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平常會在意很多小事情,把自己搞得很
龜毛,但是真的遇到意外的事後,反而會變得異常地
鎮定。
「可惡,」現在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經過大概一
秒的思考,最自然的演出。「我今天早上在地鐵上被
口香糖黏到,我以為已經清得很乾淨了。」說話中帶
著微笑,我一直自認為臉上帶著小小的微笑時,是我
最有魅力的時候。這就是我認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的「從容不迫的魅力」。
「你…」在我坐下的同時,他說:「你不先把後
面的那紙拿掉嗎?」
同樣地,就算演過頭了,演到忘記把身後的異物
拿下來就坐下,還是要繼續作出從容不迫的演出。「
呃…我剛剛一定是恍神了。」同時覺得自己蠢斃了。
「今天事情太多了,有點累。」今天事情一點也不多
,我到底是在想什麼。
我站起來把黏在身後的不知名物體拿掉,看起來
是一張紙屑的一小部份,再加上…一小根「捲毛」。
我不是怕髒的人,只是平常的我要是遇到了可以
拿來搞笑的場合,一向不會放過。如果這個時候我身
邊的是平常很熟的朋友,我的反應可能會是:「哇靠
,我在地鐵上沾到捲毛,會不會是一個穿短褲的阿伯
坐車坐到一半的時候跨下癢。」或是:「嗯,小捲毛
,人的身上有很多部份的毛是捲的…」
如果再加上一點酒意,那更有可能會是:「哇靠
,地鐵上的小捲毛!!」然後把捲毛抓起來丟到附近
的朋友身上。這就是我,35歲了還是這個死樣子,不
過在我20幾的時候,不需要酒意就會有以上的行為。
回到一秒前的狀況,現在腦子裡都是小捲毛,還
有預設的反應。現在眼前是一個我很希望讓他對我留
下好印象,但也想讓他感受一下我自認為是喜感的人
。這個時候腦容量不足,我說出了第二種回答。
「嗯,小捲毛,人的身上有很多部份的毛是捲的…」
緊接著出現的就是在我耳邊「世界崩裂的聲音」
,毀了,說完後才覺得這句話一點也不好笑,而且一
般人絕對會把我當成怪小。雖然我已經很習慣這種感
覺了,但是…他不是別人。
他笑了,是那麼大小很適中的笑,不是爆笑,也
不是微微笑。笑了大概兩秒,他帶著笑容,用一點點
帶著思考的眼神看著我。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他用很實事求事的語氣
說:「我也會這樣,緊張的時候,會在用餐時間做出
很不衛生的發言。」
十分。這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回答,他的這一
句話讓我有一點點遇到伯樂的感覺。
「呵,好像是吧,」我慣例帶著微笑回答:「和
兩年不見的朋友見面,真的有點緊張,特別是這口香
糖跟了我一整天。」我再補了一句:「你做過什麼不
衛生的發言?」
他說了,「我有一次…」
接下來的數分鐘,兩個三十幾歲的人一起在餐廳
中裡行不衛生的發言,他對我小時候先學會寫「屁屎
尿」三個字,才學會寫「比米水」這件事,感到相當
好笑。
從前有一個王子,想要娶穿得下神秘玻璃鞋的女
孩,還有另一個王子,從小就想要跟一直在惡龍城堡
裡睡覺的公主結婚。我也想要當王子,我想要跟一個
看起來乾乾淨淨,但是骨子裡又骯髒又風趣的人結婚
,不過不要真的太髒就是了。
侍者出現要為我們兩個點餐時,我還有一點點「
你幹嘛來打擾」的感覺。
點餐的過程相當正常,我和他很快速地決定了開
胃菜,沙拉,湯,主菜,餐前、餐後酒…。很平常的
對話,當我把菜單交還給侍者時,他盯著隔壁桌看了
一下,隔壁桌上放著一盆插在碎冰塊裡的棒狀蔬菜沙
拉。我今天還沒有作好面對溫馨感人灑狗血劇情的心
理準備。
「不好意思,」他開口對侍者說:「我們的蔬菜
沙拉,麻煩把裡面的芹菜棒和紅蘿蔔棒,全換成小黃
瓜。」然後他轉頭對我說:「我記得你那天在飛機上
,也把牛排上面的紅蘿蔔通通挑開…」
我沒有說話,也是因為想不到要說什麼,所以先
笑了一下。我當下做了一個很簡單的決定:我絕對不
要再等兩年才見到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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