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味

[wuliaude (...........)]

高中時喜歡一個學弟，他身上的味道我一聞便知，遠遠地我就
知道他即將在我附近。

這也不能說全是身體散發出來的味道。現代人說的體味很麻煩
，它可能來自汗水的味道、口腔與皮膚碎屑的味道、洗髮精潤
髮乳定型液的味道、沐浴乳香皂洗面乳的味道、洗衣精的味道
、香水痱子粉的味道、除汗劑口氣芳香劑的味道、汽車與浴廁
芳香劑的味道。薄荷、麝香、薰衣草、檸檬、松葉、佛手柑，
天然動植物採擷或者人工化學合成。各種四面八方的味道以微
妙的比例調和起來，便成為代表一個人的體味。

人類並不是那麼喜歡發自身體自身的味道，用清水洗滌、用香
精遮蓋。我們有體香體臭兩種形容體味的詞，然而體臭顯然比
較常用。身體各部分也有它不同的味，孰香孰臭不免有文化的
操弄。認為排泄物越不潔的文化，越無法容忍排泄相關的器官
散發出來的味道。這當然跟一個文化發展越複雜，越能將排泄
與其他生活徹底隔絕相關。有人認為這種憎惡身體本身的味道
來自靈肉二分的傳統。心靈是高尚的，而身體是低賤的，來自
低賤的身體的味道，無論是汗、是口、是皮屑，都是低賤而令
人不快的。如同天使一般，全身純淨無味，脫離肉身的羈絆，
方是高尚心靈的人追求的境界。

體味用以辨識的意義不僅於此。有人討厭異族身上的氣味，黑
人、印度人、中東人，都是被嫌棄的對象，中國以前描述異族
、蠻族時，也常將氣味腥臊當成辨識他們的特徵之一，例如所
謂的「狐臭」，據說則是來自胡人身上的「胡」臭。或許有人
以為這些氣味來自他們身上濃密的毛髮、而汗味積累。的確毛
髮眾多之處，如腋下、頭髮、私處，氣味濃厚。有人則歸咎不
同的衛生習慣、日常飲食。不約而同異族身上的氣味常被拿來
與禽獸相比，動物身上被認為有特殊的味道，而這些異族就是
脫不了身上的動物味，於是跟禽獸比較接近。而人獸之別的關
鍵之一，就是在我們文明的人們可以用各種方式去除掉身上的
味道。

體味不僅用以來區別種族，也用以來區別更多不同的人群。男
生女生的體味可能有所不同，只是不知多少來自天生，多少來
自人工，而女性往往被認為更應該在意自己身上不該出現的體
味。這乃是因為在許多文化底下，女體是污穢的，她們被規訓
成更需要用更多人工的手段來掩飾它，來證明自己的文明與知
禮。嬰兒的奶香味常為人所愛，但是老人身上的味道則被稱為
「老人臭」，如此的被嫌棄著，那是身體中腐爛的臟器從身上
各孔竅混和著各類詭異藥品與不能自主控制的排泄物汨汨冒出
，是提醒死亡隨身在後的味道。

不同的工作場合，身上也帶著不同味道。漁販身上的魚腥味，
勞工身上的汗塵味，風塵女郎身上的脂粉味，往往是低賤的工
作有著濃厚的氣味。階級身份也有不同的氣味。在布勒斯特的
貴族主人說當地農民為主的居民形狀猥瑣，一如動物，從身上
的氣味就可以分辨出來。如果你身上有了煙味，就有可能被男
友猜出今晚其實是跑出去鬼混。

我們處心積慮除掉身體的「人味」，用各種「人工」的手段造
成無味的假象。我們的鼻子也被鍛鍊成認定某些氣味方令人愉
悅、某些氣味則令人逾越。只有某些美女被認為身上會有自然
的異香，雖然這些異香都被形容以加工過的人工香料，而這些
美女與其是人，還不如說是種珍貴的「物」。無味是有禮的，
而有味不是粗鄙，就是背後是危險的肉體慾望。

不論人工或自然，愛人的味道卻可以輕易的被辨認出來：留在
他厚重外套裡的味、擁抱時髮際的味、嘗著他的舌頭時悅人的
濕潤的味、在機車後座他脖後根傳來的味、運動過後他經過的
空間都留下他的汗香一層。愛人的味道太奧妙，超出任何人工
自然、任何階級年齡性別的分析，也超出我可以用言語述說的
範圍。

中文對於嗅覺形容詞甚少，甚至要與口舌的味覺共用一個「味
」字。我的鼻子過敏，但對人味卻敏感。我因為某人身上的味
，想到另個我所喜歡的人身上的味（儘管完全不同），然後就
寫出了這篇一點都不浪漫的文章。這或許證明了我實在是一個
不怎麼浪漫的起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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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的話 簡單的來說 就是炫學版隔空調情文囉  (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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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7.131.32
推 VegasThu:你是葛奴乙:P
推 concertina:你的散文有張愛玲+周作人的味道 @@"
→ wuliaude:哇你說的兩個我都超喜歡的（但當然是不敢比啦）
推 concertina:我一看就看得出來..+_+ 還要再加一個朱天文
→ concertina:像是第二段的地方...香料描述那一段
→ wuliaude:呃...你是有偷看過我的書架是不是啊.. Orz..
推 concertina:我自己是學現代文學的..||
→ concertina:又是張派的傳人 XD 哈哈玩笑話
→ wuliaude:阿 不會吧 我會有張腔..@@" 自己都不知道..
推 concertina:有一點...  但是我比較嚴重  我有朱腔XD
→ wuliaude:好吧下次我會嘗試張腔情色文XD(版上知道的就..
推 abigcocoon:我也是個對味道很敏感的人，有時候覺得味覺是
→ abigcocoon:五覺得最重要的一環，聞到喜歡的人的味道有一
→ abigcocoon:非常幸福的感覺，那是視覺達不到的，真的
推 penguim:1F說的是徐泗金的香水吧 很好看唷  XD.....
→ wuliaude:不 我是好鼻師 = ="
推 necter:推香水...雖然我還沒看完@@"...
推 VegasThu:15樓的 你說的沒錯! 就是香水 :)
推 TwoTwo:老大　你的畢業旅行還沒寫完啦(忠實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