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自己是阿志的姊姊,小寬隨即點頭表示理解。
「阿志很常提起妳喔!他說妳人很善良,是個容易相處、任誰見
到都會很喜歡的好姊姊。」
聽得我飄飄然。阿志這傢伙原來嘴巴這麼甜?
「不過因為不運動又貪吃的關係,所以身材走樣得很可怕,臉又
不會保養,結果交不到男朋友……啊!我只是想證明阿志有提起你而
已,沒有別的意思,而且你沒有他形容的那麼糟啦!」然後又欲蓋彌
彰地補了一句,「再說,心地善良比什麼都重要,真的。」
我臉上猶帶微笑,心裡想的則是:臭阿志,回家後看我怎麼剝光
你的皮,吊起來用鞭子抽!
「找我是因為阿志的事?」小寬問。
我點頭。目前我和小寬之間只存在這個交集,總不可能突發奇想
專程跑來要找他募發票救救植物人吧?
乾脆一點沒有不好,至少省時省力許多。
提到阿志,小寬顯得慎重其事,先跑回球場跟隊友說不打了不打
了,接著找盥洗室快速擦乾身體,最後和我在一個涼亭裡面落坐。
「這裡沒什麼人,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小寬誠懇地說。
我開門見山,「你對阿志是什麼感覺,可以說一說嗎?」
「什麼感覺還用說?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啊!」小寬一副不曉得我
為什麼這麼問的表情,「我是從別的學校考轉學考轉過來的,一開始
誰都不認識,環境也不熟。加入排球社後認識阿志,他對我還滿照顧
,然後我們就愈來愈熟了。大概是這樣。」
「你知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
「是喔?他沒跟我講,真不夠意思。」
「他喜歡你。」
小寬愣了一下,「我也很喜歡他啊!不過『喜歡』不能這樣用吧
?感覺怪肉麻的。」
小寬說話時,從頭到尾我都很專注地盯著他的眼睛。柏怡講的,
如果一個人心口不一,從眼睛必定能瞧出一些端倪。
結果沒有閃爍,我只看見黑白水銀裡不含一絲雜質的純淨。
答案很清楚了:小寬並不明白阿志的心意,阿志只是在單相思。
我多少明白了阿志心裡的堵塞從何而來:有一個人,你執意付出
,他卻把你的好意解讀成別種意思……自修無數羅曼史學分的我自認
有辦法往下編寫千百種發展,但想要求喜劇結尾,只怕並不樂觀。
在我看來,這番對話已經走到盡頭,只好沉默。
小寬兀自推測著:「阿志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為什麼這麼想?」我隨口應答。
「他好像變得很忙,球不打了,打他手機不是忙線、關機,就是
無人接聽,想堵他又堵不到,我們已經一個多禮拜沒見面了。」
這其實再正常不過。玩躲貓貓不用跑去北極南極,只要有心,咫
尺便可以是天涯。
接下來的訊息才讓我感到意外。
小寬說:「阿志已經三個禮拜沒去打工了,沒有重要的事,老闆
不可能讓他請那麼久的假吧?」
「阿志沒去打工,三個禮拜?」我嚇一跳,「沒搞錯吧?」
「我們兩個的班同樣時段,都在外場,沒見到人就是沒見到人,
有什麼好搞錯的?」小寬說著說著眉頭漸鎖,「問其他同事,有些人
傻傻的,阿志沒來都沒發現;有些人則是笑得『很奇怪』,偏偏又不
講原因,所以我才會猜,阿志是不是出事了。」
「沒去打工的事,他沒有跟家裡講,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是喔?」小寬沉吟了一會兒,「請幫我轉告阿志,不管是什麼
困難,只要我幫得上忙,我一定盡力。還有,我很珍惜他這個朋友,
讓他有事沒事打個電話過來,可以嗎?」
「我可以幫忙轉告。」但阿志想怎麼做,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接著小寬問:「怎麼都是我在說?妳會來找我,應該也是有一些
發現吧,要不要交流看看?」
我騙他:「正好相反。因為什麼都挖不出來,所以向外求援。」
最後我們約定,我有什麼消息,記得第一個通知他,他知道了什
麼,也不會對我隱瞞,還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
道別時小寬笑得露出兩排白燦燦的牙齒,說有多陽光就有多陽光
,當真是個沒有心機、討人喜歡的大男孩。
可惜烏雲罩頂,我沒有太多欣賞的閒情逸致。
晚餐時我狀似隨意地問了兩句,阿志啊最近打工好玩嗎?
他說自己是去為零用錢打拚,不是去玩的。好不好玩?答案肯定
是不及格,但如果按一般苦力的標準,那就一般囉!
言談間神色沒有半點異常,我這才發現阿志實在是個非常優秀的
演員,不管扮演什麼角色都不混淆,也就輕易把所有人都騙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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