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散瞳劑

[waynetwu (CAT)]

「忍耐一下喔！現在幫你點的藥水叫做『散瞳劑』，點了眼睛會畏光，近的東西會看不清
...」眼科的醫師在耳邊的叮嚀，跟著護士小姐滴入得藥水，伴隨著彷彿燒灼眼睛的刺痛
感，把這句話牢牢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醫院裡面充斥著漂白水稀釋後的「乾淨」味道─這對視覺不好，嗅覺奇佳的他感到更加沉
重。醫學界有個理論：嗅覺雖然為人的五感當中相對最不敏銳的一塊，卻能夠牽連著人的
情感與記憶。而那段記憶現在隨著稀釋過後的漂白水直衝向他的腦門，粗魯而強硬著的喚
起他，與那個眼科醫生的記憶。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在交友網站上聊很久的網友K終於決定要見面的上午，他去了趟眼
科。那其實是趟意外的療程；他本來視力很好，只是隨著年齡增長，加上飲食、作息和用
眼過度，最近他覺得眼睛不大舒服。臨時起意的想著要在平日休假的時候除了見網友之外
，多做點事情。 一切都很好，年輕的眼科醫生是他的菜；而且問診的時候態度也很好，
雙眼皮又臥蠶，合身的襯衫，連那精實的肌肉都在醫生袍底下鼻挺的襯衫裡呼喚、誘惑著
他。


「這等等一定要上版PO花癡尋人文的啊，有尋到就爽一個，沒尋到造福版友也不錯。」

他心裡這麼想，邊戴上GUCCI 的太陽眼鏡，邊信步的走向前方有美人魚圖案的咖啡廳
。一坐下來，便迫不及待的拿起智慧手機連上BBS向水手們分享今天的新發現。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位他在咖啡廳裡PO文花癡的對象，幾個小時後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

美人魚用美妙的歌聲，迷魅著水手，待時機成熟便伺機拉人入水。
而他就像是被美人魚迷魅的水手，先是驚，又是喜；然後就這樣一步又一步的溺進愛情海
裡。

※※※

不確定是不是因著下雨，他的情緒一直處於躁動的狀態。手提電腦的無線網路連上了又斷
了，斷了又連上了，斷斷續續的，像是金魚跳出水缸重重摔落在地面，不停的掙扎於過多
的氧氣。





和K相遇之後沒有多久，他就跟K在一起了。
之後隨著他的租約到期，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搬進K的住所內。對他來說，那段時光真的
很幸福。

 水瓶座的K對上雙魚座的他，前半年的時間裡，不知道羨煞多少圈內人。只是同
居或許真的是情侶間的最加毒藥。雖然住在一起了，他們彼此還是相互約定要留給自己一
點空間。只是那空間究竟是多少，沒有任何定義。他是服務業，在台北最高的那棟建築，
和同事戲稱的「鎖妖塔」裡上班。服務業嘛，上班的時間不一定。醫生的生活也沒有規律
到哪裡去。所以常常K回到家了，他還沒下班。 更不用說K 和他能一起擁有的休假時光。
隨著兩個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兩個人中間的交集就淡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他的
時尚和K的專業常勾不上邊；他的朋友與K的朋友也沒有交集，兩個人就這樣不停的彼此公
轉與自轉。最後，雙魚座的他，終於在愛情裡的汪洋裡迷路了。


起火點是某年的同志遊行，兩個人本來很開心的牽著手走上街頭，爭取著他們應該要有的
權利。在路上遇到有點熟又不太熟的網友看到K居然很開心的大喊說"你不就是那個有錢又
屌大的眼科醫生嘛─"。他壓根兒忘了，花癡尋人文就算PO了沒有人回，並不代表沒有人
看。而在那個當下他也誤會了，誤會了網友的玩笑話，誤會了K，又接著把好多心裡面的
疑惑和這些誤會連在一起。

K說家裡有些事情，必須回家一趟。那天下著大雨，他心裡很浮躁，他最討厭雨天，也最
討厭在下雨的夜晚裡聽著雨聲入眠。他靠在沙發上，看著魚缸裡的金魚，不停的圍著魚缸
的四周打轉。 突然間，他發現這一切美麗虛華又不切實際的生活才是令他覺得窒息的原
因。




就像發了瘋一樣，他迅速的收拾了幾件必要的行李，撥了幾通電話給朋友，並抽了點空，
燒了幾道K愛吃的菜，寫了張紙條隨著鑰匙一起壓在盤子底下，淋著雨就出門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K不是沒有找過他，但是不是剛好他在忙，就是沒有聽到來自冰冷科技
產品熱情的呼喚。後來，他想起K，懷念起過去那被他恣意遺棄的美好時光，卻發現他已
經離開K太遠，遠到找不到K，彷彿找不到回家的路。輾轉從朋友的朋友那知道，後來的K
從底潮中走出之後，就遠赴美國進行深造。那最後一通的未接來電，是K對他最後的一絲
眷戀。


幾年後的某個夏天，他和朋友從澎湖玩回來之後，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抗拒著都市裡的
空氣，發炎得就好像他用盡全身力氣把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向公司請了假之後，他立即到
公司附近的醫院掛急診。護士小姐在幫他點上散瞳劑之後，吩咐他先在等候區等第一階段
的藥效過，之後會再幫他點第二階段的消炎藥。 就在他被過去的回憶折磨得滿心後悔自
己當初既衝動與自視甚高的當下，他突然聽到一陣低沉又溫暖的聲音，而他原本以為這輩
子不會再聽到那種打從心底就讓人迷惑的嗓音；那是K，用只有K會的方式喚著他，驚訝又
關切的問著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突然有一種迷路了好久，終於找到那種專屬於他的歸屬感
。太多的情緒湧上心頭，當他順著聲音的來源轉過頭去時，才發現


散瞳劑讓他的眼睛因為畏光而本能的瞇上眼，


K的臉因為靠得太近而模糊得看不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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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lonedancing:窒息時，相對的就是一點呼吸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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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Onagraceae:之前在kkcity看過另外一篇也名為散瞳劑的短篇
→ Onagraceae:這篇跟那篇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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