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henchialin (乘加零)
看板gay
標題[小說] 暗櫃 第五章（上）
時間Wed Sep 23 20:18:05 2009
轉眼間來到命運的這一天，七月十八日，星期六。
幾天來的心神不寧終於要有一個了結，想到這裡，我的心情雖然稱不上輕鬆，
但總算鎮定許多。
當既定的事實再沒有轉圜餘地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照著感覺走」。當
然，我還是相信均的，相信他不會主辦那個「奇怪」的活動。
或許阿威給的消息本身就是個錯誤，地址錯了、時間錯了、甚至錯貼到網路上
，我認為這不是沒有可能。
萬一，我是說萬一，事情不幸發展到最壞的局面，那麼……應該不可能吧，我
還是這麼想。
這幾天，日子過得異常平靜，除了阿威決定下禮拜一要回學校上課以外，再沒
有其他大事小事。
「牢籠」裡依舊瀰漫著冷冷淡淡的氣氛，我以為那天哥和媽的爭執會是個戰爭
的開始，沒想到卻是結束。沒有後續，沒有下文，我差點以為其實什麼事都沒有發
生，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覺。
學校裡，阿威剛開始請假那幾天，我會因為找不到人作伴而心慌，現在則已經
習慣。和同學的交流仍然若有似無，上課內容隨便聽一聽，考試只求六十分……
太平靜了！時間便流得不著痕跡，以致於我現在想要回憶前幾天經歷哪些具體
的什麼，竟是幾乎沒有印象。
算了！有印象沒印象都不打緊，我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七月十八日，今天。
◇ ◇ ◇
「可以不用穿制服來的。」這是阿哲在活動中心集合看到我時說的第一句話。
在場不幸和這場苦差事扯上邊的有四十幾位，只有我一個人穿制服。原本暑假
期間教官對服裝儀容的要求就比較寬鬆，何況今天是假日，再加上大夥兒都是頂著
愛校服務的神聖光環進學校的，自然更有理由不受約束。
因此，我的「奇裝異服」會招來不少關愛的眼神，不在意料之外。
不過別人看別人的，我穿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相安無事。我並不很在意
別人的看法，那樣活著，太累了！
「讓我媽知道我是來學校，她比較不會胡思亂想。」我這樣對阿哲解釋，其實
這不完全是真話。
事實上，在不必上課的假日還得到學校，本身就是個很能胡思亂想的題材，比
如說可能是犯了錯被學校罰勞動服務，或者是考試作弊、和同學大打出手、當眾侮
辱師長……
但阿哲顯然沒有想那麼多，只點點頭，沒有多問。
一個不認識的女老師到場以後，開始指揮大家逐一地完成各項工作，鋪地毯、
排座椅、掛彩條……
事情雖然看起來既多且雜，但四十幾雙手一起來，不到兩個小時就全部搞定。
女老師眼看效率奇佳，又出聲吩咐拿報紙擦窗戶。雖然以為已經可以休息解散
的大夥兒免不了怨聲四起，但不到十分鐘，窗戶就全部晶晶亮亮。活動中心的窗戶
不算多，平均下來，一個人還擦不到一片。
「這麼容易就讓你們賺到一支嘉獎，良心不安啊！」任務全部完成的時候，女
老師一邊調侃，一邊拿出一張空白表格，「簽完名的就可以離開了。」
看錶，還不到五點，比預計的結束時間提早許多。
我跟在阿哲後面簽完名，正準備離開活動中心的時候，阿哲伸手攔住我。
「晚上有空嗎？」他問。
我應該直接答「沒有」的，不過阿哲的表情有些奇怪，帶些膽怯、帶些遲疑、
帶些羞赧，看得出來僅僅提問也耗掉他不少勇氣。
心一軟，我微笑反問：「有事？」
「今天是我生日。」阿哲臉上透出一絲紅暈。
「喔，生日快樂。」
「你到我家來，我請你吃飯，好不好？」阿哲的臉應該更紅了——應該，推測
語氣，因為他低下頭，我看不到他的臉。
「為什麼？」說不驚訝是騙人的，我跟阿哲並不熟。
「你一定要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接著皺了眉頭。
阿哲是Gay？他喜歡我？是因為這樣才希望我陪他吃一頓晚飯？
我對阿哲的了解不深，他是不是圈內人，我無法斷言。
不過，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狠下心拒絕，「當普通朋友就好了，可
不可以？」
阿哲猛地抬頭，一臉錯愕，雙眼睜成平常的兩倍大。
「你在說什麼啊！你以為我是Gay喔？」
我馬上知道自己會錯意了，是有點糗，不過沒有愣住，我很快反應過來。
「你不給我一個解釋的話，我只能這麼以為啊！」我扯了個笑臉，「說吧，好
端端地為什麼要請我吃飯？」
「這個……」阿哲又侷促起來。
我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作勢要往活動中心門口走去。
「等……等一下！」阿哲叫住我。
「嗯，要說了？」
「先講好，你不能笑我。」阿哲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跟誰拼命似的，萬沒
料到開口時語氣反倒萎靡不少，「是我爸媽啦！他們常常說我怎麼不帶一些比較要
好的同學到家裡玩，看得出來他們很擔心我的人際關係。
「我這個人從小就是這樣，不討人喜歡，也沒什麼朋友。我知道如果我帶一個
同學回去，爸媽會很高興的，可是……可是我……」
認識的人可以塞滿好幾個貨櫃，知心的、足以稱為朋友的卻很少，甚至沒有半
個，是嗎？
我彷彿在阿哲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嘆口氣，我同情地說：「我知道了。我答應。」
「真的？」阿哲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點頭。
「你人真好！這個要求很冒昧，原本不敢奢求的。」阿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一定會叫我媽煮得豐盛一點，讓你不會後悔。對了！是不是只要有求必應，人
緣就可以跟你一樣好？」
我搖頭，苦笑。我的人緣好嗎？
「現在就走？」阿哲問。
我瞄了一眼身上的制服。
「那個沒關係啦！」阿哲猜我嫌穿制服太不莊重。
我解釋：「我是在想要不要先回家換一套便服，方便吃完飯直接到別處去。先
說好，我晚上有事，頂多待一下子。」
低頭又沉思了一會兒，最後我決定，不回家了。回家一定會遇見媽，然後得再
想個可以出門的藉口，實在太累。
雖然媽不是每次都會開口嘮叨，但沉默往往更令我難受。
於是我說：「算了，直接過去你那邊吧。待會兒走過公共電話時等我一下，讓
我跟媽說聲不回去吃飯就好。」
「那有什麼問題？」阿哲笑得非常開朗。
◇ ◇ ◇
等坐上阿哲家餐桌，我才知道：問題大了！
阿哲一身平凡，我萬萬料想不到他的家境其實非常富有。裝潢擺設名畫什麼的
我都不在意，但為了慶祝阿哲生日而專程請來的廚師端上桌的拿手絕活，讓我不得
不大大地吸了一口冷氣。
是據說可以吃上三個小時的法國大餐。
阿哲先是吃驚，而後轉為狂喜的鮮活表情，顯示他也被埋在鼓裡。這下好了，
唯一可以責難的對象開脫了。
菜上得很慢，阿哲的爸媽很熱情，我盡量不說話想製造冷場，不過很顯然失敗
了。話題一個接著一個絲毫沒有停歇，阿哲一家三口是搭配完美的三重唱，我覺得
自己格格不入。
大廚看「我們」聊得很高興，刻意將上菜速度放慢。剛開始我還能偶爾穿插談
笑，後來便顧不得禮貌，頻頻看錶了。
終於，阿哲的爸爸注意到我的焦慮，關心地問：「你趕時間嗎？」
「不好意思，我跟媽說好了，不能太晚回去。」
「唉呀，真是糟糕！」阿哲的爸爸於是轉頭吩咐，「阿哲，把無線電話拿來，
讓你朋友打電話回去報個平安。」
我嚇了一跳，忙說：「我還有別的事情，不好意思。」
已經七點半，我不能，也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再待一下吧，還有很多菜還沒上呢！」阿哲的爸爸極力挽留。
我極力搖頭。
阿哲的爸爸不肯輕易放棄，最後退讓說出「那就沒辦法了，回家的路上請小心
」這句話，是十分鐘以後的事。
甚至臨別前他又開了一場小型演講：「我們家阿哲啊就是太害羞了，我常叫他
活潑一點，一定會交到更多朋友……這菜還可以吧，李師傅學的可是道道地地的法
國料理呢……很高興跟你聊得很開心，下次什麼時候再來……」
出門，下樓，一離開二老的視線範圍，我立刻向阿哲翻臉：「不是跟你說過我
晚上有事？你聽不懂人話？」
「我想說至少吃完飯再走。」阿哲覺得無辜。
「吃這個是什麼東西？吃完都天亮了！」
「對，對不起。」
我加速往公車站牌走去，腳步愈踩愈重。懶得再罵阿哲，但心裡依然生氣——
另一種更濃的情緒是擔心，均那邊，現在怎樣了呢？
「趕時間嗎？可以讓我爸開車載你。」阿哲提議。
「不行！」我喊。其實應該說「不用」的。
阿哲關心地又問了一次：「你確定？」
一陣涼風襲來。我身上只穿一件制服襯衫，天黑了，儘管是夏天，亦較最高溫
時增添不少涼意，我下意識顫抖幾下，被阿哲看見了。
「我拿一件外套給你。」
然後，不給我拒絕的機會，一溜眼跑得失去蹤影。再出現時，手上拎著一件深
色底銀色花紋的運動夾克。
他帶給我的困擾是真的，但真誠也是真的。我微微消了氣，也就沒有拒絕。
◇ ◇ ◇
八點半，我小跑步抵達均的小套房樓下。樓下鐵門的鎖早壞了，虛掩著。我一
把推開，直接往三樓奔去。
關於接下來要面臨的狀況，我不知道已經在心裡模擬過多少次。
可能我插入鑰匙猛地打開門的時候，會嚇到均和他的朋友，不過沒關係，賠個
笑臉就成。均會自豪地把我介紹給在場各位，然後我大方落坐加入大夥兒的聚會。
可能均他們並不在小套房裡，我百般無聊地繞了幾圈後，將愈發覺得自己大驚
小怪，最後只能自嘲著離開。
也可能眾人正在砸蛋糕丟枕頭陷入瘋狂呢！我尖叫著加入，直到混戰結束，大
家才會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而「最糟糕的情況」，老實說我並不列入考慮範圍。這麼說吧，我自以為對均
非常信任，過來一趟不過是想「確定一下」而已。
只是當時沒有想到，如果我對均是百分之百完全的信任，應該連「確定一下」
的念頭都不會有才對。
事實證明，安分待在「牢籠」裡，不管是發呆、睡懶覺還是看電視浪費生命，
未來都將「平順」許多。
我是不是不該跳進來攪和呢？
遠遠地，我就聽到從均的小套房裡傳出來的音樂聲，雖然還談不上震耳欲聾，
但在回聲效應顯著的樓梯間顯得格外清晰。
我雖然隱隱感到不太對勁，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掏出鑰匙。開門。
迎面衝來的重節奏音樂震得我心臟直跳。原來門的另一面和房間四周，都被包
上一層厚厚的海綿，所以在樓梯間不覺得音量大到難以忍受。現在，我那不習慣高
分貝的耳膜，恐怕隨時都有報銷的危險。
所有的窗戶都關著並且貼上黑紙，少了外頭透進來的燈光月光，整個房間看起
來像是一個黑洞。
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天花板懸著的圓形彩燈，那是一般來說在卡拉ＯＫ等娛樂場
所才有的設備，緩慢旋轉的同時，紅綠藍各色霓虹營造出一股頹廢、媚惑和妖艷。
均的書桌床鋪茶几椅子全部不見蹤影，但空間並不因此而更加開闊，看上去只
覺得無比擁擠——因為所有可以站立的地方，全被一具具赤裸的青春肉體佔滿了。
我一時數不清房間裡究竟有多少顆頭顱，只覺得很多，非常多，多到每個人只
能擠在一起，他的前胸靠著他的後背，他的大腿又貼著他的大腿……
除了呆愣在門邊的我以外，最保守的穿著也只有一條白色緊身內褲。
均呢？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9.77.168.173
推 Metrolove:均呢？...均勒啦?... 09/23 20:32
推 PopoSue:緊張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刺激~~ 09/23 20:51
推 livrex:看了心很痛 09/23 21:01
推 jenny843015:推~ 09/23 21:02
推 Magipretence:有看有推!!! 09/23 21:07
推 kevinchiang9:推推喔喔喔~ 09/23 21:20
推 shineboy1:感覺好有感覺唷~~~好想趕快看下一 集:( 09/23 2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