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情人結。（二）

[AEternitas (小七)]

        一篇文章能隔這麼久，分這麼多段，也叫做奇蹟了。






        跟小魚的交情變好，是今年夏天的事。其實本來辦公室裡同事之間
        的什麼活動，我常常藉故缺席。什麼請客喝酒吃飯結婚的。我都說
        自己肚子痛、貓開刀…之類狗皮倒灶的理由推掉了。

        但是大家知道小魚跟我很好，就會跟我說：

        「小魚也會去耶…」

        「吼…  小魚都去了你怎麼不去？…」

        然後我就會答應了。 :~





        酒酣耳熱之際，男人的話匣子打開了。小魚就告訴我說，他以前喜
        歡過哪個女老師，後來被拒絕了。

        話題一旦帶到這上面，他也難免會問到我。

        「我啊？分了。」然後就一臉很難受的樣子，裝作我一點都不想再
        提這件事。

        當然，這也一半是真的啦。夏天的時候，我和我家小熊分了。也的
        確是很難受。也的確是不想再提了。只是我沒有說，我家小熊是男
        的。





        「你知道嗎？…  其實李老師很喜歡你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了起來。「不是吧？… 哈哈…」

        「真的。從她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

        「哪有？我怎麼看不出來。」

        「那，我問你喔。如果辦公室裡有一個人喜歡你，你最希望是誰？」

        「哪有人問這種怪問題的？你直接問我我喜歡誰吧！…」

        「哈哈…」






        我沒有回答他。

        後來我認真的想了很久，我想，答案大概會是「小魚你啊。」








        年紀大有個好處，就是該犯的錯我大概都親自犯過了，所以也知道
        不能再犯。「異男妄」這種事情是最要不得的。

        「喜歡」，就僅僅止於「有好感」就好了。

        不要再進一步，再多付出一些，就會開始患得患失，希望對方也能
        多對自己付出一些什麼，那就會開始讓自己不開心，也會讓對方不
        開心了。

        喜歡，那個初衷也只是希望自己開心，也希望自己喜歡的人開心罷
        了。

        一旦開始患得患失，就很難開心，也就離開了本來的初衷了。

        這道理，我是懂得的。






        大約過了聖誕節，對小魚的那些妄想，就慢慢變淡了。

        他的確是熊，我喜歡的那種型，但是現在朋友的位置讓大家都很舒
        服。







        只是，小魚不知道是不是拿了李老師的說帖，三不五時就在我面前
        一直明示和暗示我說：「你不覺得李老師很美嗎？…」

        我就忍不住說：「好啦。小魚，你總是說，兄弟一場，要有義氣。
        我在辦公室裡一向很潔身自愛，沒有傳過什麼八卦和緋聞。我也不
        跟其他的同事聊我的私生活，大家都知道我家裡養了很多貓，但是
        這些年也沒有哪個同事進我家、看過我的貓。只有你。

        我接著說，「你知道，我們山羊座很固執，不想說的事情就是不會
        說。我希望你不要逼我。

        「如果你想知道我喜歡什麼人，我只能告訴你說，對，的確我喜歡
        的人在這間辦公事裡。而且有一天你知道了，你會覺得很驚訝，但
        是不意外，而且不是李老師。我能告訴你的就這些。」



        「這算哪門子的提示？」




        「嘿。我說了，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你會覺得很驚訝，但是不會
        意外喔。所以，憑你對我的了解，應該會知道是什麼人。只是你沒
        發現罷了。」






        小魚瞪大眼睛看我。我笑了笑就換了話題，開始聊學生，聊考試。






        問題是，天蠍座的小魚也不是省油的燈。我發現，人不能吊天蠍座
        的胃口，天蠍座的人一旦立志要知道什麼事，就一定會鍥而不捨地
        去尋求答案。

        小魚以為是鄭。

        哎。

        於是，接著「李老師」的話題之後，他就常常在我耳邊說一些：

        「也是啦，其實整間辦公室只有你配得上鄭老師…」

        「鄭很喜歡吃義大利麵喔，你可以帶她去…」


        -________-凸







        甫開學，很忙。小魚一直催促我說，嘿，情人節怎麼不約鄭出去呢？…







        我的 policy 動搖了。

        難道真的不能讓辦公室裡的任何人知道我是GAY嗎？

        如果我把小魚當成我的好朋友，我應該要告訴他，我是GAY吧？…






        當下我就說了：「好啦。我招了。你別再問了。喏，不要說我不夠
        朋友。我跟你說，我是GAY，而且我喜歡的人是你。可以了嗎？」

        小魚開始狂笑。

        他足足笑了十分鐘。

        笑了又停，停了，看到我的臉，又開始狂笑。

        「幹嘛這樣？」

        「哈哈哈哈…唉哎哎哎…哈哈… 沒有… 沒有…」

        我攤攤手，說：「好吧。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第一個聽到我是GAY，
        會一直狂笑不止的人。」

        他停了一下。

        我繼續說：「大半的人都只是會停下來問我說，真的嗎？也有些人，
        像我姊，她聽我說了之後，會說『難怪』…」




        「所以啦。是不是覺得很驚訝，但是不意外啊？」

        小魚沈默了很久，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接著說：『咦，對了，
        你們班的版本卷領了嗎？』然後就笑著又換了話題。


















        小魚大概這輩子都沒有被GAY喜歡過吧？

        情人節的前兩天，我失去了辦公室裡唯一的朋友。
















        從那天起，我們就像很普通的同事一樣，點頭，上班，下班；除了
        工作的內容，也沒有額外的交談。還有其他八卦的同事偷偷問我，
        我和小魚是不是吵架了，怎麼突然好像變得冷冷的。



        嗯，面對這樣的結果，坦白說，我很驚訝。但是不意外。（笑）



        連我的爸媽，知道我是GAY之後，也一樣還是不能接受同性戀了。



        Anyway，日子一樣要過。我甚至有了一個心理準備，說不定，過
        兩天全辦公室的人都會知道。不過，主任他們應該不會讓學生和
        家長知道的啦。至少，在學生知道之前，說不定我就必須離開了。

        不過，辦公室裡倒是一直風平浪靜到今天。








        今年的情人節的背景，就是這樣一副光怪陸離的光景。






        辦公室裡有一個大我六歲的老師。開學第一天，他就被開了一張六
        百塊的罰單。

        「人家說屬老鼠的人犯太歲。果然。」

        「可是我有安太歲啊。」

        「你要這樣想，如果你沒有安太歲，可能本來要罰六千的，因為安
        了，所以只被罰六百。」

        「張，你是屬馬的，你有沒有安太歲啊？」

        「呃，屬馬的要安喔？」我不解地說。

        「要啊。你好像是偏沖還是什麼的？」

        「這麼專業喔…  如果我有犯太歲的話，我爸應該有幫我安吧。」






        我想我今年大概是犯太歲吧，所以才會這麼不順？…

        小魚的事情其實我沒有很難過。倒也不是因為我沒有很喜歡小魚，
        只是習慣了。從小到大有多少朋友因為知道我是GAY，所以後來就
        慢慢疏遠我了呢？我數不出來。

        很多異性戀的男生對這檔子事的接受度是很低的。

        女生倒還好。

        李老師大概真的很關心我，所以她是最早發現我和小魚不對勁的人。
        也或者是她真的比較敏感。我嘆口氣，想想，反正事情都有了一個
        開端，我就跟她說：

        「李，我跟妳說，其實我是GAY。」

        「真的假的？」

        「我騙妳幹嘛？我告訴小魚之後，小魚就慢慢疏遠我了。」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又不像… 一點都不像…」

        「不像？哪裡不像。」

        「你不像一般的GAY…」

        「一般的GAY應該要怎麼樣呢？」

        「哎呀。反正不像就是了…」

        李的臉上明顯有著失落的神情。我不知道有沒有看錯。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哎。阿彌陀佛，今年的情人節，還真是情人結
        啊…

        2月14那天，李的桌上有一朵玫瑰花，還有一張手工的卡片。那張卡
        片的畫風，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小魚作的。親手作的。

        李說，真不知道是誰送的。然後就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小魚在我旁邊的座位，安靜地處理著手上的東西。

        我跟李說，呃，我晚上有事。





        難怪小魚一直很在乎李老師喜歡誰。









        我開始覺得，人蠢，是沒有藥醫的。我搔搔頭，心裡想著的事情是，
        雖然我廿九歲了，但是還是常常做很多蠢事。蠢得比九歲的小孩還
        不如。

        唯一的優點只有，因為蠢事做得多了，蠢到後來，習慣了，就也不
        自責了。









        那天晚上，我在甲板上寫了文章，說「為什麼做不成情人不能當朋
        友」，寫完，有個叫做七葉木的網友問我說，嘿，你是不是心情不
        好？

        我以為，自己只是在回答另一個網友的問題。

        卻沒有想到，文字裡還是透露了自己的心情。








        很多年前，有一個朋友跟我告白過。我拒絕了。但是我一直在想，
        難道當不成情人就不能當朋友嗎？於是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地跟
        他維持著朋友的關係，像朋友一樣地信任他，但是也沒有再靠近一
        歲。

        今年情人節，我收到他的簡訊，跟我說，他還在等我。

        我開始想，也許，當不成情人，真的不要當朋友才好。如果不當朋
        友，也許他已經慢慢忘掉我，現在就不會這樣患得患失了。







        來甲板之後，也見過好幾個網友。裡面當然也有我喜歡的那種型的
        人。

        有一次，我遇到一個我很喜歡的人，我竟然蠢到，第一次見面就抱
        了他…

        蠢到，忍不住約了他第二次…

        後來想要再約他，他跟我說，他要期末考喔。委婉地拒絕我了。

        有次跟他聊天，我暗示他說，我想見他。

        他半責怪地跟我說，可是你每次見到我都毛手毛腳的…






        真是太慘了。世上最慘的事情莫過於表錯情。幸好他沒有告我性侵
        害啊…






        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喜歡我的人我沒有辦法喜歡他。



        是不是發條鳥忘了要為我所屬的這個安靜的世界上發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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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願此生，終不負人。若人負我，無怨無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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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208.48
推 BlackDolphin:嗯....有點悲傷的文章....
推 wooops:關於人與人之間的事果然學都學不完；推~
推 kikinkids:老師文總是好文
推 victorina27:推 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喜歡我的人我沒有辦法喜歡他
推 kikinkids:樓上可以去聽一首歌  →   遊鴻明 - 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 kikinkids:老師也可以順便聽聽看  XD
推 konoe:唉~ 那我想推  陳小春-我愛的人  突然覺得有點沉重
推 firstloveofu:T O T
推 GigoXD:曾經也做過同樣的事，還好對方沒有疏遠我。XD
推 joshuachen:愛情一直是人生中的難題啊。
推 earfire1113:插個話 為啥我找不到我的中一中歲月最後一集阿
推 MaySoda:發條鳥?? 是村上春樹嗎??
推 karlrecon:推~.~
推 l981:看完這篇開始翻舊文來看了...好多精采的A_A
推 xingstar:推小七老師! 我也喜歡當不成情人可以當朋友阿...QQ
推 lefta:世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相隔二端而是... 小七老師有時好傻...
推 Kensou:心有戚戚焉~   但是終於有版友也注意到中一中..催稿啦XD
推 llewod:看完後想到了奶茶有首歌"一輩子的孤單"...
推 jiin4370:推小七老師的文章，終於等到了。好文不嫌晚啊....
推 Stranger1987:(拍拍)
推 iamwhoami:故事後面有股淡淡的憂傷~~
推 dieselkid:老師是打倉頡吧！靠近一步打成了靠近一歲，呵呵！
推 watercolor:推這篇。當不成情人，還是連朋友都不要做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