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照片是怎麼回事？媽，你一定認識這個男生，對不對？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
麼事，我只是想弄清楚這一切…」
「你聽媽說。不管結果是怎麼樣，你都要相信一件事，爸爸媽媽不會害你，好嗎？」
「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不該相信什麼了！！如果你們都不願意告訴我
，也沒關係，那就讓我走，讓我離開這裡，我自己去找阿木問清楚，他一定會告訴我，他
一定願意，他一定願意…」
「不要這樣，小傑…你是媽媽的心頭一塊肉，媽媽不能沒有你，媽媽希望你能健健康
康的長大，你不能因為一個外人就要拋棄我們，拋棄我們全家人…還有…小羽這個女孩…
…」
「小羽……你們通通都是一夥的！！！你們全部都在背地裡串通好了對不對！！！媽
，除非你跟我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否則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再相信妳！！！還有你們！
！！」
「好，我說，媽媽什麼都跟你說，好嗎？你不要這樣，媽媽看了很心疼，你知道嗎？
」
是發生在舊金山的事情。小時候爸爸因為工作的關係被調到舊金山去，媽媽不想一家
人分隔兩地且順便能讓我學好英文，所以我們一家人就搬到那裡去。剛搬過去那裡，媽媽
就把我送到華語學校去讀書，人生地不熟的我當然變得很怕生，總是一個人默默躲在角落
不敢和同學一起玩，於是常常被其他小孩欺負，但又只會呆呆的被欺負，不敢報告老師，
也不敢跟父母告狀。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新生轉學過來，跟我一樣是從台灣過去的，他的父親是外交官，母
親算是當時上流社會的名媛，他一進到那個學校就展現出跟我完全不同的氣勢，幾乎每個
同學都很喜歡他，喜歡跟他同一組，喜歡跟他一起玩，他也樂得當孩子王，享受眾小孩的
擁戴。這時他卻注意到有一個孱孱弱弱皮膚白白的小孩總是一個人像陰影一樣躲在角落用
渴望的眼神看著他們，好像很想跟他們一起玩卻又不敢，有時候還會有其他亞洲人看他一
副衰臉就去欺負他為樂，有一次，這個新生孩子王衝了過去把欺負他的小孩一腳踹得飛出
去，連老師都嚇了一大跳，大家才發現有這麼一個小傻瓜的存在。
這個小傻瓜，說他傻也真的夠傻，人家都幫他把敵人一腳踢開了，他卻還是一副怯生
生的模樣，孩子王愈是靠近他，他反而躲得更遠，就這樣你追我躲的，孩子王也開始覺得
這個小傻瓜很有趣，終於，他們在朝夕相處的情況下愈了解彼此，變成好朋友，而他們兩
家人因為都是台灣來的，互動也更加親密起來。兩家有時常會一起出去露營，一起去各地
遊玩。但是後來，大概是國中畢業的時候，因為爸爸的關係，我們一家人又搬回台灣，於
是，我又變成了孤伶伶的一個人，以前有孩子王的陪伴生活過得很充實，很快樂，一回到
台灣雖說是故鄉，但是卻沒有認識一個人，一個人也沒有，那已經遠離我很久的孤寂生活
，又再度向夢靨般的撲來。
媽媽也時常躲在家裡不出門。爸爸覺得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於是藉由一個多年好友的
介紹，參加了「協會」這個組織。那是一個類似教會的機構，但是他們信奉的不是上帝不
是天主也不是神，他們信奉的是心理學，科學，還有醫學。協會也和教會一樣定期會舉辦
大大小小不同的活動讓信眾參與，凝聚向心力，讀書會啊，研討會啊，心靈輔導啊，視聽
課程等等的。爸爸跟媽媽都是虔誠的信徒，我雖然覺得這協會有點稀奇古怪的，但也沒有
很排斥，有空也會參與其中的活動，於是在裡面認識了一個叫做任離羽的女孩。
家人都很喜歡這個女孩，她是個聰明伶俐乖巧大方討人喜愛的女孩，雖然說長相並不
是會讓人印象深刻的那種，但卻是會讓人覺得愈來愈耐看的美麗。這個女孩喜歡這個男孩
的心是大家都顯而易見的。她有空就會來他家幫忙家事，寫功課，切磋鋼琴，和男孩聊聊
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男孩卻好像視而不見。有很多英俊瀟灑的男生都愛慕著這正值花
樣年華的女孩，但是這女孩似乎從來沒把眼光停留在其他人身上過。這種情形難免會讓其
他男生吃飛醋，於是找這男孩的麻煩，吃這男孩的醋。
這個男孩從小到大依舊不變的就是他不肯輕易向眾人低頭的個性。說難聽一點，根本
就不把普羅大眾放在眼裡，即使已經是被打到鼻青臉腫，書包裡被塞滿蟑螂蜈蚣，他也不
為所動。「有感覺的就是有感覺，沒有感覺的你硬是要我有感覺也不是可能的事」就這樣
，他的心，彷彿就像鋼鐵一般的硬，從來也沒為誰動心過，除了那個人──
聽說隔壁班轉來了一個轉學生，是個ABC的樣子，聽說他一轉來就轟動全年級，因為
他長得很有型，功課又很好，一雙單眼皮長睫毛成天眨呀眨的亂放電，有很多女生都因此
淪陷，就連原本沒把正眼放在別的男生身上瞧過的任離羽也起了一點興趣，想看看這傢伙
究竟是何方神聖，可以轟動整個三年級。
果然是有那麼兩把刷子。這是離羽對他的評語。「所以妳喜歡他嗎？」我問。「好像
…有那麼一點點。」她答。那你去表達你的意思啊，我對她說。我幹嘛要去倒追男生，她
對我說，喜歡我的男生有一拖拉庫，好嗎？而且你幹嘛非要把我推到別人身上去呢？她不
解的看著我。我當然不希望像她這麼好的一個女孩，為了守著一個不喜歡她的人，消耗了
一生，至少，我可以去幫他探聽一下這個男生嘛，男生對男生說話總是比較簡單不囉嗦。
我們第一眼望向對方的時候便傻了眼。那對我來說是多麼熟悉的一對眼珠，骨碌骨碌
總是不停的轉動著，像是在搜尋什麼獵物一樣，鼻子挺挺的，嘴唇也菱角分明像是用刀雕
成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孩子王依然是人氣王，孩子王依然挾著他應有的氣勢長得高高
壯壯的，孩子王依然接受萬人擁戴，我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離他好遠，可是卻在下一個深深
的擁抱覺得原來我們這麼靠近，原來我的心旁邊的位置是為他才空下來的。
他似乎沒發現這一點。當然不能讓他發現。他只把我當作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再熟悉
不過的小傻瓜一樣照顧著。於是我們又回到那往日的舊時光一樣，幾乎每天膩在一起，沒
有什麼事情不能一起做，除了她……他喜歡的女生，小羽。沒錯！他有一天忽然在我耳邊
悄悄對我說，他喜歡小羽，是秘密喔，你不可以告訴她！他輕聲告誡我。我心裡小小的震
撼了。我知道我對他終究和他對我懷抱的是不同的感情。但為了他好也為了小羽好，我願
意忍痛成全他和小羽，畢竟他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只不過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
，就算我就這樣消失了，又有誰會記得呢？
我開始躲著他們兩個人。人間蒸發似的躲著。我知道小羽不停的找我，阿木也拼了命
的瘋狂問別人有關我的下落。我不能被他們找到，因為我不屬於他們那個世界的人，我只
屬於我自己這個世界，孤立無援的世界，總是這樣的，哈，我早就習慣了，可是不幸的事
是，事情根本沒有我想像中的簡單──
阿木居然用死來威脅我出現，「梁一傑如果你敢在躲著我我就馬上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說得很絕對，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是從來不會對別人說這種重話的人，他說得好
像他真的把上就會死掉一樣，我原本要繼續躲在倉庫裡面只得馬上打開門，趴在他的胸口
，一口氣哭個痛快，一口氣把我想對他說的話毫無保留的對他說。
我不乞求他的諒解，我也不乞求他對我的，愛，這種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這樣稱呼它的
感情，總而言之，我對他是絕對有超過友誼的情感，絕對，就像我如果沒出現他肯定會消
失在這世界上這麼絕對。他聽了我又長又深又遠又暗又明的告白之後，默默的看著我，那
是一種我從沒有看過他有的眼神，只是把手在我的頭上撫摸著，
「小傻瓜」
他說。
於是那一刻。
我懂了。
原來他一直都懂，只是他不善於表達，原來他一直都在等待，只是我沒想象中勇敢，
原來他一直都在試探，只是我們都不明白，原來走了這麼遠的路，不管是真實的距離，還
是心的距離，我們都是為了遇見彼此，我們都為對方而存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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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都是假象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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