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本世紀的音樂巨人
Miles Davis
相信Miles Davis是少數能夠被毫無異議地一致公認為偉大的音樂家及演奏
家。每個音樂界別、每個年代都有其偉大的突出人物，但能夠像Miles Davis這
樣富於橫跨性影響力的卻並不多見。雖然出身爵士音樂，但Miles Davis的音樂
世界，卻非一般成文爵士音樂觀念所能妥當包容。Miles Davis的偉大之處全在
於他那跨越領域及超然於時間規限的前衛性影響力。
聽聽Panthalassa: The Remixes中眾當代混音專家為Miles Davis音樂所重
新設定的造型，再聽聽 Miles Davis二十多年前的原裝錄音，你會發覺，Miles
Davis的步伐竟是快得這樣令人難以置信。除了偉大之外，確難再想得到另一個
更貼切的形容。
在其漫長的創作生涯裡，Miles Davis對音樂革新的追求一直沒有停頓過。
就是每次隱退後，他都總帶來更強大的革命性衝創力。他彷彿不斷在挑戰、革
新與重新釐定著一切既成的爵士音樂語言及觀念。
在每一個不同的階段，Miles Davis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及影響力。在45
年至48年間，Miles Davis於Charlie Parker樂團之表現，奠定了他在Bebop的
中流砥柱地位。到48年離開Charlie Parker樂團後，他組成的九重奏樂團（
Nonet）雖然只如彗星一閃而過，但該樂團的全新樂器演奏空間及Miles Davis
從容不迫的吹奏風格，卻自成一門Cool Jazz樂派。其後結集此時期滄海遺珠
而成的Birth Of The Cool正是這個Cool Jazz階段的經典見證。去到五十年代
，Miles Davis 仍然站在爵士音樂的尖端主導位置。其中最叫人津津樂道的，
莫過於他與編曲家 Gil Evans所合作的管弦作品，以及從他的六重奏樂團
（Sextet）中凌空拔起的天才色士風吹奏家John Coltrane。Miles Davis於此
時期發表的Kind Of Blue，更被譽為爵士音樂歷史中最重要的一張專輯。然而
論革命性及影響力之深遠廣泛，更重要的還是Miles Davis於六十年代末至七
十年代中期的創作。
69年至75年這段時間之創作，被稱Miles Davis的「電氣年代」。無論是音
樂理念、風格元素及樂器裝備，這時期的Miles Davis都充滿著前所未有的革命
性及爭議性。此時期Miles Davis的演奏班底盡是頂尖好手（John McLaughlin、
Chick Corea、Herbie Hancock、Keith Jarrett、Joe Zawinul、Wayne Shorter
、Tony Williams......），而專集如In A Silent Way、Bitches Brew、A
Tribute To Jack Johnson、Live-Evil、On The Corner、Get Up With It、
Dark Magus等都是劃時代重要作品。
既然被稱為「電氣年代」，Miles Davis此時期的最大變革當然就是將爵士
音樂通電。電結他、電鋼琴、電子琴相繼被Miles Davis引入爵士樂的領域。最
強盛時期，Miles Davis的演奏陣容共有三位琴手之多。而Miles Davis自己的
喇叭吹奏，亦實驗性地接連上Wah-Wah效果。
「通電」之後，是一連串廣納非爵士元素的融合實驗。Jimi Hendrix的搖
滾樂（Davis與Hendrix私底下有過不少交流）、James Brown／Sly & The Family
Stone的Funk（Miles此時期正與Sly同屬一品牌旗下）、迷幻音樂與印度音樂
的Drone音形態（別忘記那仍是充滿後迷幻意識的年代），沿著即興演奏的脈絡
滲入爵士樂的聲響系統。In A Silent Way那種長篇的氛圍化電子布局，早在二
十年前便預演了一次今天的Ambient樂章；A Tribute To Jack Johnson的辛辣
搖滾手法，Jazz-Rock體系開天闢地；On The Corner那種彷彿是介乎Krautrock
與Raga Drone的Sitar Funk與Tabla Groove，前衛性凌駕於今天的Acid Jazz甚
至Asian Underground；還有Bitches Brew的深不可測。雖然Bitches Brew在當
時被指為向年輕搖滾樂迷出賣爵士音樂，縱使On The Corner的Avant-Funk在當
年被完全漠視，但從現在回顧這些專輯，我們會發覺Miles Davis的前衛性是何
等不可思議。
此時期Miles Davis另一特點是對於錄音室作為演奏工具的可能性之探索。
Miles Davis於此時期所發表的專輯，除了一些音樂會錄音外，幾乎全都是經過
大量後期錄音室剪接及拼貼所構建出來。在錄音時，Miles Davis每每將整個
Session的自由即興演繹毫無間斷地完全收錄下來，然後再與監製Teo Macero拿
著這些原始音源施行以錄音室的切割接駁手術。現時Tortoise那種「以錄音室
作為演奏工具」的美學創作觀是否直接受Miles Davis之影響雖然不能一概而
論，但Miles Davis就肯定是此演奏概念的最早期開拓者之一。
隨著Miles Davis這「電氣混種實驗」而衍生出的，是一系列影響深遠的
Fusion實驗──John McLaughlin的Mahavishnu Orchestra／Shakti之Jazz／
Raga通婚、Chick Corea的Return To Forever的Post-Miles Davis探索、Herbie
Hancock的Headhunter之Electro-Funk雛型、Weather Report的精鍊Fusion構建
，全都是啟蒙自Miles Davis的直系續延。
來到九十年代的今天，Miles Davis於69年至75年間的混種創作更有著莫大
的重要性。Miles Davis當年為傳統爵士評論家嗤之以鼻的偏鋒路向，在今天已
成為尖端主流。後現代音樂巨匠Bill Laswell取材以In A Silent Way、On The
Corner 及Get Up With It三張專輯之原裝多軌錄音（包括未發表部分）的「混
音翻譯」創作Panthalassa，很精要地交代了這點。至於由一眾混音好手連同Bill
Laswell本人向Panthalassa所進行的進階混音計畫Panthalassa: The Remixes
，是一個更直接、更有力的印證。
Panthalassa: The Remixes並不是一張天馬行空的瘋狂解構專輯。眾DJ名家
的解構重建過，主旨還是藉混音來提煉出Miles Davis的意識形態，以印證其音
樂與現今Hip Hop、Drum 'n' Bass、Dub Ambient等後現代音樂系統的緊密聯繫
。因而Bill Laswell的On The Corner（Subterranean Channel Mix）是以混音
刻繪手法來浮顯出原有Ambient／Raga／Funk本質的重Dub演繹；Hip Hop／Funk
根底甚深的King Gritt（Josh Wink於Ovum的廠牌拍檔），聯同Philip Charles
所炮製的Shhh(SEA4 Miles Remix），彷彿是沿In A Silent Way原有概念所指向
路線伸延的更新推演；Drum'n'Bass名家Doc Scott的Rated X，是轉化Get Up
With It裡Funky元素於Two-Step Breakbeat的虛擬Jazz-Funk Jungle；法國抽象
Hip Hop要DJ Cam的In A Silent Way，駕輕就熟地將Miles Davis與Hip Hop的血
脈通連。惟獨是有「美國Drum'n'Bass大使」之稱的Mamie Myerson，重整Rated
X而成的強勁急密Breakbeat鼓風，略欠Miles Davis的神采。如果你選擇黑膠版
本的話，你還可一睹日本抽象Hip Hop的爵士派DJ高手DJ Krush與Miles Davis的
對陣場面。
Panthalassa: The Remixes告訴我們，MIles Davis於在91年離開人世這個
事實雖然無法扭轉，但他的音樂，他的精神，在99年的今天仍然活著。
選自《音樂殖民地雙週刊》1999.08.06 Vol.121 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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