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穿著Prada的天使
這裡是頂級上流人士聚集的場所，是平凡人們趨之若鶩想一窺究竟的所在，當然，也是gay
最多的地方，而這也似乎就是一個定論。
女孩們若是想要在這裡找到自己的歸宿，恐怕只能望洋興嘆，看得到，但卻吃不到。
他們是男的，但可不會突然愛上女的。
這句話說起來恐怕有點詭異，但卻又真實的存在。
我的頂頭上司JJ是個gay，長得像、穿得像、舉止跟個娘們一樣，活脫脫就是個gay。
就算他學金曲歌王拿著麥克風說：「我不是gay的。」
大家也只會當它是個笑話。
「欸，你覺得我穿這樣好不好看？」
那是一件肉色絲襪質地的上衣衣料，08年Prada的秋冬男裝。
「你又從倉庫偷拿喔？」
「拜託，我是誰啊？幹嘛偷拿？欸，好不好看啦？」
「你想呢？那件根本沒有一個Buyer訂啊。那件擺明就只是為了耍個噱頭。」
「欸欸欸，Buyer都是用世俗的眼光在看時尚，就好像頂著屁眼往望遠鏡裡瞧，是看不到
任何東西的。啊，算了！看來你也是凡夫俗子的代表。我去問小P，他一定也覺得不錯。」
「是啊！最好他跟你一人穿一件，湊在一起好了！」
我也是gay，但穿著的確就像JJ說的，沒什麼名牌，自然也就沒什麼他口裡說的品味。
但我覺得衣服嘛！穿得舒適就好，反正我穿在身上，如果不往鏡子裡瞧也看不到，好看？
不好看？就隨他去吧！反正礙著的也是別人的眼睛。所以基本上對於所謂「奇裝異服」的
打扮，我的容忍度是相當高的。
而這件，撇開它是由頂級設計師設計出來的不說，我是打死也不願意穿在身上丟人現眼。
沒過多久，JJ就鎖著眉頭回到座位上，身上已換下他原本穿的Armani。
「小P說像個泰國人妖啦！」
哈！真是一語中的。
小P是公關部裡老闆最喜歡帶出場的員工，除了小P一口流利的義大利語、英語以外，最重
要的是，小P長得太帥了。
小P在學生時代就拍過MV、也拍過廣告，但他深知人怕出名、豬怕肥的道理，所以那些輝
煌往事，也就只能當作茶餘飯後、同事聚會、公司大小活動偶爾出現的橋段。
「我真想把公司的檔案室給燒掉啊！」
有一次跟小P吃飯，他語重心長地這樣跟我說道。
「為什麼？就因為那些MV？許純美也拍過啊，我們不也常點『愛你一萬年』來聽？」
「你幹嘛把我跟上流美比在一塊？」
「呵，而且你要燒的話也要把Youtube給燒掉啊！哈哈！JJ早就把那些老歌全都上傳上去
了！」
「那個臭娘們，恨死他了！」
「誤交損友囉！」
雖然進到這家公司只有一個禮拜，但我做起來得心應手。我發現我喜歡做些與人接觸的工
作，雖然別人常說處理事情不難，處理人的事情最難，但我卻很享受可以只要處理人的事
情這種工作上。
每天都有上百封的信要往返，每家公司每天都有新的企劃，都有新的想法，當然也有活動
：活動的籌畫、開始、進行、展延或是終結。要與哪些人連絡，該與誰進行會議，該安排
誰和誰見面，這些事情都讓我忙得不亦樂乎。
我很喜歡自己可以這麼忙。
忙到，都沒有自己的時間也無所謂。
因為，當我有自己的時間，也只不過又是孤伶伶的一個人而已。
JJ人也很nice，該他做的事，絕不會仗著上司的地位推給我，而且每天五點一到，就推著
我硬是要我打卡下班。
「可是義大利那邊我還沒有收到回信啊！」
「拜託你，菜鳥，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時差，OK？他們都是要下班才開始回信，到那時
我們這邊都已經凌晨一兩點啦！」
「可是老闆明天不是就要看？」
「我會塞其他東西給他看的。」
邊說他邊拉著我到刷退處，把掛在我脖子上的員工證往牆上的機器一刷。
刷退機器發出機械式的女子聲音：
「現在時間，五點，五分，Kent先生/小姐，再見，祝您有個愉快的周末。」
「看，我們都忘了明天放假呢！還要機器提醒我們。好啦！就這樣，公事擺一邊！Ciao！
」
一開始我還懷疑JJ是擔心我做得太好，搶走他的位子，後來才知道是我多心了。
他只是想要多一點自己的時間。
而我恰恰跟他相反。
如果上UT，去三溫暖，可以排解一時的寂寞，那麼隨之而來的，卻也只是更加的落寞。
「我有一個男朋友。」
「這樣啊，那幹嘛還來這裡？」
「他在當兵。」
「喔。」
表面若無其事，其實心裡幹的要死。
我一直以為填履歷、遞交履歷只是面試的一種例行公式。
但JJ似乎把它當成一種可以社交的媒介。
我沒想到他會去按著我的履歷去搜尋我的交友圈。
那天中午，JJ把我拉到角落。
「欸，好奇怪耶，你以前公所的同事怎麼都說不認識你啊？我google你的名字，卻什麼也
都沒有，很誇張耶，你是不是現代人啊？」
「拜託你別這麼愛挖別人的過去好不好？」
登時我有點惱怒，我不知道身邊竟然有著這麼一個大狗仔。
「唉呀，這樣就生氣啦？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良記錄啊？雖然我是沒差啦！可是被老闆知道
可不太妙喔！他啊！你別看他一副屌兒鋃鐺的樣子，其實膽小的要命。他可不希望自己底
下有員工是，你知道的，雖然我面試的時候是沒要你出示什麼良民證啦！可是如果你能夠
給我一張證明也不錯啊！」
「你到底要說什麼？有話你就直說啊！」
「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倒是你看看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的吧！」
「我，我……
一時間我真的無語。
Google上沒有我的任何資料，十成是家母的功勞。但我的過去，只要稍微問公所的人，我
相信一定可以馬上知道為什麼我會放著鐵飯碗不做，寧願做個公關助理。
JJ的態度擺明就是要我自己招供，但我實在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縱使不是我的錯，我還是覺得說出口就等於自認有個汙點。
當時在警察局裡的備受羞辱的感覺又回來了，眼眶不住地泛著怯弱的淚水，好似要奪出一
般。
「生日快樂！」
突然一群人從JJ背後的門衝了出來，而D就穿著制服、端著蛋糕，站在門的另一端慢慢朝
我走過來。
「我甚麼都知道，但也可以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用活得這麼累，人生是來享受的，不是用
來增添煩惱的。對吧！」
我用力抱住JJ，對我來說，對一個曾經被遺棄的人來說，有這樣的上司，是最幸福的事情
。
我作勢要把鼻涕全抹在他新買的Prada男裝上，JJ雖一臉嫌惡樣子，卻又不是真的那樣認
真。
「沒關係，這件就當你的生日禮物。」
D此時站在我的前頭，雙手捧著蛋糕的模樣顯得很笨拙。
JJ，謝謝你，你給我的這一切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你是個穿著Prada的惡魔，喔，不！是天使。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2.8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