運，最好就是積陰德，和讀書。

        我自己在國三那一年，從校榜三百多名，進步到校榜一百多名，
        七十多名，聯考前最後一次模擬考，進步到全校五十名內，最後
        聯考是全校第一名。

        我一直覺得，人，只要肯做，肯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

        大學聯考，我的分數可以填台大商學院任何一個系，但是我選擇
        了師大。








        但是這幾年，我愈來愈覺得，自己真的好傻。

        「國中的東西有什麼難的？都是常識罷了。你十年之後再回來讀一
          次，如果你十年之後還覺得難，我免費教到你會！」

        我常常跟學生這樣說。

        「國中的東西學不好，不是課本裡的東西難，是你自己學習的方法、
          學習的態度有問題！」

        這幾年卻讓我再再看見，那些考不好的孩子都不笨，甚至，一個一
        個，都絕頂聰明。可是…






        我很不喜歡讀一些什麼《天下》或者《商周》之類的出版品，但是
        他們有一些論調卻很不錯。

        有些人會窮一輩子，是因為他們對錢的觀念不正確。

        不是能力的問題，是態度的問題。







        這兩天，我大概是哪次上課不小心說溜嘴，說到：「真不想再帶你
        們了。」

        哎。真是不敬業啊。我怎麼可以犯這種錯呢？…

        說這種話，那些根本不在乎一切的學生，還是一樣不會在乎這句話。
        但是對其他的孩子來說，卻是一句很重的話。

        子由在聯絡簿上每日心得欄裡寫說：「老師，你真的不想當老師了
        嗎？你可不可帶我們到國三呢？」






        我真想在聯絡簿上寫說：

      「對不起啊，子由。老師覺得很對不起你們。這個世界很現實，大家
        都只會從數字去衡量一個人的價值。

        交朋友的時候，要看身高和體重。看你是 1 還是 0 。

        老同學聚會，也是看你的年收入，看你的車子多少錢，房貸多少…

        嫁人的，就比老公的收入，孩子會不會拉小提琴…

        我一直告訴你們，分數不重要，人的價值不在於考試及不及格，每
        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但是我想，我錯了。」





        分數不是全部。

        只是世上全部的人好像都只在乎分數。

        老師有的時候也會想，我是不是不該這樣教你們…

        如果有一天你們長大了，看到這個世界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會不會
        生我的氣呢？…

        對不起，我想我真的不是一個好老師吧…






        「要是世上的事情，都像是背單字一樣，肯背，就會有分數。努力
          就一定會被肯定，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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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應該要像《女王的教室》一樣，讓他們早早習慣「分數才是一切」
        的世界，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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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願此生，終不負人。若人負我，無怨無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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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8.166.207.35
推 llewod:不是故意跳tone 就突然很想唱黃立行的"打分數"...XD
→ llewod:但很推薦這篇文章 跟分數計較比起跟自己的態度比較太渺小了
推 Nitrate:/_\...如果我的老師也這樣多好...
→ LVMAN:比較那是孩子必經的過程.拿捏適當就好.孩子活的快樂比較重要
推 COATteam:好文推^^
推 benus:好文！看了值得省思
推 inbox:想說你很棒,有些事情本來就是想做卻難做到的,希望你不會失去
推 snapestone:推~學生時代是分數就是一切 成年後是一切就只是分數
→ inbox:當老師的熱情...貫徹理想,讓這個世界變好..就算是一點點也好
推 gazxcv88:很多人有熱情 可是都當不到老師 現實和理想總是有衝突
→ gazxcv88:可是不要放棄熱情 我覺得學生有你真的很幸福
→ gazxcv88:看到這篇文讓我想起國中時代的我 還有危險心靈這本書
推 lightful:推學長 XD
推 joshuachen:辛苦了!
推 lenux:看完之後真他媽的感觸良多啊....
推 j90206:可是發現了原來自己的價值在別人眼中只是分數之後，
→ j90206:我就只爲了自己念書，再也不管別人對我的評價了。
推 j90206:畢竟，這好像並不是個哭一哭就有人會來幫忙的世界歐...
推 Alous:當自己的理想和夢想和處世態度放再"現實"這個"偉大"的價值觀
→ Alous:下,似乎很多原本應該放諸人情的東西都被漸漸的抹殺了....
→ Alous:ANTM的片頭曲在我的耳旁響起...want be on TOP .....
→ Alous:在所謂"現實"的路上,很多事情的價值觀,意義,都不在有原本的
→ Alous:所該有的一點曠味, 當我在讀悶了書,走到盛滿夜色的教室窗口,
→ Alous:桃花源和烏脫邦的世界彷彿就在向我招手,我以在精神裡入住的
→ Alous:避世,去迎接肉體外在的"潮流"和弔詭的現實... 轉過身 入坐
推 sisandtrans:小王子 : 大人的世界只有數字
推 TinyaX:好文章
推 m1197424:感觸好多
推 lefta:夢想和現實常常有很大的衝突和矛盾...嘆
推 younghorse:我也不喜歡小孩壓力大~他們應該多多看這個世界~ 所以我
→ younghorse:應該會帶他們去學開天眼~之類的才藝 = =
推 g7311gil13:我同意的的話,因為我也覺得世界太黑暗了,人好可怕壓
→ g7311gil13:但是也因為這樣我才可知道世界還是有好人在鴨
推 jojoliu:                                           ^當？
推 BlackJason:推這篇文章..有時候覺得孩子在受苦..卻還是得...
推 westly2255:推薦此篇文章
推 leafisflying:推推....
推 stu9304:好文章^^
推 chou:推這個 也推女王教室 :)
推 kf019440:推薦此篇文章
推 freshnil:有你這種老師真好~^^
推 gucci2: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