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Philharmonic 看板]
第二部分 低調潛伏期
一、維也納樂派
在十八世紀興起的古典主義，探索著一種新的構成音樂的方式。在縱向
結構上，傾向以和聲主導的「主音」邏輯；在橫向結構，則偏好簡潔短小
的樂句，以及更鮮明的段落對比，並發展出稱霸未來樂史的「奏鳴曲式」
。在樂器的使用風格上，「獨奏」和「合奏」的邏輯逐漸分化，各自在協
奏曲和交響曲的領域中開展，兩者各有不同的創作理念和語法，像《布蘭
登堡協奏曲》那種和稀泥的樣式已經不復流行了。
分幾個部分來討論這時期的銅管樂。
光彩炫耀、引人入勝的獨奏技巧，主要是在協奏曲中呈現。海頓寫過小
號和法國號協奏曲，前者還是特地為新問世的按鍵式小號而寫。莫札特似
乎非常喜歡法國號，寫了四首協奏曲，其中的 K.412還是他死前寫作而未
完成的。不過這幾首的樂團編制相較於同期的交響曲都很精簡，沒有小號
，木管也只選兩種，可能是為了避免蓋過獨奏。長號的部分，則有海頓弟
和莫札爸的作品。由於發聲原理上的限制，銅管的炫技空間有限，不易做
出太多變化，以致相關作品並不多，像貝多芬根本就不寫管樂協奏曲了。
室內樂的部分，似乎只有溫吞的法國號有幸可以擠進來。莫札特和貝多
芬都各寫了一首木管五重奏，便偷渡了一支法國號進來。此外，貝多芬的
七重奏op.20和法國號六重奏op.81b也使用了這件樂器。
銅管最重要的舞台，還是管絃樂，尤其是交響曲。不過在「合奏」的觀
念下，樂器的使用不再是炫耀自身的魅力，而是作為樂團的螺絲釘，為整
體的音樂效果－或是音樂背後的理念－服務。不同部門、不同種類的樂器
，相互「混成」為一整體的聲響，而非一枝獨秀。獨奏只能是偶爾的神來
之筆，絕非常軌。當然，在合奏的藝術裡，個別樂器還是常常得應付困難
的技巧，但是這些技巧也是為了合奏而非炫耀的效果，所以它的甘苦也比
較不容易被注意到。
在這個部分，我把銅管的使用分成幾點來整理：
1. 銅管的編制
交響曲的興起，是洛可可以降的「主音」邏輯的產物，它和巴洛克的合
奏手法隔了一道斷層，重新從某種簡單的樣式開始發展茁壯。海頓早期的
交響曲編制很小，有的沒有銅管，有的只有法國號而沒有小號，甚至木管
也只有一兩種；幾十年過去，才逐漸發展成小號和法國號各兩支的編制。
這裡似乎有個「優先順位」的線索：弦樂>木管>法國號>小號。愈後面的
樂器愈不容易出現，並且，後面樂器的出現都以前面樂器的存在為前提。
也就是說，如果某交響曲只有一種銅管，那就會是法國號而非小號；如果
有小號，就一定有法國號。我私自猜想，這可能是早期古典派的音響美學
，對合奏和諧度的考慮的結果。法國號的音色溫和，容易駕馭，故優先使
用；小號比較尖銳，和其他樂器的反差較大，只用在誇張的特效場合，並
且要用法國號來平衡它。相對的，巴洛克時期倒是有很多只用小號而不用
法國號的情形，也許就反映了兩種美學的差異吧。
到了海頓晚期和貝多芬早期，「2法2小」已成為交響曲的基本必要配備
，用以營造輝煌、強捍、「有份量」的架勢，不過它的角色和早期已有很
大的不同。在聖馬可教堂的複音音樂裡，銅管是教宗，弦樂是奴婢；在「
交響曲」這個新興的偉大樂種裡，銅管則是威武的禁衛軍－沒有它，交響
曲會遜色很多，但它終究不是皇帝。在一首交響曲裡，小號不一定每個樂
章都用，但是總會用到，例如《田園》交響曲；像莫札特K.550這種不用
小號的特例，在未來是愈來愈少見的。另方面，如果要在2法2小之外擴增
編制，法國號會是較常被擴增的樂器，因為小號的音量尖銳且穿透力強，
只消兩支就可以製造嚇人的效果；但是法國號的擴增可以製造更為豐富卻
不失溫和的中低音和聲，是一項利多。不過，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曲已經成
功地證明，只消2法2小的基本配備，就可以營造令人瘋狂的效果。
2. 銅管的用法
簡單整理成下面幾點：
a. 提示節奏
在特定拍點上，或是在某段落內以某特定節奏吹奏短和絃音，常與定音
鼓配合。前面提過的「凶神二人組」，在大調音樂－尤其是進行曲風的樂
章－中可營造光輝明亮、積極進取的快感；在小調則有凶煞、恐怖、催命
的效果，例如莫札特的d小調鋼琴協奏曲、《安魂曲》中的<Dies Irae>、
貝五第一樂章、貝九終樂章開頭；後三者並使用了快速連擊的手法。
b. 構作和絃
長時值的和絃吹奏。如果是用在高潮的強奏，可能還會配上擂鼓，例如
貝五終樂章最後一個音。弱奏則例如貝九第一樂章開頭。
c. 塑造旋律
在古典時期，弦樂主導旋律或主題，銅管以節奏或和絃音型來塑造氣勢，
是很常見的語法。有時也會以銅管來提示旋律，但銅管基於先天限制，能吹
出來的旋律基本上是以和絃音和簡單音階組成，變化不太多，通常是獵歌風
、牧歌風或凱旋風的旋律。
銅管的旋律進行，有幾種形式。其一是參與其他部門－例如掌握旋律最重
要的弦樂部，一齊吹奏同一個旋律線，但是會因應樂器的限制而作少許的簡
化。例如貝六和貝七第一樂章第一主題的大齊奏，是法國號跟隨弦樂的例子
。小號由於音量雄大，在這種用法中經常會蓋過其他部門而成為主導者，例
如貝五終樂章的凱旋般的第一主題。
其二是旋律與和聲的混合：在一樂句裡的某一小段，跟隨弦樂或自行吹奏
主題，但在另一小段卻退化為旋律背後的和絃音；而這個和絃音有時還會在
聽覺上干擾主旋律線。如此，這段樂句就會呈現一種曖昧的混成效果，例如
貝三第一樂章第一主題的大齊奏(小號)、貝七終樂章的法國號進行曲，以及
貝九第一樂章的第一次大齊奏(小號和法國號)。
第三種是純粹由銅管來負責帶旋律。例如貝三、貝八第三樂章中段的法國
號重奏，以及貝五第二樂章的小號進行曲。最後當然不能不提貝九第三樂章
中的法國號獨奏了。這段長大獨奏中的小六度大跳和上下行音階是無數號手
與現場聽眾的夢魘，還為後人留下一些爭議，例如，它是為自然號還是剛問
世不久的活塞號所寫的? 又為什麼是寫給第四名號手? 相關討論可參見
http://www.hornplayer.net/archive/a53.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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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接 3. 長號的使用
※ 編輯: backhaus 來自: 59.116.160.218 (02/08 11:27)