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角,有一家雜貨店.三月早春的鹹鹹海風裡,一家雜貨店.
我從遠處走來,以一種莫名的沉重,行走著.漫步是無目地的.
它會讓你覺得好像不這麼作的話,身體的某一部份會被蒸發掉.
或者是被鹽粒的氣味給過濾掉了也說不一定.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我為什麼走在這裡呢??我不知道.就像鳥或許不知道牠在飛一樣.
人們總是自以為是地幫別人,或別的物種想東想西,結果也只對自己有意義.
說不定,鳥兒本身是沒有"知道"這種感覺的.Who knows??
對於春天這種說來就來的季節,老實說我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可能是因為我家附近沒有杜鵑花,也可能是沒人提醒我.不過這好像不太重要.
小小的街,路邊有似乎是為了配合這小小的街而有的瘦弱的行道樹.嗯,很合適.
短袖的上衣一點都不讓我感到寒冷,除了偶而疾駛而過的車輛帶來的一陣狂風.
喔,還有風沙.我忘了我很討厭風沙.
雜貨店就在我正要走過的街角上.不甚繁榮的街,配上不怎麼起眼的店家.
有招牌不怎麼大的12小時便利商店,飄出陣陣香味的小麵包店,
還有熟悉的轉轉輪家庭理髮店.不久的從前我真的以為那是轉輪呢.
這裡的一切步調都是緩慢的.好像一天有48小時一樣.
閒話家常的婆婆們,還有應該要在故事中不重要篇幅裡出現的野狗跟小孩.
嗯,該有的都有了.
那麼,我到雜貨店作什麼呢??
其實,那家雜貨店,嚴格來說應該叫文具店才對.
沒有招牌,當然更沒有櫥窗跟所有令人提得起興趣的東西.
小時候,賣文具的雜貨店一直是小學生的我的天堂.那裡總是有奇怪而有趣的東西.
各種形狀奇怪的汽球,ㄤ仔標,彈珠,彈弓,一切可以滿足小小的虛榮心的都有.
當然也有賣作業簿跟自修,但我永遠只在母親大發雷霆時才會用到.
喔,忘了提雄獅水彩跟三隻一百的高級毛筆了.
或許兒時的文具店的重要性比現代的宅配還高呢.至少我可以跟隔壁的小華
討論哪一種ㄤ仔標比較炫.
眼前這家雜貨店,剛好跟我記憶中的很像.我認為正確的記憶中.
我掉入一種熟悉之中,還有一點不知為何的悲傷.
再平常不過的雜貨店,我想.可能在五年前有過不錯的收入,現在慢慢下滑的那種.
在開學前有幾百個人來買過自修跟美勞用具,放假後賣了很多毽子的那種.
"你在找什麼??"小牛問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給我的感覺應該叫小牛才對.就像胖的人被叫做小胖一樣.
也或許是在某天下午跟我聊天的陌生人的暱稱就叫小牛.誰知道呢.
反正名字也不過是個代稱.
"唔,我在找一個人."我不假思索地說.我在找誰呢??
我來這間雜貨店找誰呢??在這樣一個適合海風輕吹的早春下午??
"看你的樣子也像.好奇怪的眼神吶."小牛聳聳肩,打了個春天特有的哈欠.
"不過我們這裡大概沒有你要找的人噢.我只是幫人家看店的."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呢??你知道我要找誰阿??"我滿臉狐疑,看起來一定很好笑.
"嗯,這個嘛"他坐在辦公椅上,調了調讓他覺得舒服的姿勢.
"你知道的,這樣一個小雜貨店.除了老阿婆或老阿公之外沒有人要照顧吧.
可是看你的樣子又不像是要來認親或是本地人.所以嘍,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裡."
"嗯.我是北部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我也不知道."拉拉肩上的背包,我試著
裝作若無其事.
"看吧,我猜中了.北部的人總是喜歡裝孤獨,然後就一定要到處跑,跑到別人找
不到的地方.真是笨阿.其實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不過我不一樣.
我知道我在浪費光陰."說著,小牛哈哈大笑起來.
"嗯.....這沒什麼好笑的吧??努力作某件事的感覺不是挺好的嗎??"
"那麼你現在在哪裡,你在作什麼??你比起我,一點都不如我充實呢!!"
"我不知道我在幹嘛.只是覺得應該來這裡.那又怎麼樣??"我聳聳肩.
"你要找的人,你現在一定找不到的啦.人們追尋的,往往是很難得到的.
很容易見到的人,就不必尋找了.只要湊巧遇到就行了."
直到跟他聊了一會兒,我才注意到他是個比我還年輕的年輕人.
大概只有大一大二吧,或是專科,還是輟學??看起來不像.
人黑黑的,不高但壯壯的.又是一個鄉土劇標準人物範本.
不過,他笑起來很可愛.
說著,他不理我,逕自起身整理店內的物事.
"嗯,你在找尋那個人的痕跡,對吧??"說著,他彎腰下去整理櫃子裡的文具夾.
"一本發黃的日記簿??還是模型飛機??保麗龍切割器??"他自顧自地說著.
"都不是.不過我漸漸明白我在找誰了.有一部份的他在這裡."
"人不能老靠回憶過活吧,對嗎??就像這間店裡的雜貨文具,無人問津,
遲早要丟掉的."又來了,那可愛的微笑.
"嗯,這個我知道.可是,沒有過去就沒有未來阿.想念一個人,那種感覺,
你懂嗎??沒來由的發呆,掉進回憶漩渦裡....."
"當然,不然就不叫思念了.只是除了這個,還有很多有趣的事對吧??
例如打混.哈哈哈哈!!"我看著他站起身,手裡拿著一疊尺跟圓規.
"你不該來這裡的.就像圓規跟尺應該在鉛筆盒裡而不應該在積滿灰塵的櫃子裡."
"我想睡了,你要挑什麼快挑吧.反正這種時間不會有人來買東西.
不過看起來好像我多問了.哈哈!!"還是那爽朗的笑聲.
"喔,沒關係.你忙你的吧."打個手勢,我走出了雜貨店.
走出雜貨店,日光慢慢地偏斜了.黃黃的陽光灑在小小的街上,預告黃昏的來臨.
街上一如平常緩慢,跟我的心起了某種節奏上的共鳴.
或許,我是不該在這裡.但是我又該在哪裡呢??
一回頭,我注意到雜貨店門上有個小小的店招.上面寫著"日立商行".
那麼,我該到哪裡找你呢,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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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這一切的一切
不換,不換.........
這一生,再也不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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