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世界中的文化混合:戴維斯教授學術講演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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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14:00-16:00﹐17/07/2004
講  題：Cultural Mixture in a Divided World: Four Voices from the Past
主講人：Professor Natalie Zemon Davis（Henry Charles Lea Professor of History Emerita,
                 Princeton Universtity／Adjunct Professor of History, University of Toronto）
地  點：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大樓 219會議室

分裂世界中的文化混合:戴維斯教授學術講演報導

一．序幕:徵引四個來自過往的聲音-混合中的多種認同

   戴維斯(Prof. Natalie Z. Davis)女士一如她常強調的，相當重視發生在過往
時空中的故事。透過她細膩的觀察，小人物的生平反映的是巨大的文化意義。
這一次由中研院史語所邀請戴維斯教授訪台，為世界史研習營所作的首場講
演，即是經由四個主人翁的故事作為她講演的開場序曲。戴維斯認為跨文化的
個體，表現的是混合與交換(mixture and exchange)。本次講演的題目: 分裂世界
中的文化混合(Cultural Mixture in a Divided World: Four Voices from the
 Past)，即表現出她對於跨文化研究上的觀點，思索不同文化世界間的混合。
    戴維斯教授首先對於跨文化研究進行了研究文獻的回顧，她指出自1950年代
至1960 年代，文化研究的取向，仍強調著支壓迫-支配(oppression and domination)、
對立-反抗(oppositiona-resistance)、移民(immigration)、傳統(tradition)、
同化(assimilation)、殖民-被殖民(colonizer-colonized)的研究範式。直至1990年代，
強調歐洲多元性、殖民、帝國體系(imperial system)的研究開始出現。研究的取向開始
包括了種族混合的國家(mixed states)、中間性質的立場(middle grounds)、
交換(exchange)、與文化間的相互作用(reciprocity)。近十年來文化研究學術課題
的發展，則強調介於文化之間的中間性角色(space in between)。戴維斯認為她的
研究取向，重視的是超越文化的「混合」之外，審視過去時空中不同世界間的
「過程」與「實踐」。(beyond“mixture”to processes
& practices used to move between worlds)



二．「混合的」或是「編結的」生命

戴維斯講演的第二部分，開始描述四個介於跨文化之交流中的人物，並根據
這四個生活於多種文化交流中的小人物，來討論過往時空中生命的情景。戴維斯
在講演大綱上，以「混合的或是編結的生命」(“Mixed”or “braided”lives)作為講演
第二部分的提綱。戴維斯提供了聽眾四個故事，四個主人翁的生平與相關的圖像。
首先是一位穆斯林學者Al-Hasan ibn Muhammad al-Wazzan(1488-?)，出生於
格瑞納達(Granada)，這位穆斯林同時也是外交官員、旅行家。在其從事外交活動
的生涯中，長期的生活在義大利，並與羅馬教廷有大量的往來。並在這一段時間裡，
他完成了其有關非洲地理書籍的寫作。這位穆斯林最後死於非洲，其生命最後的時日
完全沒有再寫作著書。
              第二位主人翁是約翰娜(Joanna Kruythoff , 1755-1782)，出生於南美洲的蘇利南
    (Surinam)，其父為荷蘭人，母親為當地土著住民。約翰娜是一位治療者，亦是後面
    將提到的John Gabriel 的情人，後為John Gabriel生下一子John Stedman。約翰娜雖然
   在圖像中與John Gabriel並肩站立，但是她終其一生仍是奴隸的身份。戴維斯在提到
  約翰娜時，透過投影機放映了數張與蘇利南有關的圖片。其中約翰娜的形象是裸露
 出右半胸的乳房，戴維斯提出這樣的形象有特定的文化意義，通常畫家所描繪的蘇利
 南女性土著，多半是上半身全裸。露一半與全露，象徵了與白人不同的程度的相似。
       第三位故事的主角是John Gabriel Stedman(1744-1798)，他出生於尼德蘭(Netherlands)，
   後來成為在蘇利南的蘇格蘭軍團(Scots brigade soldier)的軍人，他在當地擁有奴隸。
   John Gabriel在蘇利南 結識了約翰娜，並成為情侶。他同時也是《遠征蘇利南叛亂
   黑人五年記》 (Narrative of a Five YearExpedition against the Revolted Negroes of
        Suriname, 1794)的作者。他與約翰娜育有一子John Stedman， 死於英格蘭。他與約翰
   娜的故事，反映了不同世界間的混合。多種的語言與文化，彼此交融於南美洲的蘇利
   南。不同的膚色與不同的生活習慣，在人與人的交往中，形成了交流與互動，彼此尋找著
   相等的意義與適應。
            第四個故事主角David de Zsaac Cohen Nassy(1747-1806)，是蘇利南猶太社區的領導人
   ，同時在當地擁有奴隸。他身為一位奴隸主，但同時也是一位物理學家、學者、出版家，
   曾著有蘇利南殖民地歷史論集(Essai historique sur la colonie de Suriname(ca.1789)。他於西元
   1789年死於蘇利南。戴維斯在其講演中，透過當時南美洲蘇利南殖民地的相關歷史圖像
   與人物生平，勾勒出一個多語言、多文化的歷史情景。戴氏強調這四個不同的人物，代
   表了四種不同來自於過去的聲音。她更在講演中提及了在圖書館中，閱讀到有關荷蘭東
   印度公司在台灣的總督，如何在與阿姆斯特丹的總部聯繫中提及教會與台灣當地民眾的
   往來，這個故事中包括了殖民政府、教會、與當地婦女，吸引著她的閱讀。戴維斯笑稱
   也許這會放在她的研究之中，作為第五個故事也說不定。她認為從歐洲的阿姆斯特丹到東
  亞的台灣，多種的民族與語言，形成了許多的故事，也是來自於過去
   的聲音。

三．分析與對照:不同的生命所給予的啟示

    講演的尾聲，戴維斯討論到她的研究計畫，從這些個案中出發，進一步
對文化史研究提出了分析與對照。她在講演中，提出了伊斯蘭學者如何身
處於西方文化之中，去定位自我。戴氏提供了一個伊斯蘭學者的手稿，同
時在紙頁上書寫著三種不同的語言中同一個單字:阿拉伯語、拉丁語、希臘
語，在學者的手稿中並列在一起。不過，有趣的是「神」這個字，只有阿
拉伯語，但學者在其他兩種字母處留下了空白。文化的認同在這一個小例
子中，表現在字詞的使用上。「阿拉」的意義，是特定的，在拉丁文與希
臘語中只能找到各自的神。
    戴氏提出無論是宗教、社會、膚色、還是社會階級，都具有跨越性。這些
跨文化的表現，也存在他們與權力，或者是名望的追尋裡。在各個不同的世
界之間，移動的人們混合著文化，形成了一連串學習、交換、模彷的過程與
實踐。不同世界的人其實很容易獲取相異的文化，他們在其中轉換著自已，
無論是有意識的，或是公開的，又或者是私下的。當然也包含了一部分的偽
裝。所謂的權力階層，不只是殖民與被殖民而已，也包括了人的適應。
所以對於跨文化的討論，不該是封閉性，而該是用開放性的角度來觀察不同
文化間的接觸。不同的聲音中，我們可以發現到不同文化間學習、遊歷、翻
譯的存在。這些故事提供給我們的是一個身處不同文化之間的人，如何扮演
與表現(Play & performance)自已的認同。一個個人的生命體驗中，可以包含著
不同的文化。戴維斯提到這樣的過程與實踐時，提供了
一個回教文化的圖樣，是一幅類似西藏唐卡中曼陀羅的圖像。這幅圖實際上
是回教徒的一種遊戲，名叫作Sai laga。她提供這張圖的用意在於強調扮演與
表現的在跨文化中的實踐。一個回教學者如Al-Hasan ibn Muhammad al-Wazzan，
亦可以在其外交活動中學習著基督徒的生活，去理解西方的習慣，一如在
遊戲中去參與其中一般。
        戴維斯在講演的最後，重申她研究的目標雖是在這四個故事中去觀察
歷史中人們呈現的不同聲音。但事實上這四個主人翁的故事，未必有一個
完美的結局(Happy Ending)。如前所述Al-Hasan ibn Muhammad al-Wazzan並沒
有完成寫作他在西方見聞的相著作，從他回到伊斯蘭世界後，他便停止的
寫作。約翰娜(Joanna Kruythoff)至死時，乃是奴隸的身份。
戴氏認為這是與她原先所訂的理想有所差距的所在，她認為這是她應設想
的問題。戴維斯總結她的報告，她希望提出一個不同的看法。過去的歷史
不該只是殖民地中，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的暴力、強暴、控制、與壓迫
的歷史。不同的文化之間，人與人之間有著混合
彼此文化的實踐與過程，這是來自於歷史的聲音。

四．後記
    史語所的講演一向都是充滿了學術上的交流，會後的提問也延續著史
語所的風格。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劉翠溶教授的提問，她問道:「約翰娜
(Joanna Kruythoff , 1755-1782)很年輕便過逝了，這樣的故事是不是能呈現
出她對於多種文化間的表現?」戴維斯很細心的回答著劉女
士的提問，她認為這個故事呈現的是身處於不同文化下的一個女子如何
去適應，又如何去學
習不同的文化，最終表現出一種混合的認同。戴維斯補充了一些類似的例
證。此外也有學者認為戴維斯為何是用混合(Cultural Mixture)，為何不是用
融合(harmonious)來形容這樣的故事。
正如史語所所長在會前的介紹提及的，戴維斯有其政治上的理想與行動，
這種對於普世社會的關懷，明顯的呈現在她的研究主題之中。一些介於文
化與文化之間的小人物，時常是處於歷史中失去聲音的一群。無論是由歐
洲中心出發，又或者是從東亞文明的角度來觀察，
生活在南美蘇利南猶太社區的居民，又或是當地與歐洲殖民者育有子女
的女子，都是被忘記的聲音。傳統的世界歷史書寫中，被重視的人類成就與
文明的象徵，如同戴維斯在提問中的回答一般，西方的文明是唯一的道路，
西方的經濟是進步的，西方的科技是重要的。但其他的聲音呢?是不是文化與
文化之間，也有著一些混合的認同與過去。這一場講演中強調的不
是尋找文化衝突的根源，也不是為了尋找殖民帝國的權力。只是在過往的
世界中，去關懷一下文化與文化間的生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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