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學術城 曉溪
猶太民族，作為一個向世界奉獻出《聖經》的弱小而偉大的民族，在滄海桑
田的歷史巨變中，在喪失國土而大流散後的近兩千年裡，成員散布在世界各地形
態完全不同的各種民族文化中間，卻能保持著自己民族的文化傳統，頑強地自立
於世界民族之林，這不能不說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奇跡。然而，，四處漂泊的猶
太人在世界其他地方都難以被同化，並時常遭迫害，而在文化習俗迥異的中國開
封，他們卻安居樂業，最終完全漢化，這也確實是歷史創造的一個例外。
猶太民族在古代即喪失了自己的國家，經常處於被驅逐的不安定狀態，因此
，經常成群結隊地作試探性遷移。早在十一世紀後葉，中國唐宋年間，遷入中國
的大批猶太人大多聚居於河南開封府，也有少數聚居於杭州、寧波等十個城市。
居住在開封的猶太人，在本世紀三十年代還存在過“七姓八家”，現在隻剩下“
六姓”了，他們早已沒有猶太教信仰，風俗習慣已幾乎完全漢化，應該確切地說
，他們已是一些能憶述其祖先是猶太人的漢人了。 為什麼猶太人在中國會產生
這種“主體文化”被同化的現象呢？根據一些學者的研究，大致可以從以下幾方
面作一些分析、探討。
一、 中華民族的博大氣魄
中國歷代王朝在異族人不幹預其政治的前提下，基本上都提倡“中外一體”
，對異族、異教一般都兼收並蓄，對猶太人集團也不例外。這從猶太人自己的文
獻中也可以看到，開封猶太人在他們的《重建清真寺記》中，追述清真寺初建時
有這樣一段話：“…… 出自天竺，奉命而來…… 進貢西洋布於宋。帝曰：”
歸我中夏，遵守祖風，留遺汴粱’…… “ ， 這寥寥數語說明宋明統治者決
無強迫同化他們的企圖。”遵守祖風“意即允許他們維持自己原有的信仰和遵循
自己的風俗習慣。中華民族這種氣魄，這種”溫和“和”讓步“，固然可能使猶
太人通過自己的宗教內容保持民族的獨特性，但是另一方面確實避免和消除了中
華民族和猶太人之間心理上的猜疑、隔膜，這就為自然同化創造了條件。
二、 學而優則仕──開封猶太人價值觀念的變化
中國漢族社會的科舉制度是維護中國封建社會統治秩序的需要，也是廣大儒
生提高社會地位的有效途徑。科舉制度為中國的百姓建立了一種不同於“重商主
義”國家的價值觀念，這種價值觀念也為定居在開封的猶太人所接受。據調查，
在辛亥革命前，開封的猶太人基本上不從事商業活動。也就是說，這個在世界其
他地區以理財著稱的民族，在中國的中原地區已按照漢族社會的價值觀念來建立
自己的生活標準。開封猶太人“七姓八家”中，曾出過進士，有過眾多舉人和秀
才，而這隻是開封猶太童生中的一些出類拔萃人物，因為榜上有名者畢竟隻是考
生的很少一部分，由此也就可以想見當時開封猶太人中參加科舉考試的人數之多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這就是科舉制度所形成的一種社會價值觀念所產生
的吸引力：一旦金榜題名，高官厚祿、顯赫的社會地位、特權、財產……都隨之
而來。這種途徑是猶太人生活在其他國家所無法得到的，因此，他們在中國的漢
族社會中，都舍棄了經商的道路。於是，在開封的猶太會堂的維系上，也就出現
了同在其他國家不同的狀況，它不是靠猶太人從事商業、理財或其他行業作為其
活動經費的主要來源，而是靠猶太人中科舉榜上題名者的發起和讚助來取得振興
。
開封猶太人為走科舉之路，從兒童時代起就要求把自己的生活、思想和智慧
都束縛在“四書”、“五經”之中，父母對其子女也滿懷“望子成龍”的迫切願
望。從十四世紀開始，越來越多的猶太人走上了仕途，有的甚至獲得了高官顯爵
。這些人受到了中國傳統思想和儒教的影響、熏陶，逐漸改變了他們立身處事的
哲學，這些都強有力地沖淡了他們的民族意識。後來開封猶太人把三綱五常等儒
家倫理原則當作自己的倫理規范，用儒家倫理術語來描述自己的神即是一例。
三、中猶倫理道德觀的相似及猶太人對中國固有文化的向往
猶太教除了摩西十戒外，在詮釋《舊約》的《塔木德》經典中，教導人們克
敬孝道，尊老愛幼，善事鄰居，君子愛人以德，遵守中庸之道等等。十八世紀初
有個天主教神父gozani來到開封，詢及教義那裡的猶太後裔對他說：我們中國早
就知道有“天”和“上帝”。當然，中國人所說的“上帝”決不是一神教的“上
帝”。可以看出，開封的猶太人早就將兩者混為一談了。所以順治年間的開封猶
太教堂的匾額中尚有“教本於天”、“昭示上帝”、“敬天祝國”等字樣。康熙
年間的楹聯上就將儒家的一套術語搬了上去，如識得天地君親師，不遠道德正路
。修在仁義禮智信，便是聖賢源道“。這裡已可看到同化之跡。開封猶太教的《
弘治碑》碑文中說：”其儒教與本教，雖大同小異，然其立心制行，亦不過敬天
道，尊祖宗，重君臣，孝父母，和妻子，序尊卑，交朋友，二不外於五倫矣。“
這裡將儒家稱為儒教，既然儒教與猶太教同尊五倫，也不再分彼此了。可見，我
國固有文化早已滲入其教義中了。
三、 婚姻帶來的溶解力
民族間的通婚孕育著民族接近和種族融和，這是大民族主義者和種族等級論
者一 向大聲疾呼，堅決反對的，也是種族隔離政策禁忌的核心。任何一批向外
試探性的移民，必然男多女少。猶太人到中國的時間不算太長，而在體質上、語
言上、生活上都與當地人幾乎辨別不清，這說明他們與當地人的通婚不是個別的
，而是有相當數量的，對這一禁區的突破顯然是他們被同化過程中的一個關鍵因
素。這種夫妻結合不僅導致日常生活中宗教痕跡的逐漸消失，而且隨著這種結合
的日益擴大，必然削弱猶太人的社會文化的結合力，破壞其人種的獨特性，至少
在近一百年以來，開封猶太人後裔的家族中，其主婦都是漢人，她們不僅用自己
的血液使這些猶太人後裔的子孫們的閃米特人種的血液變得更澹，而且更主要的
是她們給這些家庭帶來了漢文化。一切生活起居、風俗習慣、宗教信仰、思維方
式、子女教育 ……都由她們在不知不覺中傳進了這些猶太人後裔的家庭。總之
，是因為通婚使漢族女子成為開封猶太人家庭的主婦，使家庭內部的文化乃至子
女的教育迅速地為漢文化潛移默化。 因此，開封猶太人的同化是多種主客觀因
素相互交織、相互影響的結果。開封猶太社團的消失過程也是古老而又獨特的希
伯來文化與博大精深的儒家文化相互碰撞、吸引、影響並且最終走上合流的歷史
過程。以上隻是一些比較顯而易見的原因，隨著中國猶太人問題研究的進一步深
入，可能還會有別的原因被揭示出來，有關中國開封猶太人同化的研究將會更加
完善。
開封猶太人的被同化，中華民族容納外族及其文化宗教的氣度、格局和智慧
絕對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開封猶太人能夠在本民族教義、教規非常嚴格的文化
約束下，逐漸接受中華文化，逐漸按照中華文化的方式來思考和生活，正體現了
中華文化具有一種獨特的感召力，中國的智慧具有一種突出的兼融性和滲透力，
來華的猶太人的同化同時也表現出中國文化面對外來文化時，兼容外來文化和影
響外來文化的能力。開封猶太人被同化的這一史實，可以啟發我們進一步認識中
華民族的偉大精神和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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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無艷色驚群木
卻有清香壓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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