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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a9a99:實在有點不懂 好好升官為什麼不要? 搞成這麼複雜沒必要 10/28 12:04
＜第八十一章 絕人之路＞
一打開門，周中將客氣的臉便出現在大門後方，張隆昌將門給完
全打開，好讓對方能直接走進屋子裡。
「不好意思，來打擾了。」
「沒有的事。」
「張營長，這應該是我跟你第三次見面了吧！」周中將抬頭環視
屋子裡的擺設，隨意地開口問道。「第一次記得是督導，第二次則是
在我台北的辦公室，那第三次當然就是現在了。」
「沒想到長官的記憶那麼好。」張隆昌謹慎的回答。「長官要喝
點什麼？」
「開水就好。」
周中將說完，張飛營長便起身進廚房，倒了兩杯開水出來。
「這三次見面時間都那麼相近，要我想不記得也很難。」將軍微
笑。「短短時間見過那麼多次面，這殷勤的程度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過也還好！每一次聊的話題都不同嘛，也不怕沒話可說。你說是
不是？」
「是，長官。」
「現在是在你自己家裡，你還要那麼拘束嗎？」周中將莞薾一笑
。「我知道官校的人喜歡稱學長學弟，雖然我不是陸官出來的，但你
叫我學長還是會輕鬆一些。就閒聊吧！放輕鬆一點。」
「是......」張隆昌沉吟了一陣，「學長。」
「我剛剛才去看過一位退役的老將官，也是我年輕時的長官，現
在在台東定居，他說台東山明水秀，適合養老。」周中將喝了一口水
。「總統大選我想你一定也知道，那位將官很有可能被請出來擔任國
防部長職。哎，我那位老學長也是百般的不願意，人都老了，還要出
來擔下重任，做不好又會被轟得滿頭包。」
「是阿，這位置真的不好做。」張隆昌感慨地說道。
「你也這樣覺得。」周中將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不曉得你怎麼
想，但這幾年來，精實案與精進案老實說，我覺得是十分失敗的。別
說我們不懂得軍隊高科技化，軍隊人事成本精簡，但要做的東西就是
那麼多，你說要改制度，苦的就是下面的人！部隊裡永遠都是在兜圈
子，改個政策這些東西就可以被解決？這就跟削蘋果一樣，明明整顆
都在腐壞，只削掉皮哪會有用！」
「嗯。」張隆昌心有同感。
這幾年來，軍隊計畫大幅縮短役男的役期，並訂出替代役政策，
使得部隊裡的人數減少了近三分之二。感受最深的，就是他們這些最
基層的單位！人數變少，單位併來併去，但要做的東西還是一樣，並
沒什麼不同。導致的結果是每個人兼來兼去，做不好的就放著給它爛
。體能訓練情況大不如前，因為每個人都有太多事要忙，哪有時間操
課？加上申訴制度過於發達，學長學弟制殆盡，帶兵比帶小孩還難。
要率領一群太有個性的兵上戰場，連他自己想到都會怕。
「現在是改變的時候了。」周中將嚴肅地說道，「我也不諱言，
或許在不久的幾個月後，我便有升遷的機會。站在我們這個陣線的，
反對無謂的大量軍購，還有它背後的弊端，然後把那些吞走的錢從人
事這邊貼上。我們要的是精良的部隊，還有合理的軍購情況，這些東
西我們一定要達到。這個時代我們等了很久，就靠我，就靠你，還有
許許多多與我們有同樣想法的軍官來實現。」
「是，學長，這些我都知道。」張隆昌點點頭。「但我覺得我不
太適合做這樣子的事，雖然我贊同學長您的想法，但我的能力不足，
怕只是無法成就這個大業，或許我還是待在基層單位好一些。」
「你還有機會待在基層單位？」周中將嗤了一聲，令張隆昌表情
微微變色。「時光不留情。如果我有機會，我也希望回到剛下部隊的
時光，在軍隊的最底端奮鬥著。但你再不接任，你就沒有機會了，你
的軍旅生涯就得在此刻劃上句號。」
「而且都還沒做，就說自己會做不好。這是哪一種邏輯？」周中
將補了一句。
「這——」
「我不想再來勉強你了，張隆昌。」周中將擺擺手，阻止對方繼
續說下去。「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你的想法跟我的想法搭
不上軌，再談下去也都是徒勞無功。你曾經說過請我另覓高明，我便
了解，也不是找不到。但我就是覺得可惜，也嚥不下這口氣。」
「謝謝長官的抬愛，我想比我優秀的人還是很多。」
「只是要像你那麼得緣的，不多。」周中將苦笑，「鐵飯碗誰不
要？今天若我說，只要下跪我便保他升上校當旅長，你猜全台灣有多
少中校會跪在腳邊拼命跟我磕頭？但我就是不要這種的，成不了大事
！」
「將軍這樣說就太過了。」張隆昌皺起眉頭。聽到眼前的長官把
軍官貶得一文不值，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爬上心頭。
「你有骨氣，我就愛你的剛強與頑固，桀驁難馴，跟當年的我有
點像！」中將拍了一下大腿，表示認同。「只是你退伍了沒關係，但
你的傳令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張隆昌摸不著頭腦。「我退伍了，他服完他的
兵役，這有什麼問題嗎？」
「話是如此，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周中將長歎，「但你身為他
的營長，卻沒有把他導正，選在黑函事件爆發後離開部隊，你不覺得
事有未竟嗎？」
「黑函又不是我發的，我有什麼好事有未竟。」張隆昌笑了起來
，「別人愛怎麼說我管不著，總之做好我的工作就好，引退也了無遺
憾。」
「哎！我都忘記你不知道了，」周中將拍了一下後腦杓。「你家
傳令今天上午才承認那張黑函是他發的，是對你懷恨在心所犯下的報
復舉動。他不說，我都還不曉得這些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這怎麼可能！」張隆昌倏然站起身，表情不敢相信。
「你也別替你傳令隱瞞了。既然他都承認是對你暗地畸戀不成，
才憤然做出這件事，那我們就直接把話攤開來說！張隆昌，你很厲害
啊，面對這麼棘手的傳令，竟然還敢把他留在自己身邊，想要以自己
的力量感化他，這種高尚情操真是連我都做不到，我真該為你拍拍手
才對。」
周中將一派輕鬆地說道，聽得張隆昌渾身顫抖。
「胡扯......長官！長官你聽我說，這些事都不是真的，那個遲
緩兒——不，我的傳令他一切都是亂說的，都是胡扯！......」
張飛營長一整個慌了，連說話都結結巴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傳令在監察官面前捏造謊言？」周中將
收起笑容，一臉擔心的表情。「那可就糟了，這做偽證、欺瞞長官的
罪......應該比發黑函來得嚴重許多吧！」
張隆昌在周中將話說完的那一瞬間，沒有了思考。
「我——」他看著眼前的將軍，不知所措。
「隆昌，我不想為難你，也請你不要為難我。」周中將口氣嚴肅
，「黑函這種事，我們做政戰這麼多年，知道該怎麼處理最得當。在
以前，我們遇到這種事可以把它草草蓋過去，但也可以把它弄成一件
轟轟烈烈的事。我想說的，你應該也聽到要長耳繭，但到底是誰在為
難誰？要和解共生一點都不難，但你有想嗎？」
「長官，我求你......你不能把傳令他亂說的話當真！」張隆昌
的口氣轉為哀求，這措手不及的轉變讓他完全慌掉了。他不要他的遲
緩兒替黑函頂罪，也不要因為偽證而遭到任何處份！
咬著牙，張隆昌緩緩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忽然，『咚』的一聲，他跪在周中將的面前。放下身段不停反覆
哀求，所有穿上軍服時的威嚴氣概在此刻消失殆盡。現在的他，就像
一隻落水狗一樣，只盼望長官可以對他的傳令手下留情，他怎麼樣都
沒關係，但他把他的傳令看得比自己重要！
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但他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傳令走向毀滅的道
路！
而周中將只是站了起來，睥睨著底下的張隆昌，任由對方不停在
自己腳邊磕頭、求情，只覺得有些可笑。
「你在求我？」周中將不屑的口氣。「張營長，你在求我？我不
是聽錯了吧！我剛剛才說，我最看不起別人在我腳邊磕頭，你忘記了
？」
「求求你......這都是我的錯！是我管教不嚴，長官請你處份我
就好，你要怎麼處份我都沒關係，不要把我的傳令送到軍事法庭....
..」
「我處份你幹嘛？你家傳令都認罪了，敢做敢當呀，這樣子很好
！」
張隆昌趴在地上，不停地拿自己的頭去叩著地面，聲聲作響。一
下、一下，聲音在四面八方不停迴盪。這營長與傳令的感情到底有多
深？他沒有辦法想像，至少，是他不能理解的。但眼見一滴滴的眼淚
在地上橫流成一片，複雜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了起來。他或許可以開
始了解對方不願意晉升的理由。有時候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渴望得到
的東西不一定能如年輕時的初衷，他自己也是一樣。升官是好事，但
他自己也似乎沒有特別歡喜。
張隆昌不停地磕頭，情緒已然失控。一句又一句哽咽悲慘的哀求
聲，斷斷續續飄到他的耳朵裡。他覺得有些恍惚，彷彿這個錯是張隆
昌所造成的，但讓一個校級軍官在他跟前徹底崩潰，其實非他所願。
再這樣磕下去，只怕頭都要破了。他無奈地搖搖頭。
「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周中將淡淡地說出口。
張隆昌猛然抬起頭，額頭紅了一片。在營長絕望的表情裡，眼眸
卻閃爍著一絲企盼與希望，眼巴巴看著頭頂上的長官。
周中將不忍心去看，一個他所看好的軍官在他面前完全喪失尊嚴
，軟弱地倒在地上求饒，只是為了他所喜歡的傳令，且竟然還是一段
同性之愛。這讓他感覺到極度不適。
他閉上眼睛，不去看張隆昌卑微的眼神。
這不是他從軍多年想看到的東西。
「你一定很疼惜你的傳令吧。看你現在這副德性，如果被你傳令
看到會怎麼想？」周中將搖搖頭，很不滿意。「你並不需要那麼做，
就算你這樣做，也無法改變什麼，只會讓我更瞧不起你而已，你完全
失去了一個軍人該有的東西。」
「長官——」張隆昌闇啞的聲音喊道，面對周中將捉摸不定的態
度，心裡既是不安，又是期待，心情複雜得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們政戰人員，不論情理，只談交易。」周中將抿起嘴脣。「
你先起來！堂堂正正的軍官絕對不能向人下跪！你再繼續像條狗一樣
賴在地上，那你就別想跟我談任何東西。」
張隆昌慌慌張張地爬了起來，可惜眼神仍擠滿了卑微的企求。
「你——」周中將想了想，還是算了。「總之，路在你自己手上
，我不多說些什麼了。我們的要求很簡單：一邊是你的退伍令，與林
松桐的軍法公函，另一邊就是你的就職人令。你願意去當你的大旅長
是我們的榮幸，那我們就會送你一份就職的大禮。不敢說小傳令不會
有任何處份，但結果絕對比你現在的想像好上許多！看你自己要拿什
麼跟我們交易了。」
「我去、我去！」張隆昌興奮得與無倫次，不加思索便直接應允
。「報告長官，我願意去就職旅長！我現在就願意去就職旅長！」
「你不用那麼急躁，我會給你一點點時間去好好想一想，免得你
事後怨我們拿這個來威脅你。但你要為你的決定負責，如果你就職旅
長你就是要好好幹，並且要時時提醒自己，是誰幫你把你的小傳令給
拉回來的。」
「我們幫你的東西已經不能用少來形容，你最好要牢牢記住這一
點。」
「我——」張隆昌頓了一下。這樣子答應下去，就不會有回頭的
機會。「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我願意去接這個缺。但是長官要答
應我，你一定不會讓林松桐受到太苛刻的處份，不然我還是可以將退
伍令遞出去。」
張隆昌把話說得很堅決，眼神中灼燒著無比的決心，足以把人焚
燒成灰。
「這你不用擔心，」周中將不齒笑道。「這種小事如果我還做不
到，就不會站在這邊跟你談『交易』兩個字。你既然都那麼堅持了，
那我先恭喜你這位未來的旅長。看到那麼出色的人才終於點頭首肯，
我這邊的禮數絕對不會少！」
「我可以提出申請，但會不會過我不能保證。」張隆昌嚴肅聲明
。「如果晉升過不了人評會那一關，你們不能因為這樣子，而去把帳
重新算在林松桐身上。」
「我看起來那麼沒誠意嗎？你放心！林松桐的事絕對會在你晉升
的人評會前結束，不會讓你懷疑我們會拿出來翻舊帳！」周中將笑道
，眼前的營長果然是事事縝密，談起條件絕不疏忽任何細節，不簡單
。「人評會你也不用想太多！會敢直接內定你，就不可能在人評會上
面滑一跤！這些事還輪不到你操心，該怎麼走就會怎麼走！」
張隆昌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表情凝重戒懼。
「我會做到你們要的。」營長最後緩緩地說道，「只要你們願意
......把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
＜第八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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