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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冬日
你殘忍的眼睛弒殺我，靈魂的篝火。
像冬季中葉掉光的殘枯枝樹們隨風擺盪啊，像極了無彩的雷諾瓦。
我有時真覺得要活不下去了，可是手機裡供奉著你簡訊三封五封捨不得刪去，彷
彿那會把自己從你的世界裡抹去。
拿出手機，按下通話紀錄，你打給我兩通，我打給你五通，兩通你未接，都嚕嚕
嚕嚕，洗腦通話咒語。
「喂？在幹嘛？」傳來你聲音這樣一問，坐在椅子上的我更癱軟了。
「沒做什麼，你呢？」玩弄著滑鼠，眼睛看著電腦螢幕上批踢踢畫面無神無主。
「吃飯沒（吃了）是喔（對啊）嗯哼（嗯哼）神經（白癡）（沒事啦）嗯好
早點睡啦不要熬夜不要（好啦）嗯好啦ㄅ」那掰掰講到一半我便切掉。
不想要聽你說掰掰，這樣通話聽起來像是，像是你從不接近一般，只要你不說再
見就能夠保持距離，我也不用跟你說再見其實我不想跟你再見不想見你。
但是又不太可能。
ALT+TAB切換MSN對話視窗，那頭朋友問起最近還有對象否，答說這般肥醜嘻嘻妹
哪會有人喜愛，他又問不是有個上次聽我提起過的，我說還在啊，他還沒分手，
我還沒離開他對啊就是第三者，嗯嗯啊啊我又隨意答過，朋友說你傻，你太傻了
蠢逼，我想想，嗯對啊，我是蠢逼。
這頭關掉視窗不管藍色列車上橘橘的亮光通知，我不管。
突然似想到什麼打開手機收信匣看著你的垃圾，總有一天是垃圾的。「對不起啦
我朋友在旁邊」，對你個大頭，你男朋友就你男朋友這麼不敢承認嗎？其實我討
厭的，我恨你我的懦弱。
是的我恨你、恨我自己、恨這一切、恨愛戀男體、恨抽插。
我憤恨，然後在愛情裡不支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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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的夏天冬天一般酷熱，你說。
我倒覺得習慣，高雄就是這樣的你不爽不要來啊，你吟吟哦哦反而說不出什麼手
就往我肚囝探來，欸裡面有你的孩子你要小心點摸啊，逗得你笑了又說我跟你朋
友一般賤嘴兒，貧嘴，忽地手機響起，像電音，像高分貝的母親，你用食指在唇
上比劃我便懂了。是你朋友。
我朋友。你用唇語說。
然後啊，邊講電話邊抱著我，我盯著你眼睛，嗯沒有說謊的跡象，我偷偷學了微
表情的伎倆想從你嘴角探出什麼旋即又盯著天花板等候你的撫弄，卑微的，安靜
的，然後我想，瞬地通話完畢你丟掉手機撲向我，我那迸發的下體你玩弄。其實
你技巧總是不好我不便多說，但求此刻是被需要的，人的需求是被需要的也要被
愛的，每次結束之後我大口喘息，看著你的臉我覺得心裡頭流失的越來越多。
南國的冬天夏天一般酷熱，我曾告訴你說。
當你將去我那遙遠的家鄉，我那南國家鄉。你滿腹期待，我擔憂的是距離又更遠
了，算了誰在意呢？就安份當個安安靜靜的第三者，安靜得像我電腦桌面上的貓
蜷曲著，安靜得像某個人家裡的貓張牙著，男人外遇求得是什麼？看過大家罵來
罵去我不懂，兩個人的愛扯誰傷不傷害，不過就我跟他的事情，他跟朋友是他跟
朋友的事情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我還是哭了。
愛情就是對自私的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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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咚咚咚咚咚！」那橘色震得我處女膜都要破裂。
那端問說晚上要不要去芳奇玩，我說還是鮮吧好了，有朋友在我喜愛。我邊移動
碩大的臀部如福音媽媽邊想著你承諾。網路說承諾就像幹你娘，常常說卻做不到
真是貼切，承諾是巨大的悲傷，許多人往往給個承諾，我老想著我能不能做到才
說，不知道網路上你來我往並不需這樣真實，你只消虛假，越虛假越好，口氣是
假的，照片也能是假的，只有身體是真的，哎那端又問得我頭痛了。承諾能夠造
成永遠嗎？我想或許多少吧，做不到的承諾永遠都是謊言，或者承諾本身只是比
較會實現的謊言，像籤詩，像龍山寺月老日光下的擲茭，擲出一地愁緒，像塔羅
牌，期待抽出，抽出之後我便虛脫，翻了翻解釋，倒的世界。
「叮咚咚咚咚咚咚！」幹我最討厭來電震動。大怒打出。是喔那你到底要不要來
啦，我想了想還是去罷。
那灰暗場域，留至三時許，便剩下什麼？一地壓扁的啤酒瓶，還有交疊的身影，
我看著。然後我看著歡樂的流動，剛剛那是什麼儀式？一首首國語歌大家背得比
愛情還要熟練，像全民運動，一起歡唱一起拍手一起跳地板，不管你傷心快樂都
要一起來，因為你能夠做自己。
做自己，自己又應該是什麼，反身性嗎，去中心化的時代我幾乎要認不清我自己
是誰，電腦一開機連上網路，能夠是誰就是誰，身分的流動虛擬得不放感情。
然後天又光了，眾人倒在黃黃紅紅招牌櫥窗裡供人瞻仰，看吶，台北的同性戀。
但你在南國。
捷運上我怕得不敢見人，身上的煙塵味說這個人去夜店，去同性戀夜店。我不敢
看那些眼睛，燃燒的眼睛，只怕一望我便無容身之處。像光咻咻咻捷運聲響大極
了我要耳鳴起來，不小心對上對面，欸他昨天也去方奇的吧。我又低下頭來是心
虛嗎抬起頭來撞見他直盯著我。
我幾乎要哭出聲來，因為他懂了，他懂燃燒，懂靈魂的篝火。
真殘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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