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makotoyen:推一個 09/01 13:47
這是畢業後第一次回到學校，這所傳言中最靠近太平洋的臨海中學。教室裡海的氣息羅列
，包圍著穿透玻璃的輕淺陽光。黑板上的塗鴉，想必是現在的學弟們留下的吧，那是正在
揮舞著青春的他們潑灑出來的一絲瘋狂。
桌椅斑駁著，靜靜注視著我這突如其來闖入的陌生靈魂。第六排第一個位子，曾經我流連
了多少日子，吸取著專屬於這位子的窗邊海景以及，海的氣味。
教室悶熱的空氣依舊，窗外的海景依舊；學校沾滿鹹味的海風依舊，斑駁灰濛的教室依舊
。
記憶中那屬於我們的夏天卻再也不會重來。
§當你遇見了一個偶然，便開始了一段故事。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日，我遇見了他。
那是剛考完基測的夏天，我跟幾個朋友來到了墾丁，吸取著屬於南臺灣的自由以及慶祝我
們沉悶的國中生涯畫上句點。
「小希，你不下來玩水喔」這是小茹，我的同班同學。
『不了，我想先休息一下。』
「海水很涼耶，趕快一起來玩嘛」小茹雙手捧著海水說。
『等等吧，你們先去。』
「小茹，別管他了，他阿，就愛耍孤僻、愛裝酷」這是君，我一起長大的鄰居，也是我最
好的朋友。
『別囉嗦了，看，子莫跟小翊在那等很久了』我望著在海邊向我們拼命招手的子莫跟小翊
說。
「吳子莫、陳翊宇，你們別耍猴戲了！好吧！那你快點來嘿！」小茹說。
『嗯』
前兩天，君跟小茹約了我和他們一起來墾丁，美其名是說要當作國中生活的告別式，其實
只是要我幫忙掩護他們這兩對小情侶的約會。對他們來說，我這拿過三年模範生外加全校
前三名又長的一副乖乖牌的同學是再適合不過的擋箭牌了，君的爸爸甚至連有哪些人同行
都沒問便一口答應。反正，我一個人在家裡也悶的煩，便答應了他們的邀請。
我躺在沙灘上，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陽光以及海的氣味。
「你一個人嗎？」 我抬頭望向這聲音的來源，那是個看上去年紀跟我差不多的男孩，斯
斯文文的。
『不是，我朋友下海去玩了。』
「那你怎麼一個人在這，不無聊？」
『還好，反正曬曬太陽也好。』
「我是小瑋，你呢？」
『我？小希......』我發現我對這男孩的熱情有點不知所措。
「你會不會衝浪？」
『衝浪？我不會。』
「你想不想學，我教你，走吧，很好玩的！」
『喔......』我還來不及拒絕，便被這男孩拖著跑向了海邊。
是怎麼站上浪板的我早不記得，只知道我在海中浮浮沉沉沒多久便爬上了一陣巨浪，在小
瑋的歡呼聲中划向了岸邊，當下，有種自己正在海面滑翔的錯覺。一整個下午，我跟小瑋
攀上了一個又一個的浪頭，一次又一次的來回岸邊以及海裡，對我來說，這是從沒有過的
瘋狂。
衝了一下午的浪，讓我一回到民宿就倒頭大睡，醒來時身邊連一個影子都沒有，君跟小茹
的房門我敲了半天也沒人回應，這群人該不會這麼沒良心丟下我一個人吧！？
我撥了通電話給君。
『你們在哪？』
「墾丁大街阿，你要不要吃東西，我們等等買回去」君的背後是一片喧鬧的聲音，就像假
日的士林夜市一般。
『所以你們就把我一個人丟在民宿吼？』
「對不起嘛！小翊說叫不醒你阿！」君無辜的說。
『算了，你們好好約會吧，我去附近便利商店買點東西吃就好，先這樣。』我不等君回答
我就結束了通話。我還能說甚麼？畢竟這場旅行真正意義是要給這兩對情侶一個難忘的回
憶阿。我只好一邊嘟噥著自己誤交損友；一邊換上衣服準備出門。
「你也住這喔？真巧！」 在我關上房門時，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我轉過身，小瑋就
站在走道的另一端，身上穿了件頗適合他的淺藍色POLO衫。
『是阿，你也住這？下午謝啦！我沒有玩得這麼瘋過。』
「偶爾瘋狂一次也不錯阿！對了！你要出去喔？怎沒看見你朋友？」
『那群沒良心的丟下我一個人去逛街了。』
「喔......那你要不要一起去海邊走一走？」
『好阿，不過我得先找點東西拜拜我的五臟廟。』此時我的肚子大聲地回應了我一聲。
「我聽見了，附近就有一間便利超商，走吧！」小瑋笑著說。
『嗯......』我只能一邊傻笑化解尷尬，一邊跟著小瑋走向了便利商店。
月色映照在深藍色的海面，閃閃發光著。夜晚的海風帶來了些許涼意，墾丁大街的喧鬧仿
若被防風林隔絕一般，在這裡，安靜得令人覺得呼吸聲都是多餘的。
『這裡是哪裡？』
「海邊阿！」小瑋嘴角帶著笑意看著我說。
『我是問你怎麼知道這裡？』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有帶我來過。」
『真的喔？我爸從來不會帶我出去玩，每天就只是工作、工作。』
「我爸他很愛很愛大海，我小時候，他總是帶著我到處看海、釣魚、玩水，我會衝浪就是
我爸教我的。他說他這輩子都不想離開大海，他還常對著我跟我媽說，等以後存夠錢，要
找一片全世界最漂亮的海邊，在那蓋一棟房子，我們全家一起住在那裏，每天一早起來就
可以看到海，他覺得這樣很幸福。」說些話的時候，小瑋的眼裡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你說小時候？那現在呢？』我問道。
「......幾年前，他跟著幾個朋友一起出海釣魚，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小瑋的眼神
黯淡地說。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沒關係啦！也許，這樣對我爸來說，也是一種幸福吧......」
『嗯......』 我們之間安靜無語了一段時間，只剩下海浪拍打的聲音還有遠方傳來若有
似無的喧嘩。
「你有聽過一個傳說嗎？」是小瑋先打破了沉默。
『嗯？』
「我記得我爸跟我說過，在滿月的晚上，會有仙女出來在海面上跳舞，看到的人就會得到
一輩子的幸福喔！」
『是喔......』
「對啊！而且，今天就是滿月耶！」
『嗯，對阿，月亮好大好圓......』
「嗯」
§如果幸福垂手可得，那就不叫做幸福了吧？
我跟小瑋靜靜地躺在海灘上，任憑著海風吹亂我們的髮絲以及，心跳。
「小希......」
『嗯？』
「你有過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沒有......』
「是喔......」
『嗯......』
「小希，我......」
我打斷他正要說出口的話 『我該回去了，我怕我朋友找不到我會擔心。』
「喔......好......」
我們在回民宿的路上一句話都沒說，一前一後慢慢的走著。墾丁的大街依舊喧鬧，但我跟
小瑋像是來自外太空的生物般，完全無法融入身邊那些躁動的人群。
『今天，謝謝你。』我在房門口轉身對小瑋說。
「嗯，晚安......」
『晚安......』
『給我你的電話。』我在小瑋轉身要走的那一剎那，突然冒出這句話。
「啊？」小瑋疑惑的轉頭。 『
我要你的電話。』 小瑋笑著把他的電話號碼抄在紙上給我。
「保持聯絡。」
『嗯，好......』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心中正在醞釀著某種期待，我知道。
回到花蓮後，每隔幾天和小瑋通一次電話已成為我這剩下假期中的例行事務。他不會一次
告訴我太多關於他的事，但總是悄悄地，一丁一點地透露出他的面貌。
我知道他和我一樣升高一；知道他有一個在藝術學校教鋼琴的媽媽；知道他喜歡西雅圖大
過於星巴克；知道他在睡覺時總放著Don Mclean的歌；知道他和我一樣迷戀著米蘭昆德拉
；知道他幻想著有一天會成為第二個村上春樹。我還知道他有一個祕密；有一天會讓我知
道的祕密。
幾個星期後，高中放榜了，我沒太大意外穿上了那件醜醜的但在花蓮當地卻很驕傲的制服
，成了那傳說中臨海中學的學生，而君和小茹也如願穿上了白衣黑裙，開始了我們笑稱之
為修女生活高中歲月；子莫選擇了負笈北上，為他的夢想而努力，也為了實現他和君的另
一個約定；而小翊則選擇了面對社會的磨練，還記得他上班的前一天對我們說：「你們看
著，我絕對會比你們早賺到人生的第一個一千萬。」，那晚，我們在他家笑著鬧著玩了一
整晚。隔天，他就在他爸的建築工地開始了他的第一份工作，開始存起他人生中第一個一
千萬。
我們的未來，似乎在旅行回來之後便分道揚鑣，走向著我們無法預知的未來，那我們稱之
為青春的歲月。
§青春是什麼？青春就是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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