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正值芸的堂姊出嫁，我再次跟著母親回到娘家，
芸和我同年，但是大我十個月，從小我們就彼此稱呼為『姊弟』，
所以那時仍然稱呼她為『淑姊』。
那時只看到整間屋子裡的人，穿的都是華麗的衣服，而惟獨芸
全身上下都是素色淡雅的舊衣物，只有鞋子是新的。看那雙鞋的繡
工精巧，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她自己做的，於是開始了解她的聰慧，
不是只有在寫詩一面而已。
看她外型，削瘦的肩膀，細長的頸子，雖然很瘦可是卻不會特
別顯露出骨頭，彎彎的眉毛和清秀的眼睛，在顧盼回眸的時候，神
采飛；只是兩顆門牙稍稍地明顯，好像不是福相。但是一種溫柔婉
約、纏綿多情的姿態，真是讓人看得出神。（見譯註(2).）
向她要近來寫的詩稿。不是只有一聯，就是只有三四句，多半
都沒有完整成篇。問她為什麼，她便笑著回答說：「沒有老師教我
寫，我只是希望有知己能夠教導我的，幫我把這些殘句寫完整。」
我便開玩笑地在她的詩稿上寫著：「錦囊佳句。」（譯註(3).）卻
不知道夭壽薄福的跡象已隱隱顯露了。
那天晚上，送嫁一直送到城外，回到家裡已經是三更了。肚子
真是餓得受不了，家裡的僕婦煮了棗脯給我吃（見譯註(4).），我
嫌它太甜。這時，芸就暗地裡拉拉我的衣袖，我就跟著她到房間，
看到她偷偷藏了的熱騰騰的清粥，還有小菜。我高與地拿起筷子正
要吃，卻忽然聽到芸的堂哥玉衡在叫她：「淑妹！快來啊！」芸就
趕緊把門關上，說：「我很累了，我就要睡了啦！」可是玉衡卻硬
是擠進門來，正巧看到我要吃粥，所以就斜著眼笑著說：「之前我
要吃粥，妳還說：『已經沒了。』竟然是特地藏在這裡給妳的老公
吃啊？」芸害羞得躲了起來，全家上下老少，都大聲笑她。我也因
此帶著一肚子氣，和老僕人就先回到家裡。
【待續】
譯註(2):古人的審美觀。讀者請意會，勿深究。
本段最後一句『一種纏綿之態，令人之意也消。』真的很難翻，故
把原文列出。
譯註(3):這句意思是，那我把你這些殘句放進一個錦囊裡，有機會
再拿出來寫好它。暗暗地也是嘲解說：『其實這些句子還是佳句，
只不過是在錦囊裡裝著看。』
呃....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夭壽之機此已伏"，讀者如欲細
較，請自行翻閱《浮生六記》。
譯註(4):棗脯。一種用棗子肉做的甜食，有人說可能是接近八寶粥
的食品。
這個就要好好解釋一下了。那天的狀況是吃完喜酒，所以咧，三白
基本上那天已經吃了一整天的大魚大肉。胃還沒飽、嘴還沒膩，喉
嚨也被甜鎖了。怎麼可能再吃得下一碗「棗脯」類的甜食呢？
而可愛的芸娘也早就想到了，三白可能餓了，而且可能會想吃一碗
清清淡淡的白粥。於是就連小菜也一起準備了。(夠體貼吧？)
可是一個女孩子，人都還沒有嫁到夫家，就和夫婿在房間裡......
而且還偷偷幫夫婿留了吃的，不留給自家人。這在古代禮法嚴明的
社會裡，是一件很失禮的事。也因為這樣的失禮，讓沈三白夫妻的
感情跳脫了兩小無猜的年紀，分化而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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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陣風 一陣沙 羅
． 一個新月丘之後…‥．． ● 布
' * ▁▃ 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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