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樣的不快樂沒有持續太久。
和Andy認識第十三天，他說要好好慶祝一下，晚上約在一個還頗
高檔、跟過去消費完全不在同一個等級的西餐廳。
電話裡我問他，為什麼第十三天值得慶祝？一般來說，一個月、
一年、十年之類還有點意思。十三？我只聯想到西方人眼中的黑色星
期五，實在不是個吉利的數字啊！
「哎呀，反正妳來就對了啦！」
Andy的聲音好冰好冷，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他。
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晚上我不再遲到二十分鐘，準時赴約。在服務生的帶領下，我走
到一張可以坐四個人的小方桌。Andy已經在位置上，他旁邊的位置被
一個臉蛋標緻、身材火辣的美女佔據，於是我在Andy對面落坐。
服務生動作輕柔地倒滿一杯檸檬水。
Andy始終低頭看著菜單，沒有看我。
美女率先開口。她的聲音甜得刺耳，簡短交代自己叫Tiffany，
然後說：「淑芬小姐，我才是Andy的『正牌』女朋友。前陣子我們因
為有一些誤會，所以分開了一陣子。現在誤會解開了，很抱歉，必須
請妳退出。知道為什麼嗎？」
說到這裡美女停下來喝口水，微笑，「因為Andy比較愛我。」
Andy依舊低頭看著菜單，菜單都要給他看穿了。
我問Andy：「她說的是真的嗎？」
Andy不理我，當我說的話是空氣。我和他明明只隔了一張桌子，
感覺卻像是隔了十張、一百張、一千張……
答案已經非常明白了。
Tiffany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下巴抬得好高。
沒有被羞辱的感覺，很奇異地我竟感到無比的輕鬆。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可是我沒有崩潰、絕望、無助，第一個念
頭竟是，我不用再擔心Andy說要甩掉我，因為他已經甩掉我了，然後
我不必再偽裝食量，還有勉強自己看一堆真的不喜歡的電影……
服務生過來詢問我們的餐點，還沒有人拿定主意，於是他有條不
紊地推薦並介紹了三份套餐，分別是牛小排、豬肋排和鮭魚。
Andy點了豬肋排，Tiffany點了鮭魚。
我點了牛小排、豬肋排和鮭魚。
服務生建議我選擇一份套餐，另外兩樣主菜用加點的就好，因為
每份套餐都有前菜、沙拉、麵包、餐前酒、飲料、甜點、冰品……我
從善如流，想想不是真的很餓，不必跟任何人賭氣。
但Andy還是大大吃了一驚，傻傻地說：「妳以前不是這樣的。
」
「真抱歉騙了你那麼久，其實這才是真正的我。」Andy今天的冷
淡也跟過去很不一樣啊！不想說出口罷了。
我花了近兩個小時慢慢品嚐，中途Tiffany不遮掩地打了好幾次
呵欠。全程無人交談，悶得很，還好食物真的很棒，多少彌補了我心
裡的不甚自在——算了，當作剛好跟陌生人同桌吧！
離開餐廳，Andy和Tiffany一起走了，我一個人。
華燈已上，城市正施展著霓虹迷幻的五色魔法。街上行人來去匆
匆，有些成雙成對，有些和我一樣，形單影隻。
我讓自己走到累，然後在一家便利商店外選一張公用長椅坐下來
，什麼也不做，發著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心念一動，我掏出手機給Andy打簡訊。
這封簡訊很簡單，只有三個字：謝謝你。
謝謝Andy，讓我好像比較知道愛是怎麼回事，不愛是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這都是美好而珍貴的一課。另外，在一起時都花他的錢，雖
然我吃很少省下大筆開銷，但總歸是讓他「虧到了」，歹勢嘿！
沒多久收到他的回覆，也是三個字：對不起。
我搖搖頭，笑了，又傳過去：還是謝謝你。
回來的是：還是對不起。
這樣下去有完沒完？我放下手機，繼續看著街景，一邊發呆，一
邊想著我也不知道該說是什麼的什麼。
阿志打電話來的時候，劈頭就問我人在哪裡，我說我已經在回家
的公車上，大概再二十分鐘就到家了。
「還要二十分鐘啊！」阿志哀號。原來他忘記帶鑰匙，媽又不在
家，捨不得花錢請鎖匠的他已經在外頭遛達一整個晚上。
「怎麼妳最近晚上都搞失蹤，偷偷跑去約會喔？」他問。
半天前我或許還不敢正面接下這個問題，但現在我非常坦然。
「賓果，猜中了，沒有獎品！放心吧，以後不會了，剛才分手的
。真糗，從開始都結束還不到半個月。」
阿志頓時緊張起來，「妳人在哪裡？我去找妳。」
「我沒事啦！而且我就要回家了，你乖乖等著吧！」
「晚餐吃了嗎？要不要幫妳買麵？五碗夠不夠？」
一副我傷心過度適合暴飲暴食的樣子。
「買五十碗好了，你出錢。」我說。
「妳要保證真的沒事喔！如果等一下妳跑去跳河了，那……我，
我一個人要吃掉五十碗麵耶！妳不可以這麼殘忍喔！」
「去死吧你！」我終於笑出聲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9.77.168.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