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次又爽約了。
可是你可不可以靜下來聽我說一個小故事呢？我好像上次
說要告訴你的小故事，以前我常常和別人說，現在卻很少
再和任何人提起了，可以耐心聽完它嗎？
放心，真的很小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在他高三那年，在社團裡和他一個
高二的學弟，打破了個把月的曖昧，開始了一段感情。那
是他高三上學期末的事，他們的舉動嚇壞了社團裡一些和
他們兩個非常要好的同學和學弟。
而且那時距離聯考不到200天了，滿多朋友其實是可以接
受"同性戀"的，可是卻不是很贊成他在這個節骨眼談戀愛。
然而小男孩是Ｏ型摩羯的，固執，而且吃軟不吃硬。於是
愈是大家反對，他就愈是堅持。不過這個部份的故事不是
今天我要告訴你的。因為那一切都過去了。唉！……
那陣子小男孩的爸爸因為生意的關係，一下子損失了五、
六百萬的財產，於是整個家都陷入一股低迷之中，為了一
些訴訟和產權的糾紛。那陣子因為這些因素，所以爸爸決
定把每一通對方打來的電話加以錄音存証，儘管這些錄音
在法律上是不承認的。
那時，男孩和他的學弟正是熱戀之中，每次見面不夠，每
天寫信，(甚至後來還有交換日記。)每晚，也像是所有高
中戀愛一樣，少不了的情話綿綿──
爸爸答應過，不錄家人從二線打出去的電話的。
可是他高三了，爸爸很訝異一個高三的孩子每天唸書十數
個小時之後，每什麼不早點睡覺，還一定要聊天聊個兩三
小時才肯入眠。
於是爸爸和媽媽決定偷偷錄下兒子打出去的電話。
於是一個58歲的老爸爸和49歲的老媽媽，驚訝地發現，自
己唯一的一個兒子，居然是……
同性戀。
爸爸媽媽，慌了。
老爸爸是一個封建觀念非常重的人，實際上，如果今天爺
爺沒有帶著奶奶來到台灣，爸爸可能會因為嫡系的緣故而
成為族長，祠堂上甚至刻著他的名字。當然也有那個小男
孩在出生前就算好了的名字。
他沒有辦法想像自己的兒子居然像是電影裡演的那種，很
噁心，很戀態的，同性戀。
詳細的狀況，小男孩不知道，只是聽妹妹和老師透露了一
些：爸爸聽完了錄音，問媽媽怎麼辦，媽媽便自告奮勇地
到兒子的房間著手進行搜証，搜出了日記若干（小男孩從
國小六年級開始寫，寫到高三的日記，如果看完，甚至可
以知道小男孩整個心路歷程。）來往信件、紙條、卡片、
相本、通訊錄……
不消說，不止姓名，連長相，爸爸都知道。
爸爸和媽媽決定先不要發難，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兒子的個
性，倔強之至。於是一對老夫妻決定分頭進行──爸爸到
學校先去找校長，據說是霹靂啪啦地罵了校長一頓，直問
他，為什麼把我的兒子教成同性戀？然後層層推進，主任
教官、班導、社團負責老師、輔導室……
媽媽卻查到了兒子的通訊錄，打電話給學弟的媽媽。學弟
的媽媽當然也嚇壞了，她自從和和丈夫離婚之後，就一直
把希望放在這唯一的兒子和女兒身上，她不知道怎麼辦才
好，在我媽媽的慫恿之下，她便把兒子的房間也搜了出來，
居然發現了和在我房間一模一樣的日記一本，來往信件若
干……
小男孩和他學弟，卻還不知情。
那天放學，小男孩還目送著學弟騎著腳踏車回家，高高興
興地話別。
晚上，照例打電話過去，卻是伯母冷冷的聲音，說：「他
睡著了。」
「對不起，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他耶，可以請他起來一下
嗎？」
「他生病了，睡得很熟，有事明天再說吧！」嘟地掛了電
話。
男孩莫名其妙。學弟不管怎麼樣，也都會接電話吧？這是
每晚的默契，一秒都沒差打去的電話怎麼會被伯母接去了
呢？
隔天，學弟在社團的團部遇到他，也什麼話都沒說。他受
不了了，拉著學弟到外面，逼著他說。
「我不是同性戀，我喜歡的其實是女生，"學長"你以後請
不要再來找我了，"學長"高三了，也該用功了。」
男孩傻了眼，眼淚當場掉下來。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後，就
算在別人面前，學弟也不再稱他"學長"，而直接叫名字，
而在電話裡或是信裡，還有更親暱的稱呼──突然，他們
又回到了從前的關係了。
「我了解了，對不起，都是我一廂情願。」男孩轉身離開。
那是聯考前一百零幾天的事。
回到家，他看到一封信放在他桌上，是爸爸寫的。整封信
寫得誠懇之至，全文以「老父的心」貫串，以「莫在歧途
不知悔改」作結，文詞樸實，說理層次井然，抒情款款真
摰，而不失身份，實為一抒情應用文之佳構。本文重心為
「老父都了解」並以「盼於聯考能有所佳績，乃不枉老父
一番苦心」為期。
從小，爸爸從來沒有這麼肉麻過。
晚餐時間，他照例是盯著電視，其實沒有在看，只是不想
和家人說話。可是他卻感覺到家裡的空氣濔漫著詭譎，暗
潮洶湧。
晚上，果然，媽媽到了他房間裡，問他說：「爸爸的信你
看了嗎？」
「嗯。怎麼回事啊？」男孩一向和爸爸處不好，但和媽媽
卻像是朋友一樣親切。 (女兒總是比較貼心的，姊說。)
「爸爸媽媽知道你學弟的事了……你專心聯考，不要想那
麼多……」媽媽說著，突然哭了起來。「爸爸媽媽一連生
了兩個姊姊，和你妹妹，全家只有你比較會唸書，爸爸媽
媽那麼苦，就是希望你以後可以有成就……不是要你以後
養我們兩個老的，可是至少希望你可以有份好工作，可以
養活自己，然後找個好女孩，早點讓媽媽抱孫子……媽媽
都快五十了，你爸也快六十了……」媽媽說到這裡，早就
泣不成聲了。
「媽～」男孩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坐到床緣拉住媽媽的手，
他也快哭了。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當什麼同性戀？……」
唉。後來有一張專輯叫「撫摸」，裡面第十二首，男孩每
聽必哭。和他自己的故事一模一樣。真的……
只是有一點不同。
凌晨一點半，二姊突然敲了敲他的房門，她知道他還沒有
睡。他開了門，看到二姊和妹妹站在門外。
她們小小心心地關上門，說：「爸媽都睡了，你還好吧？」
「嗯。怎麼妳們都還不睡？」
「來看看你怎樣，順便告訴你一些事。」
男孩才知道，原來爸爸和媽媽在告訴他前的一個禮拜就知
道了，商量了很久，到學校去問了很多老師，姊姊還拿出
爸爸偷錄到的錄音帶放給他聽，還說爸爸本來想逼學校廢
掉我們社團，說我們社團都是同性戀，還有許許多多，媽
媽是如何打電話告訴學弟媽媽的，爸爸找了誰誰誰一起幫
他構想那封信，還吩咐媽媽到我面前演了那場戲……對了，
爸爸甚至很可恥地向學弟媽媽低聲下氣地道歉說，對不起，
是我兒子帶壞你兒子了……
對了，你有沒有看過一部電影叫什麼「梁祝」的？
男孩發現，自己被背叛了。後來，在他一直逼問之後，他
和他學弟復合了一陣子。這一路走來，真的，男孩真的很
感謝，姊姊和妹妹一直站在他這邊，幫他的忙，支持他。
姊姊和妹妹幫他在爸爸媽媽面前一直說，同性戀其實是怎
樣怎樣的，說到爸爸媽媽開始懷疑兩個女兒是不是也是拉
子。妹妹和學弟是在同一個補習班補習，在哥哥考上台北
的大學之後，繼續替哥哥送東西給學弟，傳口信……
尤其後來，爸爸和媽媽還是一直暗地裡有很多舉動，還有
辱罵。我聽過最慘忍的最恐怖的，對同志可能有的辱罵，
歧視，都是來自我親生的爸爸和媽媽。我一直覺得自己在
家裡只是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自從他們了解到我並不能
為他們完成這個使命之後，我便不是他們的兒子了，他們
用盡了就像是所有獨裁政權必備的，監視臣民的方式，軟
的，硬的，企圖改變我。在家裡，我吃過的碗筷，我穿過
的衣物，都是分別洗濯的。
原先就不是很良好的溝通管道，加上事件之後沒多久，我
就上了台北，爸爸媽媽便和我形同陌路，每次回到台中的
家中，就像是犯人回牢一樣，行動是被限制的，去很多地
方還得妹妹擔保，一出門馬上媽媽就打電話去給學弟家對
質。
知道嗎？每次聽你說，你要回家，或是說你正在家裡，我
就好羨慕……有家的感覺一定很好吧？……我家裡僅剩的
家人就只有二姊和妹妹……有一點點相依為命的那種感覺
吧！呵呵！
那個空殼，沒有家的感覺。而我已經流浪很久了……
這陣子，才發現大學裡的朋友其實都很現實，在前一陣子
我狀況最不好的時候，居然是一付眾叛親離的景色。反而
遠在新竹和楓橋上，有很多不錯的朋友支持……這是我珍
惜楓橋的原因……
當然，我也很珍惜你。我沒有必要隱瞞或誇張，人和人之
間其實很簡單，信任是一件非常難能可貴的事。
妹妹有些狀況，在台北，她能找的也只有我了，她是我最
重視的家人，所以對不起了……
她是我現在生命中，最放不下的一個人了…… :)
至於她怎麼了？呵呵！你就原諒我的趙敏個性吧！我不想
說。不說就是不說，你要生氣或是誤會我的話就算了。:p
也許你隱隱約約知道我的狀況不是很好，可是今天放心，
不是因為你。
對了，我20號考完，你要不要約我出去玩啊？我一定不會
再爽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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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是想要有一個特別的那個人，
在很深很深的夜裡，
很涼很涼的心，可以有一個人，
就這樣靜靜地，
聽我的心事，聽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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