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noruas:你好久沒找人去你家囉~"~ 11/09 22:47
推 anoface:好棒的文章 11/09 22:53
推 snufkin0083:真的很棒...還能學用詞 11/09 23:00
推 MRB:文筆真好 11/11 00:16
推 aashto:總會有下一班車的，或早或晚。你寫得很好。 11/11 00:38
就當做這是一年的光陰蹉跎。
◇
年光，就是在風的溫度漸漸從雀紅冷成冰藍的時候，無聲無息的溜走。
剪了幾次頭髮或者指甲，就剪掉了多少的情感。我仍困在這座看慣風月的
城市裡，仍舊踽踽行過逐步蒼老的街頭，在不小心的觸景傷情裡，一遍一
遍的反芻所有記得的那些人與這些事。
◇
水瓶座男孩，你還好嗎？我掛失了每一通你打來的以及我打去的電話，
說過的那些情話已經像古墓裡破碎的斷簡，斑駁散離得只剩下殘冷的隻字
片語。
我想念你低聲的呢喃，可是斷龍石崩下，來不及逃走的記憶被壓得扁
扁的，我再也想不起來，你曾經說過愛我或者想我或者你有多麼的深情。
惟一記得的是，在我那麼傷心的時候，你讓我聽的那些情歌。
〈如果你愛我〉，那麼對於我或者你，愛不會是肯定句，而是永遠不
會成立的假設。
你知道嗎，就算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就算我們吵了一架而再也沒有連
絡。我還是留著那只為你買的亞太手機，空著號碼；還是留著為你託同事
從澳門買回來的tough 皮夾，擱在抽屜。
我與手機，與皮夾，與偶爾對你的想念，在每一個有夢的夜裡，一次
一次又一次的〈無眠〉。
◇
亞太手機，後來常常接到小林先生的電話。
小林先生西裝革履，溫文儒雅的打開飯店的門。Hotel one ，那麼高
的夜景，整座城市在地面亮著一個一個楓金的、銀白的和火紅的光點，迤
邐成河，在時間裡逐漸崩落成深夜的黑洞。
小林先生說，他可以為我買所有我想要的東西。
在那個年輕的我曾經居住過的台北城，小林先生有車有房，有一份多
數人稱羨的金融中級主管職位。年逾四十，髮線不見稀疏，也沒有令人作
噁的脾酒肚。吃飯的時候，他慢條斯理的用筷子分解烤得酥嫩的竹莢魚，
挑掉魚刺，優雅的挾起焦黑魚皮帶雪白魚肉送進薄得性感的嘴唇裡，他抬
頭望我一眼，問我：「要吃一口嗎？」
我搖搖頭，我不愛吃魚。
沒有來由的，就像我對他不存在愛情的感覺一樣。
可是我們還是一起共浴，一起上床。
臨睡前，我拉開整片窗簾，二月的料峭春夜，熄去最後一盞落地立燈，
窗外高樓下的城市夜色閃爍著蜿蜒的街燈，像似星星哀愁的集體墜毀。
躺上床，小林先生從背後抱住我。他貼近我的頸項，低聲問我：「和
我在一起好嗎？」
我沒有回答。
◇
到了這個年紀，該學會的是不再穿著華麗、昂貴卻不喜歡也不見得適
合自己的衣服。
我不過是白兔煢煢，在虛耗的日子裡東走西顧，而情人如衣，只求自
我感覺良好而已。
也許我很傻，錯過了願意傾盡所有來愛我的小林先生。但是，無論如
何，我不願意欺騙自己，更不願意欺騙小林先生。就算到了最後臨入老境，
我還是一身孑然，情感上的敗犬一隻，我想我也一往無悔。
真實的對待自己與他者，這是一種不願虛假以對的正直與善良。
◇
於是，我常常想起死去的Ｋ，在冬季凍冷得像要下起雪來的時候，給
我一個溫暖的擁抱，那麼真實又不帶情慾的貼近我。
三十一歲這一年裡，像Ｋ這樣的人，我遇到好多。
比如黃昏市場裡賣肉包的男生，依舊在看見我時，給我一個淺淺的帥
氣微笑，給我一句不慍不火的問候，還有一點點不同於其他人的優惠。
比如在泰國機場裡的那個地勤男生，細心又好心的為沒有劃位的我找
出機位，又早早的幫我託運好行李，讓我能輕鬆的逛逛蘇旺那蓬機場。我
還記得他雙掌合十向我問好的可愛模樣。
比如猴子先生，他教會我認識那麼多的植物和昆蟲；他陪我吃咖哩；
在臉書上和我分享他的心情。
比如健身房裡的陌生人，給我一個善意的眼神；比如中友百貨生活工
場的服務人員，細心為我包裝商品；比如為我看病的中醫師，在逛街時遇
見我，熱情跟我打招呼。
比如我的學生，用他們的直接與純真，讓我看見我在工作時的價值。
但是，在清寂寥落的失眠夜裡，單身的我躺在雙人床上，我總會想起
Ｋ。
想起他的爸爸、我的舅舅，燒著一落一落的紙錢與蓮花時，飄飛的紙
灰被吹散在風中，溽暑燠熱的邃黑深夜，翩躚似雪紛紛。掉到地上，被風
一掃，飛進無邊的闃黑夜色裡，漸遠直到看不見了，好像一場沒有歸期的
旅行，我能做的只是徒勞的等待。
◇
等待不會回來的人，死者如Ｋ，生者如那些舊情人。我從來不覺得他
們真的消失在我的生命裡了，我真的以為，他們只是去很遠很遠的遠方旅
行，累了、倦了，又會回來，給我一個我再習慣不過的平淡笑容。
「都幾歲了，卻還那麼幼稚……」
所有的人都這樣說。
◇
是的，我就是這麼的幼稚，像我長不大的娃娃臉和驕縱的個性。
年齡並未帶給我什麼改變，我像一顆漂流在宇宙的慧星，自顧自繞著
自己的軌道轉。慢慢燒盡，終於剩下破片。
三十一歲，我不知道那些遇見過的人對我而言有何意義，也許他們教
會我的只有一件事：在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愛著的時候，自己彷彿變成了
世界的中心；在愛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的時候，世界的中心並沒有自己立
足的地方。
而愛是什麼？
像春花、秋草；像流水、浮雲；像路口遇見的過客。
也許，更像拿著車票等車。沒有人知道車什麼時候會來。而我已經等
了很久很久，也坐錯了好幾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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