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napestone (卑微的教育工作者)
看板gay
標題[ ] 回家
時間Wed Dec 19 03:24:23 2007
睽違很久的家
踏進家門 陌生又熟悉
上次從生日到現在都沒有回來過
雖然每週都回桃園上班3次
卻沒有一次可以回家
走進廚房
又是一桌菜
雖然知道都是剩菜
可是暖暖的還是很好吃
還是媽媽陪著一起吃
我說: "不好意思 10點半才到家"
媽媽回我: "沒關係!我也剛洗好澡^^"
就這樣 好像又回到國三的感覺
邊吃邊聊天
媽媽問我元旦連假要不要一起回去屏東
我說29號週六要上班
媽媽嘆了聲
"唉....你外婆已經昏迷三週了...."
................................
眼淚潰堤般的衝了出來
"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有點生氣的指責媽媽
"我說了你也不能怎樣..."
阿.....
晚上把29號夜車的火車票訂好
我想我只能這樣...
我能怎樣呢?
從小就是外婆帶大
說得一口流利的客家話
都是外婆硬逼我學習的
現在每每在全國拿客語演說前幾名
偶爾在客家電視台錄個影
都會感激以前外婆的"跋扈"
但小時候的我總是覺得外婆偏心
因為我是外孫 她是外婆
所以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就不是那麼的親
為什麼我總是要讓內孫 而內孫的年紀明明就比我大
為什麼我總是要做特別多事 在我下課到家後
為什麼我總是要一直唸書 而內孫可以出去玩
為什麼我總是要早起幫忙採收檳榔 而內孫可以睡到太陽曬屁股
但
這些為什麼隨著年齡增加
似乎通通都有解答了
因為她希望我學會體諒 不管我是否年紀小 因為這社會本來就不公平
因為她希望我學會勤勞 不管我是否勞累 因為薪水不會因你疲累而繼續發
因為她希望我學會用功 不管我是否有出息 因為她不想我以後繼續做苦工
因為她希望我學會客家文化 不管身在何方 因為勤儉持家是一輩子的課題
可是當我知道解答
也知道
喜歡吃甜食的外婆得到糖尿病
喜歡重口味的外婆得到高血壓
當我知道糖尿病跟高血壓是恐怖的
外婆的人生似乎就不在那麼美好
好不容易辛苦的大半輩子 民國前三年出生 見證清朝到民國
拉拔八個兒女撫養成家 應該是安享清福的年紀
但不能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每天都必須量血糖 打胰島素
做子女的又何嘗不難過....
我還記得我高中暑假回屏東住
那時外婆一餐只能吃一碗飯
不可以吃她喜歡的燉豬肉
我看到她把伸出去的筷子又收了回去
最後只用筷子沾了豬肉湯舔了一口
就什麼都吃不下了.......
我每天幫外婆量血壓時
還有餐前都要吃一堆不知名的藥丸
外婆都會說"生活過的好艱苦 死一死比較痛快"
聽到就...
一把刀就一直刺在自己的心上
刺刺痛 刺刺痛 卻幫不了外婆做點什麼
只能笑笑的說"妳一定會好起來的 因為妳是我最堅強的外婆"
我還記得我要搭車回桃園
我跟外婆說:
"外婆 妳每天都要記得吃藥 我下次回屏東時 妳一定會好起來的"
外婆只是嘆氣一聲
回到桃園 媽媽問我跟外婆說了什麼
媽媽說:
"妳外婆打電話來一直哭 她說她很高興你這麼對她說"
而且我現在知道
我這麼愛哭都是因為遺傳到外婆
外婆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起來 也知道這些病只會陪她繼續痛苦下去
可是她會懂得每天要吃藥 打胰島素 少吃點糖
因為她知道 大家都在為她努力 所以她也要一起努力
我還記得從我開始上大學後
外婆每年都會在我們過年發完紅包後
又再另外發一個小紅包給我
對我說
"紅包薄薄 給你唸大學"
這句話用客家話講是有押韻的 我聽到又是一陣潰堤
後來我才知道
我考上師大 聽媽媽說外婆也哭了好久好久
這個我曾經引以為傲的客家姑娘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
還是抵擋不了病魔的攻擊
只能躺在病床上 插著鼻管 咬著進食器 更痛苦的過日子
我知道媽媽在告訴我外婆的事情前
一定也難過了很久
也許是因為我印象中只有一個親人離開過我
而且是在我國小一年級的時候
我對於"失去"沒有太多的經歷
所以我一直都是生活在充滿幸福的環境
但是我現在可能要慢慢學會"失去"
但我現在卻還奢求外婆能快點好起來
我甚至冀望今年過年還能拿到外婆的紅包
聽著外婆跟我說
"紅包薄薄 給你唸大學....."
外婆..... 我們一起回家過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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