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冰藍色的風擦過早晨，我的九點半，蕭瑟凍冷，我輕輕折
疊過於紛亂的夢境後，起身懶坐，天灰陰陰的，房間比晴朗時暗了一半，
既安靜又沉默，手機放在書櫃上，還沒醒來。
◇
刷牙洗臉，水那樣冰冷，我以為沉進北極的深洋裡，很藍很藍的絕望。
忘了吃早餐；去郵局把少得可憐的年終獎金領出來，我想要再另外開
一個戶頭，存一筆錢，該是為離開「家」做準備的時候了。
到了銀行，才發現自己的迷糊從來沒有跟著年紀改變，打開皮夾，身
份證和駕照被我遺忘在書桌上，只好又沿著早晨末梢，城市十一點鐘的擁
擠街道回家。
◇
都晌午了，還那麼冷。天空突然就下起了薄薄的雨，在地上淤出淺淺
的水色。
坐在銀行的櫃檯前，我想起了儼，想起了他說要去唸書的那個國家，
會不會在同樣的時間，突然在儼的眼前飄下細碎的雪？他會不會像我想起
他一樣想起我？
但其實我知道，這些已經一點都不重要了。
所以，心偷偷地刺痛了一下。
◇
雨停了。
踩著午后溼漉的冬季天光，踩著記憶的針尖行走，在機車的後照鏡瞥
見自己的髮，短得如此陌生，那些過往裡的誰、誰、誰看了，大概都會認
不出來喏，連自己都有一點不習慣。
也許，是不想習慣。
就如同我總是不願意習慣寂寞一樣。
◇
一個人的五點半，我開始收拾房間，清掉了一些積滿塵埃的東西：從
新衣服剪下來的紙卡、隨手寫的備忘、斷水的筆、過期的信用卡、一些陌
生人的名片……
望著垃圾桶裡那堆被我留了好些年，終於下定決心丟棄的東西，我好
想也轉身就狠下心丟棄我太過繁複不停滋長變形而越顯茁壯的傷感記憶。
但夜色來了，吞沒我。儼手心的溫度顯影，那年夏天的霞紅夕色，他
長長的睫毛覆蓋的雙眼，夜來了，沒有人開燈，我看不見他的臉，只是深
深而靜默地背誦了他手心的溫度。
他以為我與他一起睡著了，但其實沒有。秘密是，我一個人，在他身
邊，那麼近，又那麼遠。
◇
吃過晚飯，和克里斯去逛街，買了一本書，一顆阿根廷石，淺藍色，
像冬天有日光的湖水。
租了一些漫畫，泡一杯熱可可，就窩在床上，獨自渡過漫漫長夜。
長夜會有夢嗎？
夢裡會下起沾衣不濕的細雨嗎？
城市已睡了大半，冷金色的街燈佇候著被號誌棄守的道路，窗格之外
有風微微呼喊。
我很好，只是覺得冬夜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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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時，你是一切；你不在時，一切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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